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常老刀的真意
古井这时并没有低头看常梦蝶的表情，就算是古井不看他也能够想象的出来常梦蝶的脸色此时又多么难看，“六分钟！”古井竟然有些骄傲的说道，仿佛这是一件极为值得骄傲的事情，“然后就再也坚持不住，只好上来任由那些老鼠在身上爬来爬去了。”
这时常梦蝶仿佛看到了那些恶心的老鼠，“古井，求求你不要说了！”常梦蝶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道，这时常梦蝶感觉到胃中一阵剧烈的翻腾，如果不是一整天没有吃东西的话，恐怕这会早已经忍不住呕吐了。
但是古井并不搭理常梦蝶的哀求，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在继续说道，“那你知道常老刀最后为了告诉我你和你小姨呆在什么地方，然后让我来帮你们，常老刀他需要到那个满是老鼠的水池里面呆上多久吗？”
虽然平时常梦蝶并不乐意听到别人在她的面前提到常老刀这个人，但是在这个时候已经被惊吓、恶心到极点的常梦蝶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古井刚才的话给吸引住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恶心和恐惧，静静的等着古井的下文。
古井低头看了一眼颇为关注的常梦蝶，叹了口气说道，“为了能让我来帮你们，常老刀心甘情愿的在那个水池里面呆上十分钟！至今在那里面呆上十分钟人能活着出来就已经是很不错了，就算是能够活下来起码也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床的。”
古井这时说起常老刀来语气竟然有了一些激动，仿佛就连古井都不得不佩服常老刀了！但是这一切对于常梦蝶来说好像没有任何意义了，此时的常梦蝶已经听不出古井的语气到底是什么样子了，那“十分钟”三个字就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的砸在了常梦蝶的心中，仿佛要把常梦蝶那本来就十分脆弱的心灵彻底击碎一般。
鼻涕、泪水早已布满了常梦蝶的俏脸，但是常梦蝶却已经根本顾不上这些了，因为此时常梦蝶只觉得自己的心中在滴血。
那个平日里连想都不愿意想起的男人，此时却让常梦蝶心痛不已，当常梦蝶在努力回忆常老刀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此时连常老刀的容貌都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能隐约的记得常老刀那消瘦的背影。
常梦蝶扑进古井的怀中，失声痛哭起来，常梦蝶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就算当她的母亲在医院中凄惨的去世的时候，常梦蝶也没有如此的痛哭过，因为常梦蝶总是把自己和母亲悲惨的遭遇完全归结在常老刀身上，对于常老刀常梦蝶从前唯一的感觉就只有一个“恨”字！
但是古井现在却突然把常老刀为了能够让古井来帮助她们，心甘情愿的在满是老鼠的水池中呆上十分钟之久，这是一种什么行为，如果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这应该是一种极为纯粹的***行为，简直***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不过正是因为常老刀的这种***行为，此时给常梦蝶带来的触动却极为巨大，常老刀的形象几乎在常梦蝶的心目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古井把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的常梦蝶抱在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常梦蝶的头发，轻轻的说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自始至终古井始终没有为常老刀说上一句好话，但是却给常梦蝶带来了极大的触动，突然间常梦蝶觉得常老刀除了总是很长时间不在家之外，其实每次回家的时候对母亲和自己都非常的好，不但从来不会对母亲和自己发火，就算是常梦蝶对常老刀说出再难听的话，常老刀的眉头都从来没有皱过一下，简直就是牵就至极！
有些时候甚至连常梦蝶的母亲都看不下去，要“教训”常梦蝶，每当这个时候常老刀总是赶紧拦住孟莉环，在一旁劝解，还总是为常梦蝶说好话。
但是对于这些早已经对常老刀抱有成见的常梦蝶每次总是嗤之以鼻，不但不领情，而且还要倒打一耙说常老刀的坏话，常老刀对于这样的常梦蝶仍然十分牵就，不但不会责怪常梦蝶，每次都在说自己的不是。
虽然常梦蝶此时几乎已经记不起常老刀的模样了，但是对于常老刀说出的那些话却记忆犹新，虽然当时总是把这些归结为常老刀的口是心非，不过此时想起来常梦蝶却感觉到十分惭愧，现在母亲已经离开了人世，对于常老刀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常梦蝶十多年来头一次产生了一丝挂念。
“那么那人……常……”常梦蝶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常老刀，“爸爸”这两个字还是叫不出口的，“他会不会有事呢？”常梦蝶最后含糊其辞道。
古井笑了笑，宽慰道，“常老刀绝不是一般人！他的身手不管是谁见到都会肃然起敬的。受些轻伤总归是难免的，但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你放心好了。”
听了古井的话以后，常梦蝶虽然还是感觉到十分不放心，但是却没有什么好办法，对于常梦蝶来说常老刀不过是一个身体单薄的普通人而已，平日里丝毫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平凡之处，所以对于古井的宽慰也是半信半疑。
不过此时常梦蝶的心中仍然十分矛盾，毕竟对常老刀的成见已经根深蒂固了，虽然此时因为古井的话却改变了很多，但是“爸爸”这两个字常梦蝶无论怎么说都说不出口。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叫他常老刀吗？”古井接着说道。
常梦蝶摇摇头，虽然嘴上没有说话，但是在她的眼中还是能够看的出来，此时的常梦蝶非但没有再对提及常老刀有所反感，反而有些期待了。
“常老刀这是里面的人给他的绰号，虽然不怎么好听，但是却来历非常，虽然能在那里面站得住脚的人就绝非一般的亡命之徒，但即使是这些人在听到常老刀的名字之后也要退避三舍的，因为常老刀这个名字来的实在是太可怕了。”即使是古井，这个时候脸上都禁不住变了变颜色，能够让古井出现这种表情的事情绝非一般人能够想象出来的事情。
因为即使是刚才古井在说那个布满老鼠的可怕水池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表情，常梦蝶此时非常期待，因为常梦蝶此时感觉到对于常老刀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在常梦蝶的眼中，常老刀一直以来都不过是一个天底下最不称职的父亲和丈夫而已，除此之外他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但是此时的常梦蝶却对常老刀的态度慢慢的发生了改变，关于常老刀的一切常梦蝶都想知道。
“那他到底做了什么，会让那些可怕的人害怕他呢？”常梦蝶主动问道。
“那是在常老刀刚刚进到里面的时候”，古井眼睛看着“远方”缓缓的说道，仿佛那是一段极为可怕的记忆，“那时常老刀和里面的人并不是很熟悉，也没有什么朋友，每天只是在对着床头上的一张照片傻傻的发呆，而且一发呆就是几个小时，除非有人喊他，要不他会一直这样看下去，好像除了那张照片之外，这个世界上面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值得常老刀去关注了。”
“当时和常老刀同屋的一个人是一个被称为疯狗的年轻人，那人是一个被判死缓的犯人，这种人向来是里面最可怕的一种人，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一般来说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找这种人的麻烦的。而且这个被称为疯狗的人手下还有五六个走狗跟随，也是几个不怕死的人，这些人向来喜欢惹是生非，毕竟里面的生活太枯燥了。”古井说道。
“所以虽然常老刀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去主动招惹疯狗，但还是被疯狗主动找了几次小麻烦，常老刀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并没有和疯狗一般见识，全部都以常老刀委曲求全而过去了。但是常老刀的以为退缩却并没有让疯狗收手，反而让疯狗以为常老刀是那种可以随便欺负的人，接下来的日子里面疯狗就更加变本加厉了，不过常老刀却一直没有反抗，直到有一天那件事情发生之后。”
“那天当常老刀回到牢房之后，发现床头上的那张照片竟然不见了踪影，正当常老刀焦急寻找的时候，疯狗却扬了扬自己手中，照片真是在他的手中。常老刀索要，疯狗不给，声称要常老刀给他磕一百个响头才肯给，当时常老刀二话不说竟然真的立马跪在地上连续磕了整整一百个响头，当时就连疯狗都愣住了。”
“但是即使常老刀如此做，疯狗还是没有打算放过常老刀，并声称要常老刀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拿，否则就会把照片撕碎。”
“常老刀十分珍惜那张照片，虽然明知道这是疯狗在故意设计害自己，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常老刀这次恐怕性命难保了，因为疯狗早已经和他的那几个跟班商量好了，要在那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折磨常老刀。”
“不过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后从那个地方好端端的走出来的却是手中捏着半张照片的常老刀，而疯狗和他的六个跟班却没有能够自己走出来，最后是被监狱里面的狱警发现，据说当时的情况非常恐怖，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面疯狗和他的六个跟班全部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而且每个人身上的伤都很重的样子。”
“其中疯狗身上的伤最为严重，疯狗的整张嘴几乎都被人弄了下来，就是上下嘴唇已经完全没有了，牙齿已经被全部打掉，手脚早已经被打断，据医生说在疯狗最后是受不了痛苦的折磨自己自杀了，因为在他最后的那段日子里面根本就没有办法自己吃东西，完全是要依靠输液来维持生命的。而另外六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些人的身上都不同程度的被弄走了一部分皮肤和肌肉，据里面的医生说，从当时情形来看，那些伤口就像是被人用刀子在那些人身上硬生生的割下来一般，除此之外就再也找不到更为合理的解释了！”
“但是常老刀的手上除了那半张照片之外，就别无它物了。当时狱警把常老刀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也什么利器都没有找到，而医生那边有坚称疯狗等人身上的伤口绝对是用利器割伤的，而且还是一个用刀的老手，因为这人明显知道人身体上肌肉的结构，下刀又恨又准，要说是常老刀徒手做到的这一切，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最后没有办法，也只好以证据不充分为由并没有重罚常老刀，只是关了他几天紧闭而已，但是从那以后这常老刀的绰号可在里面传开了，老刀这两个字并不是说他年纪已大，而说的是他这个人就像是一把老练的刀手一般，而且这个绰号还是狱警们给他取的。”说道这里古井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很多地方说的很简单，但是大概过程就是那么回事。
听到这里常梦蝶感兴趣的并不是常老刀这个绰号的由来，而让常梦蝶更感到意外的是常老刀竟然会为了一张照片和七个亡命之徒拼命！
“那张照片你见过吗？”常梦蝶小心的问道。
“我只见过那残留下来的半张，”古井说道，“那半张照片上是一个梳着朝天辫子的小女孩，胖乎乎的样子十分可爱，手里面还拿着一串红红的糖葫芦。”
古井看似不经意的几句话，却让常梦蝶彻底惊呆在了原地，因为那张照片常梦蝶不但见过，而且非常的熟悉，那是一张常梦蝶在三岁的时候和母亲的一张合影，常梦蝶总是喜欢把那张照片放在自己的钱包里面的。
这时常梦蝶颤抖这双手从口袋里面拿出钱包，指着钱包上面的照片问道，“古井是不是这张照片。”
古井一眼就看出来了，“没错，就是这张，只是那半边我没有看到，但是这边我却见过。”
“爸爸！”常梦蝶此时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如同筛糠，常梦蝶双手用力的捂住脸，但是泪水还是不断的从指缝之间奔涌而出，常老刀那血浓于水的亲情此时就算是一块石头也会被融化掉的，更何况常梦蝶的心是肉长的，而不是石头做的。
一时间常梦蝶突然感觉这些年来自己做的实在是太过份了！非但从来没有好好孝敬过常老刀，甚至从来都没有给过常老刀好脸色看，而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小时候常梦蝶被其他的小朋友骂过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虽然那些儿时的记忆让常梦蝶的童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这也是常梦蝶一直以来对常老刀有成见的罪魁祸首。但是只有在这个时刻，常梦蝶才意识到不过是儿时的一段不愉快回忆，竟然影响了常梦蝶这么多年，而常老刀非但没有半点怨言，即使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常老刀竟然还是毫不犹豫的把妻子和女儿的一张照片看做是第一位的，为了这么一张照片常老刀甚至会把性命都不要了。
与常老刀的这份真情相比，常梦蝶遇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如果没有常老刀让古井来帮忙的话，常梦蝶此时恐怕多半已经永远的沉睡在大明湖底了！
泪水不停的从常梦蝶的眼中涌出，常梦蝶还在不停的喊着“爸爸！爸爸！是女儿对不起你！”好像要把这些年来对常老刀的亏欠全部挽救过来。
但是此时常老刀已经在里面恐怕永远也出不来了，此时常梦蝶就算是想见上常老刀一面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多年的积怨一下就被冲的烟消云散，但是当常梦蝶翻然悔悟之后想要再好好孝顺常老刀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几乎没有机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