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女生的声音果真凉薄。
“没了……没灵感了。”他有点泄气,因为他感觉这是被冷嘲热讽般的质问,女生也不再说话,场面陷入尴尬。
过了一会儿谷燚点上第二支烟,她没有抽烟,把烟举在面前轻轻吹着燃烧的烟丝看着他们变成灰白色,就像吹肥皂泡泡一样。浮标动了,取下钩子把鱼丢进桶里。“我不知道是为什么,玩在一起有几年了,因为习惯,很少有不和。”
“这样啊。”男生摸摸后脑勺,轻松地笑了笑。“我觉得烟还是少抽点好。”
是出于礼貌的劝说吧,大部分人都会这样,曾经在同学生日那天被霍莲拉去一起庆祝,在KTV唱歌时到走廊上抽了根烟,一个在班里不怎么和她说话的同学看见后就对她说抽烟不好,其实只是因为看见了不好装作没看见所以这样说的吧?为了礼貌谷燚摁灭烟,为了礼貌谷燚把烟丢进了漓池。
“你还听奶奶说过什么?”她看着男生。
卢泽承想想,“你每天都要喝牛奶,当然,这个我知道,我看见了。初中时长个子,你每次膝盖痛,奶奶都会跟你炖汤,然后你就学会了。你有一米七二,当然也应该是因为你爸妈比较高。你的妈妈很有创意,很热心外向,她帮我奶奶整理过花园,还装修了门廊,她重新涂上图案的花盆现在还摆在门廊的扶手上。你的花园里种了很多种植物,以前还有向日葵,后来因为不适应梧声的水土改种了别的。”
谷燚听着,一种奇异的感觉。
即使时间过去了,也不代表一切都被抹去。它总能在毫无预备的情况下通过一个从未预想过的人再现。
她接过卢泽承的话般的说到:“暑假我在花园里种蔬菜,天太热,不想走远了买菜。秋天种菊,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梧声人都说这里是陶潜和梵高的梦境。”
“你好像就开始了老年生活。”
谷燚没有认同,但没说话就像是默认。
卢泽承脑海浮现一个画面:谷燚坐在她家门廊的摇椅上,轻轻地晃着摇椅,听着歌看着书,秋风刮过,树叶和花瓣就掉在了院里,小孩从门口跑过,只差一副老花镜就完美了。
脑海中的画面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谷燚真正这样生活的时候,身边还是没有一个人吗?
“我高一时学校还办菊花节,从植物园里搬很多盆不同品种出来展览,但这两年没有了。”
“可能是因为,这个词后来太流行了吧,不严肃。”
“对,有可能。”她笑笑。卢泽承发现原来她不是面瘫,只是和她说话的人太少。今天他觉得这个女生也不是别人说的那样难以相处,有话题就行了。
“你家乡在哪?”他问。
“不记得。”她明显的拒绝回答。
“哦,你以后就待在梧声不走了吗?”
“不一定,我会去欧洲。”
“欧洲哪儿?”
“目前只想到了英国的哈罗盖特是必去的,那是个北约克郡的小城镇,主要居住的是中老年人和小孩,环境幽雅,人们生活的也很安逸,1591年在哈罗盖特发现矿物泉眼,那是让人远离城市雾霾污染的水疗圣地。我以后会去哈罗盖特旅游,感觉合适的话会住在那里。”
“想法很好啊。”
“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转学来梧声?高三最好的生活状态就是保持一成不变。”很显然卢泽承不是本地人,这样大的环境变动会影响生活学习,谷燚和他“互动”问起问题来。
“不是所有的高中生都把高考当回事,比如我,你也差不多吧?”
“差不多。”
“我曾有一次来梧声,和我喜欢的女孩,她说她很喜欢这里,希望以后住在这里。不过如今我来了,她没有。”
他没有说下去,自然是不想说。谷燚也没有问。
被中学生的身份禁锢着,但不代表应该幼稚和纯粹。虽然在人们眼里高考一直是一条分界线,高考前的恋爱叫早恋,叫不合理,高考后的就是正常。对于这些搞笑的底气不足的言论,谷燚从来只当眼前飘过一片落叶。
“你平常过年过节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一个人过吗?”
“去年开始一个人,”因为奶奶去世了,“我不想回去,正好那一家人也不想来。”
“不和朋友一起吗?霍莲也是独居。”
“她爸妈总是至少有一方会回来,她还有几家亲戚,我没必要掺和进去。”
男生不知道怎么想象她一个人过年的情形。他家每年过年几乎全家到齐,家里特别热闹,还有一群小孩子闹腾。不过现在,卢泽承也是一个人了,他可以体验。
“一个人过年挺好的,毕竟不用总扯着脸见谁都得笑。只是外面吵了点。不过在哪儿过年都一样,一个烟花放几个个小时,除了爆炸声别的都难听见,好吵。”她说着,看见卢泽承用一种可怜她的眼神看着她,便皱起眉来。
卢泽承看见女生嫌弃的表情,于是把头转回去不好意思再看她。
“反正是我自己选的。”这句话简直像是在安慰或者劝说他,谷燚说完自己都愣住了,她今天怎么这么善良?
谷燚有个奇怪的原则,有些内心的话对不熟的人说而不对密友说,比如隐晦的不开心的或者有怨气的事,对密友说了她们会分担谷燚的不开心,自己的心情也有可能变得不好,但对不熟的人说,自己发泄了心情会好些,而他转头就忘根本不在乎,也就不会影响他使他的心情变糟糕。但是这只是她的一个想法,现实是对待那些隐晦的不开心的有怨气的事,谷燚会选择睡一觉,或者看书听音乐,觉得没办法无视就会找“哥哥”颜勋宇交流,而她不容易相信别人,便觉得没有不熟悉的人能诉说。
她发现自己的话多了起来,在认识程奶奶的孙子卢泽承之后,当他说自己是程奶奶的孙子时谷燚第一反应就是相信,第二还觉得亲近。
卢泽承一直看似轻松实际上小心翼翼的找她说话,希望争取到她的好感,因为他也有个奇怪的原则:在梧声,听霍莲的话,以她的建议为提示甚至是命令。
“五点了,我们回去吧。”他提议。
“好。”
谷燚转身跳回亭子里,丢了两条鱼回湖里。卢泽承则干脆把桶倒过来把鱼和水倒回湖里。
“我请你吃饭,作为你带我玩了一下午的回报,而且我刚开始一个人住,家里柴米油盐什么都缺。”
“所以我留了两条鱼做晚餐,你可以和我一起。”谷燚今天鬼使神差般的不像冰山了。
“你真热心肠。”卢泽承算得上是感激涕零,“可我不会杀鱼。”
“我会。”
“独居的女生好厉害。”他想起中午谷燚拳脚的潇洒。
“你带钥匙了吧?”谷燚问他。
“带了。”
“先去你家,我有备用的钥匙在奶奶的衣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