森寒的道关内,冰魂仙子御使着十数股能凝水成冰的白雾,猫捉老鼠般追得魏伯阳东躲西藏。
“轰!”
数股冰雾猛烈摧击着沙地,强横霸道的道力瞬即轰出数个深浅不一的沙坑。
“他娘的。”
魏伯阳侥幸躲过袭击,不禁低骂一声,脑袋探出沙面看往近前仍飘出寒气的凹坑,心道:“再这样下去,老子即便不会累死,迟早也得给她玩死。”
半空中,又是数股白雾游荡着往下坠落。
魏伯阳吓了一跳,忙又将脑袋缩回沙地,瞬间借助五遁神通术,逃往十数丈外。
苏定远飘浮在半空,尽情欣赏着魏伯阳的狼狈样,得意忘形,道:“哈。魏兄刚才不是还称本宫的法术尽是些捉虫小术吗?为何你如今反被这样的捉虫小术弄得如此狼狈。”说着放声大笑,讥讽道:“莫非魏兄从令师那里学来的,便是专变虫子的法术。所以一碰着咱们的捉虫小术,便感到无力以抗了。”
魏伯阳从沙地里探出半截身子,反唇相讥,道:“苏兄如果够胆,不妨下来跟魏某决个胜负。”哈哈一笑,又道:“苏兄枉自修行多年,只懂躲到令师的庇护下耀武扬威,真是好不要脸。”
“苏某虽然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只是那样仍便宜了魏兄。”苏定远不为所动,淡淡道,“家师自会将你擒到赤龙池,用赤火慢慢洗尽你的罪孽。”
冰魂仙子冷哼道:“定远,别跟他废话。这臭小子死到临头,自然要弄奸耍滑,奢望能借机逃脱。”
魏伯阳心中恼怒,冷笑道:“老妖婆,抓到我再说吧。”说完,又缩身藏入沙地。
“嘭!…”
数股森寒的冰气电驰般卷往沙面,爆出数个并列着的触目惊心的沙坑。
魏伯阳在数丈外探出脑袋,低骂道:“这个疯婆子的法力远胜於我,如果她不顾身份,也潜入到沙地来抓老子,只怕我立刻就得大难临头…他娘的。总得要想个法子破掉疯婆子的冻气。”翻身纵离沙面,祭出体内收藏的天机棒,心里即刻默念咒文。
天机棒银光爆涨,瞬间幻化为一面宽径数尺的银盾。
冰魂仙子露出不屑的神色,冷笑道:“臭小子!你终於不躲了吗?”双手挥舞下,又是数股冰雾铺天盖地般涌出。
魏伯阳大笑道:“没到生死胜负的那刻。前辈最好别高兴太早。”执银盾的右手移到身前,凝视着汹涌奔来的冰雾。
“嘶!…”
冰雾倏忽而至,触到光芒闪烁的银盾,旋又给银盾轻易反弹,飘散往四面八方。
魏伯阳暗松口气,感受到天机棒最终不负所望,令疯婆子的冰雾难以再对自己造成威胁。
冰魂仙子微露惊讶之色,冷冷道:“这是什么宝物?居然能卸掉本仙的玄冰真气。”
魏伯阳欣喜得简直要跳起来,故意气她道:“哈。前辈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连敝宗赫赫有名的烧火棒也不知道。”趁此难得机会,再默念咒文令银盾瞬息收缩,变为掌心攥着的一股朦胧银光。
冰魂仙子冷笑道:“臭小子死到临头,还敢胡说八道。难道周老鬼能用这样的法器来烧火吗?”
“前辈最紧要小心了。否则给这根烧火棒弄得满身伤痕,晚辈便得落个欺老的臭名声。”魏伯阳哈哈一笑,银光挥洒出去,凝成无数光针,刺穿漫空弥散的片片雪花,四面八方袭往冰魂仙子。
苏定远脸色剧变,急叫道:“师尊小心!”
“住口!”
冰魂仙子冷喝一声,修长的躯体顷刻旋转起来,带动周围的霜雪,形成一股坚牢难破的冰墙。
密集的光针暴雨般轰击到冰墙上,转瞬便给旋动的霜雪卸往四周,发出磨撕着冰墙边际的嘶嘶声。
“他娘的。好厉害的疯婆子,恐怕只有师父能对付她。”
魏伯阳深吸口气,深思熟虑后,喃喃低语,道:“看来疯婆子未必敢伤害众位师弟。老子何必仍要跟她收缠不休。”疾展身形,奔往数十丈外的沙丘。
“魏兄要不战而逃吗?”
背后飘起苏定远得意的讥笑声。
魏伯阳不以为意,道:“哈。这里真是很冷,本人先到外面透透气去。”前进中的身形倏往侧移,险险避过背后扑来的两股炙热的火球。
苏定远趁机追到前面,跟魏伯阳隔丈相对。
魏伯阳微微摇头,叹道:“看来苏兄真是恨我如骨,这样都放我不过。”
苏定远冷笑道:“魏兄言重了。只是当初你对小弟曾有多番教益,苏某怎能不寻机回报。”抬起火光燃动的双手,又道:“自从苏某借胎重生后,道法再有增长。如今苏某越来越想知道,到底是敝宫的《烈火大法》能否制衡魏兄的九转金轮神功?”
魏伯阳朗声笑道:“原来是苏兄的道法又有精进,难怪想魏某帮忙试招。”忽又放低音量,目光平静地看往他,道:“苏海兄与苏宁姑娘,是否真的死了?”
苏定远双目寒芒爆闪,怒笑道:“当初魏兄亲手屠戮的敝宫门人,又怎止有他们。家师的爱子,那日不也是给你亲手斩杀的吗?”
“不知苏兄肯否相信,那夜袭杀敝宫众人的绝非魏某。”魏伯阳深吸口气,缓缓道,“当夜魏某也是听闻到惨叫声,才猜到贵宫门人遇到了袭击。”
苏定远哑然失笑,道:“魏兄如此狡辩,是对苏某摇尾乞怜吗。”
魏伯阳脸色微变,长声笑道:“魏某修行多年,所做之事均无愧於心,又何需向谁乞怜?”反手拔出紫玉诛魔剑,淡淡道:“既然苏兄听不惯解释,魏某也没有办法。”
“那就别多费唇舌…”苏定远冷笑数声,双手再舞出十数股火焰,浪海狂潮般涌出。
魏伯阳倏往后飘退,“紫玉诛魔剑”旋转舞动,数道圆弧形的剑光,镰刀般劈向扑面袭来的火焰。
光焰交击,爆出“砰!”的轰然震响,焰火散裂作无数星点飞溅四落。苏定远微往后飘退数尺,鹰目狠狠地瞪住魏伯阳。
“看来苏兄借胎重生以后,仍没有多大的精进呢。”
魏伯阳脸露微笑,“紫玉诛魔剑”弹离掌心,瞬间再变为一股耀眼的紫光,如一道撕裂天空的闪电。
苏定远脸色微变,尽展身形横闪到右侧,侥幸避过闪电攻来的紫光,此刻仍不免嘲讽,道:“当年共处圣山之时,对魏兄这套老旧的御剑术,苏某便从没有放进眼里。”说话间,拔出腰间银白色的招魂笛,舞动笛身劈向再度攻来的紫剑。
魏伯阳脸露笑意,食中指急掐灵诀,瞬息便召回仿佛闪电般的“紫玉诛魔剑”,大笑道:“哈!有闲再玩过吧。”反手将宝剑插回鞘内,倾尽全力施展“御气凌风”,电驰般奔向十数丈外的沙丘,不多久便来到沙丘顶那座富有色彩的石台。
“今日之赐,魏某来日必向双神宫取回公道。”
魏伯阳看往近前光泽闪烁的碑面,刚要向内闪进时,一股像熔岩般滚烫的热息迎面扑来。
“轰!…”
数股猛烈的火柱涌出碑面,散发着眩目刺眼的火光。
“真是躲也躲不开吗?”魏伯阳低叹一声,急往后飘退。
“臭小子!找死吗?”
光泽闪烁的石碑内震起怒喝,瞬间有金光电闪射出,越过火柱袭往魏伯阳。
魏伯阳挥舞双拳迎光击出,感到触手处像是一堆软绵绵的毛绒,心中立即涌出不妙的预感,再不敢多想,拔身再往高处飞出数丈。
“那夜害死南天的混帐东西,就是你这样的小辈吗?”
金光中响起一把洪钟般响亮的男子嗓音。
“胡说八道!”
魏伯阳不假思索地冷笑一声,忽然感到数股强烈的真力,不仅毁掉了自己的护身真身,更从足踝处逐渐侵入肉身。
刹那间,魏伯阳觉得周身的真气便像是汹涌激荡的河水,再也不受自己的控制,不仅任意冲击着丹田处的灵神,更侵入骨肌内肆意搅动,令他不断生出锥心的痛楚。
“你勾结妖魔残害南天之时,曾想过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吗?”
伴着重重的冷哼声,愈渐消退的金光中步出一位高近九尺,宽肩阔背,浓眉大眼的金袍老者。
魏伯阳强忍遍体痛楚,凝神盯着他,道:“阁下单凭一面之词,便强指本人跟妖魔勾结,更肆意攻击敝宗,也未免太过霸道了。”
“哈哈…老夫霸道又怎样!”金袍老者冷笑数声,缓缓举掌拍向他胸前。
魏伯阳下意识往后闪躲,却感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心中气血翻腾不止。直到给金袍老者看似轻缓的一掌命中胸腹,全身立刻如遭雷击,往半空喷出数口鲜血,打着旋往沙面坠落。
霜飞雪舞的道关内,突然变得安静了许多。所有弥散於半空的雪花,更像融入到空气里似地消失了。
“五师兄。”
冰魂仙子飞到金袍老者跟前,目光透出欣慰的神色。
金袍老者微点颔首,道:“小师妹,师兄终於赶得及给你助阵。”稍顿了顿,又道:“四位师兄正处闭关的要紧时候,委实没法脱身前来,希望师妹不要怪责他们。”
冰魂仙子道:“各位师兄百年封关之期将届,如非发生这种事情,小妹原也不敢烦忧师兄们的。”说到最后,声音渐觉凄然。
金袍老者低叹口气,慰声道:“小师妹勿须担忧。尽管周浩天自来孤傲不群,更瞧不起我左道各派。不过这次的事情,只怕还轮不到他来恃强凌弱。”冷哼一声,又道:“数千年来,五行御气宗向列正教八宗之一,想不到也会教出这种勾结妖魔的恶徒。这次我倒要看看周浩天如何向全天下的道友交待。”
“嘭!”
魏伯阳重重跌落到沙面,只觉全身的骨头都像要散裂似的,令他即便动根手指也感到吃力无比。
“他娘的!这个金袍老头的法力至少也是返虚的层次,只怕跟师父比也差不了多少。幸好他们准备将我生擒活捉,否则老子的元神,只怕都要给他轰得东散西散了。”
魏伯阳嘟哝着勉力翻了个身,仰面躺倒沙面上,念及今趟莫名其妙的恶运,忍不住倒抽口凉气,心道:“当年身处天勤山之时,苏定远便经常对老子不满,上趟又给我撞破他们以众凌寡的好事。照他的性格对我深有怨恨,原本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这次滋事体大,那小子没理由信口雌黄来诬蔑我…莫非当夜真有妖魔变幻化成我的样貌,瞒过了他的眼睛…”
“这次真是惨了。如今那个疯婆娘咬定我害死了她儿子。看来不找到足以辩驳的强力证据,老子只怕跳进黄河也难以洗清。”魏伯阳暗叹口气,感到胸口仍有些疼痛,急忙收敛心神,全力调整体内乱窜的真气。
“小师妹,你这将他擒回蓝山去吧。”金袍老者往数丈外躺着的魏伯阳瞟了眼,道,“这里剩下的事情,留给我来处理就行了。”
冰魂仙子娇躯微震,道:“五师兄…”
“不要再说了。”金袍老者扬手截断她的话,沉声道,“周浩天虽然孤高绝物,却非是不讲理的人。更何况,师尊近期亦将出关,师妹没有什么好担扰的。”
冰魂仙子踌躇片刻,道:“好吧。师兄千万小心。”声落离地飘起,飞往魏伯阳跟前。
“听说赤龙池的万年毒火猛烈异常,修道者即便只是沉浸一日,道法都会急骤减退。”魏伯阳看往来到近处的冰魂仙子,再也没有心思敛神凝气,心道,“老子如果这样给她带走,多年来苦修的道基只怕便得毁於一旦了。”
冰魂仙子移到离魏伯阳丈许处,微动左臂舞出一条数丈白绫,灵蛇般卷往他腰部。
“翠兰!千万不要如此鲁莽。”
高处忽然响过一把中气十足的男子嗓声。
顷刻后,半空爆出一片耀目的火光,晃得魏伯阳亦不禁微闭双目。
“宗道,不是叫你别插手吗。”冰魂仙子愠怒的嗓音,响起道,“想想咱们的天儿死得多惨?即使将此人千刀万剐,也洗不尽我心中所恨。”
“看来这里又多出个人。宗道是谁?”
魏伯阳心中奇怪,忍不住重新睁开眼眸,只见数点火星猛然跃出半空,劲箭般扑往刚卷住他腰部的白绫。
白绫“轰”地燃烧起来,瞬间从中断为数截。一股火光流星般从高处砸落到沙地上,刚好将满脸愠色的冰魂仙子跟魏伯阳隔开。
一位玉冠红袍的华服男子,步出消散的火光。火焰般炙热的目光,直视着冰魂仙子冷如冰霜的脸庞。
华服男子拥有艳红似火的肤色,唇下留有一小撮绯红的胡须,背插一柄长约四尺许、宽逾半尺的红色巨剑。
冰魂仙子怒视着眼前男子,冷冷道:“姬宗道!你想做什么?”
姬宗道微笑摇头,从容道:“冷静点。翠兰,如今你将周师兄的道府搅得天翻地覆,早就犯下道门的大忌。”深吸口气,又道,“全天下都知道,周师兄已经应约前往天池参加二十年一度的仙圣朝会。你偏偏此际攻入峨眉,锁拿他的门人弟子。即使我们有理,道门各派又会怎么想…”
“照你看来,我们该怎么办?”
冰魂仙子听完这番滔滔不绝的言词,好像真的冷静下来,声音听来也缓和了许多。
姬宗道沉吟片刻,看往魏伯阳,淡淡道:“妖魔精擅神通变幻,如果变作此人的神貌残害天儿,也非什么难事。我们最好查清楚些再来,假如真是他残害的天儿,想必周师兄亦会给我们一个公道的。”稍顿了顿,又道:“御气宗的其余弟子跟此事全无干系。师妹最好先将他们释放,以免使此事闹得难以收场。”
冰魂仙子定神看着他半晌,突地放声大笑,道:“真是难以想像。百年前叱咤风云,令群魔闻风丧胆的烈火神君,如今居然变得这样的懦弱。”越说怒气愈盛,冷喝道:“姬宗道!天儿都给人害得形魂俱毁了,为何你做事仍要瞻头顾尾。你还是百年前那个霸气飞扬,目空一切的烈火神君吗…”
魏伯阳微微一愣,心想:“原来这人就是蓝山神宫的烈火神君。看来他总算还不太蠢,晓得老子是给人冤枉的。”感到腹内真气仍似脱缰的野马,令人难以控制,又想:“没想到真气仍然这么乱。那个要死的臭老头,到底对我施的什么法术。”
“翠兰,我并没有变。”姬宗道低叹一声,看往脸色恼怒的冰魂仙子,道:“我这么做也是怕你此刻激怒攻心,莽撞地铸成大错,将来会追悔莫及。”
“看来小师妹没有说错…”金袍老者来到冰魂仙子身旁,淡淡道,“姬师弟,这些年你真是变了。”
姬宗道神色微愣,道:“萧师兄,我只怕稍有不慎…”
金袍老者断然道:“不会有错的。”目光移往冰魂仙子,低喝道:“小师妹,你只管动手吧。”
冰魂仙子猛然推开挡到身前姬宗道,冷笑道:“如果你怕得罪周浩天,就趁早离开这里吧。”扬手再舞动白绫,重往魏伯阳腰部卷去。
“嘶!”
一支光箭射离魏伯阳脚旁的沙地,瞬间融为水液般浓稠的紫气,粘着绫带急速扩散。
“师妹快放手!”
金袍老者脸色剧变,瞬息移到冰魂仙子跟前,猛地拉断浸染了紫气的白绫,甩手抛往远处。
“轰!”
数丈长的白绫猛然轰响,散作无数转瞬即逝的紫色光点。
“哼!”
四面八方响过重重的冷哼声。
“这是师父的声音…他老人家终於回来了。”魏伯阳惊喜交加,刚要循声张望之时,忽又觉脑袋天眩地转,四周景物交替变化,流光般闪动不休。
下一刻,魏伯阳感到数股强烈的真气从眉间的上丹田处,排山倒海般涌入体内,转瞬即裹住他潜藏到丹壳内的灵神,使他对肉身的六识感知全部断绝,令他眼盲耳聋、脉息尽失,犹如对外界变化没有感知的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