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又响起同学报名声。报到最后一桌，也就是王午明王正这桌，女教师禁不住笑了，左右不是，终还是请起王正来，王正第二次报上自己的姓名。王午明全班最后一个起来，学着王正的样子：“老师好，同学们好，我叫王午明。“只是少了王正的稳重气息，多了调皮的味道。女教师无奈地笑。外面的雨错落有声，到第二节课完结后，雨停了，只是阴云盘桓不散，阳光也就照不进来了。
学校新生报名除了交学杂费，还附加一项：交一饲料袋的松球。这显然是另类的助学形式。像王二，他的爸爸在镇郊开饲料批发，他妈妈在镇里开游戏厅，是没有时间或心情去爬山摘松球的，就给老师交了几十块烧煤钱抵过了。
开学的第一周的周六，一大早王大明带着午明，黑妹带着大黑，一块到山上摘松球。从山脚开始，眼观六路，蹿高蹿低，或攀或捡，越山沟穿荆棘，没少被刺痛划伤，袋子里的松球见增，人儿也汗珠如雨。爬到了山顶，一处小面积的秃地边巍然屹立着一颗阔叶树，王午明偷凉过去刚刚感受到沁人的清风时，在不远处忙着采松球的大明无意瞥见，提醒弟弟说：“午明，快下来，你踩在坟头上了。“王午明一愣，低头感觉出脚下踩的的确是，脸色霍然铁青，赶紧跳下来。背身面对树影下的坟头再仰见边上的大树，越看越慌，脑袋一阵嗡嗡作响，头晕眼花，几乎要倒下。模糊里只听身后大明叫唤：“午明，走了，快，别跟丢了。“这才清醒，赶紧找到大明的方向，跟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又要去采松球。午明对昨天的事心有余悸，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说自己太累了，不去了。大明反觉得方便，跟黑妹自己去了。花了两个上午的功夫，才勉强凑足了一饲料袋的松球。
也就周日这天早上，阿嬷撞见王午明时，觉得孩子脸色不太好，好像魂掉了，关心的询问身体状况。王午明道出事情经过。阿嬷向来迷信，一听孩子踩了坟头，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买了简单的祭品，一包三角饼，带上香和纸钱，让王午明领她去给坟头土地上香替孙子赔不是。
阿嬷年纪大了，特别是脚趾畸形，脚力很不好，老小俩徒步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山顶，途中还有一段路是全程爬行的。快到目的地前，遇见一长相丑陋的男子。男子给老小问好，王午明当面嫌弃说：你长成这样子，就不要出来吓人。男子付之一笑，打了招呼走了。阿嬷批评孩子说：“你这孩子太没礼貌了，咱做人比的是实在不是长相，记住了。“
到达目的地时，阿嬷环视周围，模糊记起往事，不肯定地说：“这里好像是七八年前埋月娘的地方。“王午明好奇要阿嬷讲讲月娘这人。阿嬷拜祭了坟头土地后，一路回来边走边讲：月娘不是咱王屋村的村民，那年政府组织“上山下乡“，月娘和父母还有妹妹应该是叫月娥，被分配到咱村，就住在阿嬷现在住的古厝里。大家平时主要是种地，偶尔组织看电影演红剧。月娘歌唱的好，演白毛女，把大家都看哭了。土地改革前夜，她们一家人回到自己的家乡去了。几年后突然出现在古厝，人疯疯癫癫，说话糊涂不清不楚。志道他父亲红灯一天在山上抓土鳖时发现她吊死在坟头边的那棵大树上，大家商量后就组织就地埋了。
“秋天到了“女教师写在黑板上后，问：“同学们，一年有四季，春夏秋冬，那你们谁能告诉老师为什么会有四季吗？知道的请举手。“
王正举了手，女教师请起。王正回答：“地球的公转。“
女教师笑着对全班问：“王正同学答的对吗？“
“对，“全班只隐约廖廖几声。
“对啦，王正同学的回答是正确的。“女教师在黑板上边画边说：“这是太阳，这是地球，这是月亮，画完后面对同学们问：“谁能告诉老师太阳地球还有月亮它们三者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太阳是公公，月亮是婆婆，地球是母亲。“女教师的话刚落地，王午明啪地已站起来，朗声说。
女教师指示道：“王午明同学，老师跟你说了好多遍了，回答问题时要先举手，等老师请你起来。“
王午明马上坐下，手一举，老师还没请起，已又啪地站起来，还是大嗓子重复了一遍。
弄得女教师又气又无奈，最后没辙了，不再要求。只是挑逗地问：“有公公有婆婆还有母亲，那父亲是谁？“
王午明愣了一下，样子认真似的“嘘！他跑了。“
女教师怔了一怔，这显然是故弄玄虚，不跟他胡闹了，就请他坐下，又对全班提醒一句：“大家记住了，回答问题时得先举手。“
“下面跟老师读，老师读一句大家读一句。“
“秋天到了。“
“秋天到了。“
“秋天到了，秋天到了。天气凉了，树叶黄了，一片片叶子从树上落下来。天空那么蓝，那么高。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排成个“人”字，一会排成个“一”字。啊！秋天到了。“
1990年告别了无拘无束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