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袭击的文具店里有个举着格洛克18型手枪的男子。卢泽承在看李卿的广告时从玻璃的反光里注意到过这个男子走进文具店,亏卢泽承刚才在枪击后还奇怪有谁带了冲锋枪进去,才想起格洛克18可以连发。不过卢泽承对枪械着实没有研究甚至缺乏基本常识,只能算是大概认识。
他想着那个拿着载弹量只有大概二十发的手枪的人在扫射到底是抽什么风,接着想起冥界战斗中要对付的不是活生生的人,是鬼灵,普通的现代枪械不足以致官员级别的亡灵于“死地”,使用的大部分仍然是冷兵器。
卢泽承只是观察并没有要做出任何行动,他没有得到提示,而且毕竟谷燚还在身边,他不能离开。
男子更换弹匣时一名分明被打伤了左肩,鲜血浸湿衣服的女店员借男子背后的疏忽抓起桌上的订书机,接着跳上桌子从后方以膝盖为施力点把男子扑倒在地,随即掰开订书机把出钉部位对准他的后颈迅猛有力的按了下去。
这一幕谷燚并没有看见,那个女店员的速度快于常人,非常快,她会引起怀疑。
男子吃痛,侧身把背上的女店员摔下,反手开枪,女店员抬起脚踢向他的手把枪摔开,她拿起落在地上的工具刀抓稳了男子的右手并牢牢的将其右手钉在木地板上。女店员个子不高,看上去更不是女汉子,但她现在很像一个女疯子,冷静而敏捷的女疯子。
卢泽承不由得联想到一些超级英雄电影,那些电影里的小配角被主演打一拳就再也起不来了,但是主角就算挨了十几个枪子儿行动也照样没有问题,即是主角是一贯被认为不够强悍的女性。
她没顾上欣赏男子的挣扎,站起身一只脚踩在他的背上,她抬手,身边柜台已经被打花的玻璃爆裂开来,一只竹笛飞出落到女店员的手里,她“喀拉”一声戳穿木地板,将竹笛立在距离男子的脸不足两公分处。
哦,真够光明正大明目张胆的,卢泽承想。路上还有目击者,那些中枪倒在地上的,他们会被酆都政府带走进行记忆修改。
受伤的女店员把手按在竹笛上,支撑着身体,看上去像是要缓缓神智,在她一连串的动作之后鲜血已经浸染了她的大半边身体,分明失血严重,但是她还清醒着。几个大胆的年轻围观者想看看,但是又后退几步,他们在思考谁更加危险。
卢泽承疑惑,梧声的法律与凡世的法律一脉相承,只是梧声酆都的法律凌驾于梧声法律之上又隐藏在它的背后。在梧声盗窃诈骗绑架逃税等违反法律法规的案件按照相应的法律交给警察法庭处理,而涉及到谋杀恐怖事件撕票等死亡的案件就由隐藏在梧声政府中的鬼吏负责立案,再交给中介高阶鬼司处理。
如果这件事是刑判司的安排,那个男子的酆都人生是否继续不是按照梧声法律来处置的,在被梧声酆都政府审判前会优先选择保留,尽量不“处死”,毕竟在梧声“活着的”可以“死”,也就是破灭。而死了的无法再活回来。
卢泽承忽然感到心惊肉跳,因为重点是卢泽承的生命和谷燚都受到了威胁,从他们走进桐胥路到现在他没有收到任何人的预警,这是出乎意料的。
卢泽承不怕在酆都的死亡威胁,因为在收服那只摄魄鬼之后卢泽承在藏书阁翻阅资料,才发现自己对于死亡的担心是多余的。
作为一名带着异地灵魂来到楚江宫梧声酆都的凡人,他与霍莲定下契约,相当于受到庇佑,他已经不受原本灵魂所在的阎殿的生死簿安排的制约,除非自杀和被灵魂所属阎殿的高阶官员亲自上门收魂,没人能让他身体和灵魂分离。
楚江宫没有一只受管制的亡灵有资格致他于死地,前天的摄魄鬼属十大恶灵种,游荡十宫并无管束才是他生命受到威胁的极少的可能。谷燚更不用说,她现在掌握着鼎爵,路绍给了她免死金牌。
但是即使不死,受到致命伤还能保持生命体征,就会让旁人觉得奇怪了。他想起霍莲描述的人的身体破损不堪但灵魂始终不离去的“恶魔”状态。
他俩才刚从枪口之下逃出来,是刑判司觉得没有问题?当然不可能,那四位掌管梧声的普通人生死,卢泽承管理梧声酆都官员的预备军,他才来到梧声两年,刑判司不是歧视他,只是承认他的“作弊”。更何况,他的行踪还不至于能随时随地受到刑判司的关注,而今天,这场枪击还惊动了一名刃鬼。
还有一种可能,冥界里生气重的亡灵在受到刑判司安排后,意识魂可能脱离这个安排按自己残存的意识行事。这个男子要是只是单纯的抢劫或者杀戮或者泄愤就没什么多加考虑的了,但是造成人员死亡,扰乱了刑判司的安排,下场就是送去第二十层,剧金解炼狱。
不过令人费解,要是为了杀戮,一般抱了必死的心态会尽量找几个殉葬者,可这并不是一条热闹的街。也许还没到丧心病狂。
可惜的是在被送去剧金解炼狱之前他悲催的遇到了炼狱的一个代名词。
每次以这种残忍的具有视觉冲击感的,豪爽的方式出场的,也只有火绒了。
女店员抬起头来,没有迟疑地看向了卢泽承,她面无表情的对着他微微偏头,示意他别看热闹了,快走。哦,对,待会警察来了他们就成了目击者,说不定还是受惊吓的人群,被披上奇怪的毛毯。
“我们走。”卢泽承对谷燚说。
“确定?”谷燚的确听卢泽承的话乖乖的没有动,但她不确定现在安全。
“确定,我们去吃午饭吧。”卢泽承对她沉稳的笑笑,在这样的环境下说了一句别人听来像是发神经的话。这个男孩一瞬间似乎就年长了好几岁,他的笑不再像谷燚怀疑了好几次的白痴单纯的笑容了,那笑容成熟而值得信赖,他没有牵谷燚的手,扶着她的肩把她带出了这家店。谷燚没有一巴掌打开他的手,也许是没有注意到,也许是默默的同意了。
附近的群众已经撤离,救护车将中枪的人抬上车,警察在封锁这片区域,好像没有人看到店里的动静,或者在他们眼里只是深藏不露的女店员制服了疯子,武警抓住了这个歹徒,医生带走了受伤的女店员,并为被打死的店员收尸。两名持枪的武警站到店门口的两侧,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动作一致得就像是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