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神天弓（1）
久战之下，乔英体力衰竭，她心知不能与凤鸾再如此纠缠下去，高山流水决运至极限，连连打出。
魏见星功力远不如乔英，身体已至极限，在力量几欲枯竭时，左掌中忽然传来一股热浪，沿着手臂流向四肢百骸，身体竟又有了力量。魏见星心知这定是神门之印牵引出他体内的潜力，剑光流转，清风明月剑徐徐展开，剑光所到处，一切皆被毁。
三人相斗百招，已然到拼死搏杀的地步。凤鸾似是腻烦了玩弄两人，出手更急更快。
二百七十招，凤鸾避过魏见星断剑与乔英相对一掌，各自退开，三人形成犄角之势。魏见星紧握断剑，敏捷感受四周气息。
乔英凝聚起所有功力，一点清光在她手中展现，她已经无力再斗下去，即便当年她和魏见星等人同战魔轮法师也未如此吃力，无论生死，这一掌她必须杀死凤鸾。
凤鸾微微喘息，她已经厌烦了这无聊的游戏，她不想再斗下去，她现在就要杀了这两个人。她知道他们已是强攻之末。现在她杀死他们，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如此简单。凤鸾握紧双拳，无尽的恨意涌上心头。
“去死吧。”凤鸾大喝，右掌挥出，劲气狂涌向乔英和魏见星。
烟波浩渺功瞬间从乔英掌中爆出，迎向凤鸾，魏见星手中断剑挥出，清风明月剑自然天成，剑光霍霍。
清光，剑气，拳劲凝聚成一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渐渐卷向四周，坚硬的青石厚墙也禁不住劲气的夹攻，裂开无数缝隙。
几声惨叫从极光中传出，三人被对方的劲气冲击，飞射而出。魏见星重重砸在青石墙上，滚落下来，青石塌陷砸在他身上。他只觉满嘴腥甜，鲜血不停涌出。
乔英的身体如断线的纸鸢向后飞落，宽大的羽衣鹤氅被劲风冲击的猎猎飞扬。她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最后一招已然用尽了她所有力量，她如同接受审判的囚徒，闭上双眼，等待死亡之神的光顾。
凤鸾的身体被劲气冲击，笔直的向后落去。她想止住去势，但全身的血液却如燃烧般沸腾。她身后的荆棘座隐在在黑暗中，埋藏住一切。
凤鸾一声惊呼，她的身体俨然已撞在荆棘座上。这尊荆棘座设计的极是巧妙，上面虽然荆棘遍布，却避开了人体最重要的部位，受行者坐到上面不会立刻死去，而是等待鲜血一点点流尽，痛苦而亡。但是凤鸾却没有如此幸运。
她撞上了自己插在上面的断剑，剑刃穿透了她的身体，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残留着她身体的温度。凤鸾眼中透着不甘，透着不可置信，透着恨意……
恨，直到如今，她心中依旧带着无数的很。
她恨世上的一切，恨那些曾经残害过她的人，恨世上所有美好的女子，她甚至恨当年救她的那对中年夫妇，恨医好她疯病的上一代“凤鸾”，恨她的父母……
是他们让她承受了这一切，她本该死去，是他们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救了她，却又重新将她推入另一个更大的痛苦。这些痛苦永无止尽缠绕着她，让她永远无法摆脱。
鲜血不停地从凤鸾嘴角溢出，她大大睁着双眼，到现在，她依旧无法释怀。她的身体一抽搐，双眼睁得更大。
直到死，她依旧无法瞑目。
乔英的身体撞到青石墙上，滚落下来，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黑暗中一点晶亮照亮了她的双眼，乔英挣扎着站起，踉跄向前走去。捏起血泊中的神门之印，抬手覆上凤鸾双眼。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世界上的肮脏与罪恶本不该都强加在她身上。
冰冷的青石塌陷，点点阳光从缝隙中照射进来。
三百六十根擎天柱回环矗立。石柱以汉白玉雕成，如雪般洁白，上面刻满祥云芝草，古松鹿鹤。白纱缭绕，一层又一层，上覆青天碧云，下拂绿草幽香。微风轻拂，盈盈飘荡。
乔裔负手立在擎天柱外，仿佛在等待什么。
许久，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乔谷主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层层白纱忽然向两边飘开，露出里面躺卧着的慵懒身形。元晋伸手打个哈欠，笑道：“好久不见啊，小子。”
听到如此无礼的叫法，乔裔冷峻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怒容，上前拱手道：“前辈。”
元晋坐起来，伸个懒腰道：“这里没什么前辈，只有晬天阵的守护者。”他走向乔裔道：“我说乔谷主，你们胆子也真够大的，居然敢打天命神水的主意。”
乔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道：“晚辈事出有因。”
元晋冷笑道：“你们就不怕将小命丢在这里。”
乔裔淡淡道：“我们既然来了，又何必在乎生死。”
元晋摆摆手，叹道：“成轩那孩子一向优柔寡断，他既然答应你来闯龙虚谷，看来也是抱定了决心。”他无声笑了笑，眼神辽远：“即便你们能拿到神门之印，也未必能去的天命神水。”
他话中有话，乔裔侧目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元晋沉思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原始天境中的第九人应该还存在。”他望向乔裔：“九重阵在八百年前与我们祖先一战中就已经毁去。现在我们所处的阵法应该是原始天境之人依照‘九重阵’重设的。”
乔裔诧异道：“前辈是说‘九重阵’是座伪阵。”
元晋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模样，摇头道：“应该说是座死阵，九重阵虽被重设，却再无当年神奇的力量。即便没有缉天神令，你们依旧可以进入龙虚谷。”他瞅了乔裔一眼，接着道：“当日成轩和乔英从绝雁岭落下，就曾误闯过龙虚谷，若不是雪渊出手阻止，恐怕他们早已埋尸在此。”
此事乔英也曾提起，乔裔心思一转，淡淡道：“我们误以为启动的九重阵，其实不过是个幻影。”
元晋道：“也非尽然，缉天神令的确是把钥匙，但却非打开九重阵的钥匙。”他遥望远处，一字字道：“它打开的是隐藏在陨天石中的神天弓。”
“神天弓，”乔裔诧异。
“只有拿到神天弓你们才有机会打败彭祖。”元晋目光悠远，道：“传说神天弓炎帝升天时留在世间的一把神功，曾经天火炼造，神勇无比，自远古传下来，世间无人可拉动。”
乔裔道：“我不管什么弓，只要到乔某手中就已无区别。“
他这话说得自负，元晋懒懒一笑道：“神天弓就在龙虚谷外的陨天石中，只要你摧毁陨天石，就可以拿到此弓。”他话锋一转：“只不过……”
“不过什么？”乔裔道。
元晋敛起那副慵懒神色，正色道：“陨天石有吸人功力的力量，若你一击之下无法毁掉它，全身功力就会被它吸走，从此行如废人。”
即便行如废人又如何？
纪晓寒全身筋脉皆断，就连他也不知能将她的性命延续到几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在犹豫，即便损失掉所有武功，他也要拿到神天弓。
更何况，烟波浩渺功是以自然化为自身之力的奇功，即便施功者没有任何内力，只要参悟最后一重“自然之功”，也可御万物之力，成为天下最强的高手。即便没有内功，谁又能伤得了他。
元晋见乔裔神色，知他已下定决心。却见乔裔神色一转，问道：“前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元晋懒懒笑道：“因为我姓纪。”即便成为晬天阵的守护者，他也依旧存有私心。面对前来抢夺天命神水的孩子，他却选择背叛，告知他们本不该外人知晓的秘密。元晋打个哈欠，缓缓道：“我在这里待了七十多年，早就无聊透了。天命神水虽说是起死回生的神药，若永远被永藏在这里，岂不是暴殄天物。你既然诚心要与成轩修合，让风烟阁的人重返落霞谷，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帮你们一把。不过话说回来，阁里的那些老家伙个个固执的要命，你能保证都说服他们吗？”他伸手拍拍乔裔的肩，乔裔神色微沉，却没有闪躲。
元晋收回手，正色道：“我也是九重阵的守阵人，若你想要拿到神门之印就必须打败我。”他转过身，背对着乔裔：“你去吧，我等着你取回神天弓。”
乔裔眼神变了变，拱手道：“多谢前辈。”转身消失在擎天柱中。
白纱缦缦，碧草青青，元晋凌空一抓，原本放在地上的一把琴陡然飘落到他手中。他自嘲的笑了笑，指尖轻拨琴弦，悦耳琴声袅袅响起，初时如空谷黄莺鸣脆清凌，忽又化为满园落花凄美艳然，琴声缓缓落下似要终止，却忽然一转，化为潺潺流水延绵不绝。
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破声，连大地都随之一颤。一道极强的光芒闪过整座龙虚谷。元晋抬头懒懒一笑，琴声转为波涛汹涌，澎湃不绝。
魏见星与乔英从更天阵走出，眼望极光，神色诧异。
纪成轩立在湖边，聆听着袅袅传来的琴音，千万疑云涌上心头。
最深处，一名身着灰衣的老人轻轻摇患者手中的拨浪鼓，“叮叮咚咚”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似乎让老人看到孩子纯真的笑脸。
许久，他放下手中的拨浪鼓无声叹息。
也许当初他不该让元晋留在这里。他是风烟阁的人，他知道有一天无论是落霞谷或风烟阁的人前来，元晋都会选择背叛。也许，他该一开始就该抹掉元晋的记忆，这样他就不会说出他担忧的秘密。
他们已经拿到了四枚神门之印。爱奴、锦瑟、韦月、凤鸾，这些他所爱的孩子们已经丧失他们生的权利。即便两百多年前落霞谷的那批高手也只不过夺得三枚神门之印。当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呀。
难道这一次龙虚谷会像八百年前毁于一旦吗？
老人闭上眼，一切都随天意吧。
一张黑色的长弓从碎成千万碎片的陨天石中缓缓升起，在阳光的反射下，闪耀着冷峻的光芒。
刹那间，溪流中的河水仿佛停止了流动，娇艳的花朵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空中没有一丝风，就连飞舞的蝴蝶也合闭上五彩斑斓的翅膀，停下来。
乔裔飞身跃起，身在半空紧紧握住神天弓。这把弓足有半人高，握在手中寒彻透骨，仿似被埋藏在地下的千年寒冰。
缉天神令悬在半空与乔裔手中的神天弓遥遥呼应，在乔裔握住长弓的那一瞬间，缉天神令忽然敛去所有的光芒，掉落到地上。
乔裔手握神天弓，只觉有千金般沉重，身在半空一转，凌空一抓，缉天神令飞落到他手中，向龙虚谷掠去。
余音袅袅，久散不去。元晋抬起头，眼望乔裔手握神天弓缓缓走来，他脸上忽然露出一个不可捉摸的笑道：“好。”
即便手握足以令九重阵各守护者动容的神天弓，乔裔神色依旧淡淡，似是不屑或是本该天经地义如此。
元晋抱起琴，手指轻轻拨弄琴弦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琴吗？”他慵懒的笑笑，脸上带着得意道：“这是风烟阁传承数百年的‘天一琴’。当年那群老家伙想拿我当傀儡任他们操纵，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会抱着天一琴偷偷跑出来。”
这些都已是七十年前的往事，那时元晋也不过十七岁。他性子一向懒散，武不成武，文不成文，整日游手好闲。他父亲过世后，阁中长老为控权想要将阁主之位传承与他。元晋虽懒散，却并非傻子，更不想做任由人操控的傀儡，他偷偷带着天一琴跑出来，却机缘巧合下结识了上代“元晋”。
元晋摇头笑了笑，也许是被憋闷太久，他的话忽然一下子多了起来。
清风习习，雪白的纱幔迎迎落落，元晋渐渐收敛去所有笑容道：“神门之印在我身上，你若想拿到就先要杀了我。”
两人对峙而立，连风都瞬间静止，只有杀气弥漫满天。
许久，乔裔冷声道：“得罪了。”手下一沉，神天弓深深插入地中，反射着黑色冷硬的光芒。
元晋低头望着手中的琴，忽的摇了摇头，淡淡道：“好，让我看看到底是你的烟波浩渺功厉害，还是我的九天魔琴胜算更大。”
乔裔眼眸微抬，淡问道：“前辈这是在替纪成轩与我一战吗？”
元晋眼望远处，神色忧愁：“成轩那孩子一向软弱，当风烟阁阁主太难为他了。”愣了愣，他自嘲的摇头笑道：“话说回来，风烟阁历代阁主也都够窝囊的，上面有四个固执又揽权的老家伙压着，滋味可非一般的好受。”
乔裔神色淡然，当初他何尝不是如此，若不是在十二岁时偶然碰到元晋，受他指点悟透烟波浩渺功，恐怕他现在的处境也如纪成轩一样吧。
元晋笑道：“动手吧，让我看看你是否真有能耐拿走我身上的神门之印。”
静。
乔裔负手而立，神色冷峻，却没有先出手的意思。
元晋懒懒而笑道：“这可不是乔谷主的作风。”既然他顾念当日指点之情，那元晋只有先动手。他的指尖在琴弦上一拨，一道劲气袭向乔裔。
乔裔神色不变，凌空划出，无形的劲气被烟波浩渺功尽皆化去。风陡然激烈，纱幔被吹得笔直，“嗤嗤”直响。
元晋指尖再拨，琴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杀伐之气。
千万劲气如刀直割乔裔面门，乔裔毅然不动，右手自上挥下，一道无形气墙将元晋劲气皆阻在三尺外。
琴音再急，如万马奔腾践踏在鲜红的尸体上，兵矛、钺斧相击，让人似是深陷鲜血飞溅的修罗场，杀伐铮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