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庞然大物,头生双角,体有四足,足生五爪。金紫的鳞片散发出幽冷、深邃的光泽,细而悠长的须在浩瀚的宇宙间摆荡着;双眼金黄色,瞳生暗黑色的竖仁,俯视着万物生灵。你在看它,而它却在掠夺着你的灵魂。
这,便是龙。
苍劲的龙身横亘于天际,龙尾一击,苍穹为之碎裂;鼻息一吐,便有无数的星辰毁灭。但它终究摄于青铜鼎的威势。收敛了自身气息,就要归于鼎身。
只是,青铜鼎鼎口一团朦胧的光晕喷薄而出,笼罩住了它。
那光晕中包裹着的是一颗蛋,寸许青石般大,通体洁白光亮,世间再也找不出比它更钟灵顶秀之物了,完美无瑕。蛋壳布满血红色的纹络,循环往复,流动不止,整个蛋也随着纹络一张一收,像是颗鲜活的心脏,有规律的跳动着;如同初生的婴儿,在安静的呼吸着。
大龙看着血痕白蛋,幽冷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这颗蛋,让它感到一股模模糊糊的气息,熟悉、亲切,而又**难耐;庞大的龙躯内冰凉的血在流动着,忽然,每一个血细胞都变得灼热、沸腾,在经脉内相互摩擦、碰撞。它那双眸中漆黑的竖仁陡然张大,金黄色几乎要看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空洞的黑暗。那些贪婪的血好像流到了它的眼睛里,错综复杂的的拉出一道道血丝。
这是相同的血脉之力的呼唤,再庞大的身躯也无力阻挡。
“真龙?抑或真龙之子;还是在进行着最后的涅变,要在这一世夺尽造化?”
感觉着那汹涌澎湃的血脉,它嘴角向上一撇,似是露出一抹冷笑。它明白,真龙不可能现世,
现在还不是时候。也许,这世间,跟本就不存在真龙,它没有见过,它也只不过只是一道虚影罢了。它以为凡是它没见过的事物,也如它一般,都只是虚假,是幻影。
“吞了它!”一股热切的野望从它冰凉的心脏处涌起,它那森寒的四爪因野心而颤抖着,如遮天之幕的龙尾也不可抑制的轻轻摆荡着,煽动起的风暴轻易的就将一颗硕大的星辰化作了粉尘,星光一现,就消弭在了广袤的宇宙间,就像一滴水滴落了汪洋,掀不起一丝波澜。
它早已厌倦了虚假,它渴望着真实的躯体。它也痛恨那个青袍身影,自从它诞生了第一丝的意识之后,它明白:龙,应该桀骜,不可一世,俯视苍穹,登临九霄,把一切都踩在脚下,但真正做到的,是那个青袍身影。它只能默默地在青铜鼎壁上注视着。
它感到这天地何其不公,好像有些人生来就注定伟大,有些则只能活在其阴影之中。
但是,这颗蛋,让它看到了希望。它有一种预感,只要吞了这颗蛋,无尽岁月中它所一直渴求的,将会实现。就好像做了一个美梦,醒来后才发现梦中的一切才是真实,自己所经历的永夜之黑暗只不过是太过逼真。
它看着这血痕白蛋,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心脏,在跳动着。就要伸出一只爪子去拨弄它,抓牢它。
它那乌黑锋寒的利爪,爪尖泛着夺人心魄的光芒,一击之下,可轻易划破苍穹,割裂大地。此刻,却缓缓的伸了出去,动作轻柔的像是**温情的爱抚,仿佛那是世间最不可得,最易碎的珍宝。
爪尖,终于触碰到了那颗血痕白蛋。它仿佛感觉到了那爪尖上的冰冷,蛋壳上的血痕猛然收缩,从表面隐退消失了。白蛋停止了跳动。
那条龙冰冷的双眸中流漏出迷惑的色彩,随着血痕白蛋的停止跳动,那股磅礴的生命力也感觉不到了。它把蛋托在爪间。直直的盯着平淡无奇的白蛋,它的内心深处涌起一阵愤怒,如同它感到过往的被愚弄、被嘲笑的时光。它想要用力一握,粉碎这屈辱的假望与嘲弄。
但是,没等它将这股怒火宣泄出来。血痕又从洁白光滑的蛋壳上一点一点的浮现着,纵横交错,蜿蜒曲折,布满蛋壳后,又沿着那冰冷漆黑的爪尖,攀附着。像是饥饿的脾胃,嗅到了香气诱人的美味。细密的血痕一条条的涌出,爬上了庞大的龙身,吸附在晶莹透亮的紫色鳞片上。
尽管道路漫长不平,似乎望不到尽头。但那些血痕也是一条接一条的涌出,似乎不见止尽。它们在就在等待着编织这张甜蜜的罗网,捕捉那无尽的欲望。
望着那一条条细小的血痕,一点点的缠绕着自己的身躯。龙的左眼掠过一丝桀骜,右眼闪现一团怒火。
“无瑕的血脉,卑微的蛋,献出你鲜活的生命吧!”
那些血痕吸附在自己的身躯上,竟然是在吞噬着自己的生命力,血痕缠绕的地方越多,吞噬的速度也就越快。它张开巨大的口,一颗颗尖锐,夺去无数性命的牙齿,流着倒涎,贪婪而又**,猛然一吸,就要将血痕白蛋一口吞下。
这是欲望的孤注一掷,血痕编织的罗网已无力阻挡了。白蛋从龙爪间浮起,飘向了龙的口中。
飘至半途,本已安静的青铜鼎喷薄出的青色光晕陡然强盛了几分,横亘在两者之间,阻住了血痕白蛋的去路,又缭绕在龙的躯体,遮上了它黑暗的双眸,束缚住了冰冷的利爪。轻飘飘的,就好像为恋人披上了一层青色的纱衣。
片刻后,朦胧的光晕中响起一声嘹亮的龙吟,蕴含着无尽的怒火,天地为之色变。
“虚假的身躯你也要夺去吗?”它的身躯在不安的翻滚着、扭曲着,时而变大,万丈不见其尾;时而变小,毫厘难分其形。它能感觉到血痕已经遍布了自己的全身,自己越来越无力,越来越虚弱,生命在不停地流逝着,那颗蛋却在不断的壮大着。
慢慢的,它停止了挣扎,缓缓闭上了漆黑的双眸。最后的时刻,它的心中又浮现出那道青袍身影,它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顺心的时候,你可以破口大骂,像疯狗一样发狂,但到头来,终究还是得放手。死亡,不过如此。
此时,血痕白蛋像是吸收够了充足的能量,整颗蛋轻微的颤抖着,似是其中孕育着的生命正要破壳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