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我的手机响起，不知道是谁那么晚了还打电话过来。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干我们这一行的，大多都是深夜出没，时间对我们来说，或许只是一个约定的标志。
我，是一个毒贩子。
我拿起手机：“喂？”
对面：“阿蓝，有没有兴趣做点生意啊？”
我不知道对方是谁：“有啊，不过请问你是哪位？”
对面：“我，大龙。”
大龙是我们这一行里面实力最为强大的，谁不认识，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找一个小小的我做生意。但既然是大boss亲自来找我交易，如果我不同意，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我客气道：“原来是龙哥啊，龙哥好，龙哥最近怎么想起来要和我做生意啊？”
龙哥也客气：“开玩笑，你阿蓝是何等的人物啊，我是想可是轮不上啊，可不，到现在才轮到我，我当然要和阿蓝你交流交流啦。”
我陪笑道：“龙哥客气了，龙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定当义不容辞啊。”
龙哥：“好，爽快，那我就明说了啊，我现在这里手头上有一批货有点烫手，我想转出去，看看阿蓝你能不能帮这个忙了。”
我：“龙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哪有帮不帮的一说，只是看我能力够不够咯。”
龙哥很直接：“那批货，三百万，怎么样，吃得下吗？”
我现在手里刚刚好只有三百万，那是我全部的资产了。我这个人做事有点保守，我不想一下子就把我全部的家当拿去冒风险，当我倾出我的全部的时候，那危险的不仅仅只是我的钱而已了，同时还有我的自身安全，我能感觉到其中的微妙，我有点犹豫了。
龙哥好像知道我的顾虑：“怎么，是吃不下还是不想吃？”
我不不敢说吃不下，因为那样我是撒谎了，交易的时候不能比别人先犯错，这样拉下把柄以后就难过了。况且对面现在是大龙，最强帮派天龙帮的老大，我怎么敢骗他。他能说出三百万这个数字说明他肯定早有准备，他现在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吃不下”，二是“不想吃”，他已经吃死了我，我已经不能够去找其他理由来拒绝他，所以，我只能“吃”了。
我：“吃，谁说我不吃，能为龙哥办事是我的荣幸，我怎么会拒绝呢。”
龙哥也爽快：“既然钱这方面已经搞定，那货你尽管放心。”
可以体会到龙哥是一个细心的人，龙哥的实力和地位都远远在我之上，在黑帮的这个圈子里，我又怎么敢“以下犯上”去问大龙货的事情，他为了除去我的忧虑，自己就告诉我货很ok的。果然是能成为天龙帮老大的男人！
在电话里，我们谈好了交易的时间和地点，我们做的生意比较特殊，所以能在电话里面谈的事情我们都在电话里面谈好，到时候只需要验钱验货就ok了。
我把钱装在一个箱子里，那是一个我精心准备的箱子，因为那箱子里面是我这几年贩毒的所有积蓄?————三百万。
到了约定时间，我拎着箱子来到我和大龙约定好的地方，一个破旧的工厂里面。
看来大龙已经在里面等我多时了。
这是我和大龙的第一次交易，其实在大龙主动找上我之前，我已经深入地探究了他这个人，聪明、冷漠、强悍，让我下定决心和他做生意的最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他的聪明。
在我的观念里，贩毒和做别的生意不一样。贩毒，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命。对于一个毒贩子来说，货没了，钱没了，做一笔就什么都回来了，可是如果命没了，就一切都结束了。做生意，人们都怕遇到那些聪明的人，可是在毒品这个行业里，和聪明人做生意才是最安全的。要知道，和那些无头无脑的人交易，说不定你莫名其妙地就给他一枪给崩了。只有和那些有头脑有远见的人交易，让自己活在他们的利益里，你才会百分之九十九保证自己不会死。当然，在这之前，你得了解对方的需求。贩毒才是真正的行为艺术。
大龙一见我：“好，你来了。‘独命阿蓝’这个名号果然名不虚传，从来都是一个人，厉害厉害。”
我的贩毒组织只有我一个人，从进货、运输到交易，从来都是我一个人。我觉得组织越大，对警察和其他帮派来说，目标也就越大。一个人，也用不着烦恼手下会惹麻烦，省很多事。当然，一个人，也就意味着你没有武力庇护，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找聪明人交易的原因，没有武力，一些没有头脑的人就会眼红眼前的那点利益，这样我的小命也就难保了。这次我充分了解了大龙这个人，所以才敢和他做这么大的生意。大龙的组织大，生意大，吞吐量是我不可想象的，我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痛不痒，还不到可以让他眼红的地步，不至于到让他为了这三百万而要了我的命。以前和别人做所以也一样，量很关键，那将决定着你的生死。钱这个东西就是这么奇妙，它有着自己的规则，挣少了，它让你活得不痛快，挣多了，它又让你死的很干脆。
我回大龙：“哪里，我们做这一行的人，命早就交给老天爷了，一个人是这样，一群人也是这样，都一样啦，没有什么特殊的。”
大龙：“好，说的好。我们这一行也讲究废话少说，直接谈生意，越快越好，是不是啊，我们的大理论家？”
我环视了一下这个破工厂，表象看起来的确很破，上上下下布满了枪手。但是仔细用心看，这个工厂虽破破旧旧，乱糟糟的，但栈道却很畅通，直通外面，那些枪手都站在守护栈道的重要位置上，而不是胡乱排布。如果有危险发生，大龙起码有3条路可以逃生。见他越是聪明，我越是放心。聪明人只会谋财，不会害命。
我把箱子放在桌子上，他们也把一个箱子放在旁边。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重，他们先打开箱子给我看，一袋袋大麻，排得整整齐齐，满满一箱子。
大龙问：“要不要验一下纯度？”
我当然不需要：“龙哥的东西，我还不放心？不用浪费这时间了，我们这一行，越快越好嘛。”
大龙笑道：“爽快，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做生意。”
大龙“嗯”一下示意他的手下检查我的钱。
我：“龙哥放心，这钱，我每一张都用验钞机检查过了，假一张，这钱全部给你，你再一枪崩了我，我毫无怨言。”
我是真的用验钞机验了这三百万，和大龙这样的人做生意一定要谨慎，如果这钱里面有假钞，我估计我就真的回不去了。就算当时大龙没有发现，事后我肯定也躲不掉。
那手下验完，在大龙耳边嘀咕了几句，大龙示意了一下，那手下收走了那箱子大麻。
我心里一惊，难道我的钱出了问题？在这样的交易中，任何问题都会直接引出生命的问题，我觉得我现在有危险了。
我只能故作镇定：“龙哥，怎么，这钱是假的？”
大龙：“真的。”
我先舒了一口气，既然是真的，那最大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我暂时还是安全的。
我不解：“那怎么？”
大龙反问：“你看新闻吗？”
我：“……”我不知道大龙想表达什么，一个毒贩子，需要看新闻吗？难道我还需要根据整个国家的经济走势来调控我的贩毒事业？
大龙继续道：“你有没有看过一些报导，说某些地方出现了一种假钞，连验钞机都验不出来？”
我：“知道。”
这个事情我还是知道的，虽然我没有看新闻。
大龙：“你自己看看，你的钱全是连号钱。你是贩毒的，应该不会傻到把钱存到银行里再提出来。所以你这些钱应该是和某个人交易得来的。既然大家都是做这一行的，所以谁也不会吧钱存银行，然后提出这些连号的钞票。不久前我收到一些消息，说某个组织把一辆运钞车给劫了，但是新闻上并没有报道，我觉得你这钱可能就是那辆运钞车上的。新闻没有报道，只能说明政府想把那批被抢的钱作废，当成假钞，然后公告大众：‘某某号的钱是假的，大家注意’。大不了他们再印它个几百万几千万，政府那么闲，巴不得找点事情做，只不过是你们这些笨蛋的钱立马变废纸而已。你觉得我的推理对吗？”
通过大龙的话，我知道两件事。一、我的钱有问题；二、这不是我的错，我很安全。因为大龙清楚，我一个人是抢不了运钞车的。
我：“你是说那些报导说是验钞机都验不出来的假钱其实是真钱？”
大龙：“完全正确。和你的钱一样，这个国家最大的黑帮就是政府，他说是假的，它就是假的，哪天要是他不想印钞票了，说白纸就是钱我们也得认。”
我现在明白了，难怪“三把刀”他们会出三百万买我的货，我还自以为是自己谈判能力强大，原来是自己被摆了一道。聪明人永远都让你觉得你比他聪明，而傻子永远觉得，他比谁都聪明。
大龙继续道：“我们这些小帮小派都要看政府的脸色行事，不要收还没流到市面上的钞票，说变废纸就变废纸。所以说，抢银行是有风险的，说不定抢回来的是一堆废纸。活在别人的利益里不只是你懂，我们都得活在政府的利益里。你这钱比我的货还烫手，拿回去冲马桶吧。”
“活在别人的利益里”，那是我恪守的行为法则之一，也是我内在的秘密。原来，调查别人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习惯，大龙也一样。看来，在这之前，他早就把我摸透了。
我上前关上箱子，拎上想走：“谢谢龙哥的教诲，虽然被人摆了一道，不过丢的还好是钱，不是命，还是挺庆幸的。以后有机会我们在做生意吧，告辞。”
我正要离开，大龙：“现在就有机会。”
我迷惑地回头：“现在？”
大龙笑笑：“对，现在。”
我：“什么机会？”
大龙：“要不要和我一起干？”
我很惊讶，我知道大龙一般不会亲自邀人入帮，同时我也知道，在我调查大龙的时候，大龙也在调查我。我想，在我和大龙交易之前，我可能已经冒犯他了。他应该知道，在交易之前，我已经彻底研究了他，他会不会是因为想拉拢我才不追究，那这样他现在邀我入帮，如果我拒绝，那他会不会就放过我了呢？现在我才是大龙的利益所在，违背他的利益真不是明智之举，可我也实在不想加入任何帮派，有任何束缚。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龙会花那么多时间给我讲假钞的事情了，如果他不是为了我这个“人”，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刚开始走上这一条路的时候，自然也就加入了帮派。以前没钱没经验，只能靠着帮派混。混到有钱，有经验，有理想了，就想离开帮派自己逍遥。我为了离开最初的那个帮派，可以算是呕心沥血，用尽了心机，可老大就是不同意。他说，我要想离开，可以，一，除非我死了；二，除非他死了。
既然他这样说，我就没办法了，我总不会选择自杀来摆脱吧。当然，我也不会笨到直接去杀他，不仅危险，还会惹一身麻烦，说不定那群帮里的傻子会追杀我一辈子。在我精心长久的计划下，警察叔叔成功地将我那个帮派全部消灭。当然，我毫发无损。我想，他们死的时候应该想不到是我，整件事情，连警察、大龙都调查不出来，不然我现在怎么潇洒地在外面贩毒，大龙也怎么会拉我入伍。我费了那么大劲才脱离了帮派，现在我又怎么会再次加入呢？
大龙：“你跟着我，就不会有人敢拿这样的钱欺负你，就算有人欺负你，我可以替你出头，这样你也可以舒服很多不是吗？”
我：“跟着龙哥肯定是前途无量，可我自己一个人习惯了，帮里的规矩都不太懂了，怕是会给龙哥舔麻烦。所以，我想我还是一个人比较好。当然，如果龙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定当义不容辞。”
龙哥两眼直视我的双眼：“你是在拒绝我吗？”
大龙自然明白，说客套话自然说不过我，不然他也不会拉我加入他的队伍。不过他也是聪明人，他直接把问题上升到“拒绝”的层面，这样一来感觉我是不给他面子，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修理我了。他知道我懂这个道理，借此要挟我加入。
我：“龙哥，这个‘拒绝’，我还不够资格，你看你的天龙帮，兵强马壮，我孤身一人，拒绝龙哥你我岂不是找死吗？我只是觉得我已经不再适合帮派了，你看看我上一个帮派，全军覆没，我可不想给龙哥你带来什么不好的运气。”
我自然也不傻，我把大龙摆在一个欺负我的位置上，这样一来，你动我就是欺负弱小。而且，我已经把坏的事情全包在我身上了，大龙你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动我了。我想，大龙也应该懂我的这个意思。
这就是我为什么选择聪明人做生意的原因，因为只有聪明人才懂得，我讲的是什么。
大龙：“看来，你是真不想加入我？”
我不回答，因为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回答才合适。不懂该说什么的时候就闭嘴，这比说什么都好。
大龙见我“无声抵抗”，无奈放弃：“算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还有，如果有人再欺负你，报我的名字。”
大龙放我走我还是挺意外的，毕竟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给大龙面子，在他那么多手下面前。
能离开就好，我不想想那么多了。不过我是不会上大龙的当的，用他的名号？开玩笑，用了我就脱不了身了。
在我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大龙又喊住了我：“喂，你打算把给你这箱钱的人怎么样？”
我一听，第一反应就是这笔钱其实就是大龙给我的，和我交易的那些人其实就是大龙的人。对大龙来说，我这三百万只是笔小买卖，他不屑做这样的生意，就算做，也用不着自己亲自出马，天龙帮里面随便找一个小头哥都可以出来和我交易，那大龙为什么要冒险亲自出马呢？我认为，这从头到尾都是大龙的一个圈套，一个让我加入他的队伍的圈套。他先让人把那假的真钞给我，然后再让我拿着这钱去和他交易。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
我：“就当是花钱买了个教训。”我不会说我会把那些给我钱的人怎么样，因为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些人真是大龙的人，那我岂不是自找麻烦，就算我真想把那些人怎么样，我也不会说出来。干这一行的，命最重要，钱，无所谓。
说完我就立马离开了，大龙也没有再拦我。
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查那传说中的“假真钞”，还真是这样，但我还发现报道上面说的假钞就是我这笔钱，开头字母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我有着三百万一样的废纸。这三百万对我来说几乎是全部的资本。我知道大龙为什么放我走了，他知道我回来肯定会查这笔钱，当我发现这钱真的是假的的时候，他推测我会走投无路，会回去投靠他。但是他错了，如果我真的回去投靠他的话，那他也不会看上我，费那么多的事来拉拢我了。
但是大龙说的是他不久前收到消息有辆运钞车被劫，但这条报道是一年前的，也就是说，我的假钞是一年前被抢来的，大龙是不是在编造什么？这些事情怎么那么巧合地一连串发生在我的身上？
但不管我怎么推理，都不能证明就是大龙给我的这笔钱，一切都只是猜测，猜测永远都只是猜测，我们不能根据猜测就去做什么。我不能什么事情都想得明白，我觉得我现在最重要的是应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想了很多处理这三百万的方案，但是都是行不通的。例如拿到地下钱庄去倒换，可这是假钞，都上了新闻报道了，钱庄的人怎么会不认得，只有我这个傻蛋不懂。就算有个傻子给我换了，当他发现这是假钞的时候，我还是一身麻烦。我孤身一人，没有武力庇护，惹不起麻烦。我想大龙就是这样提醒我，我需要武力庇护。大龙他真是机关算尽啊。我又想拿这笔钱去骗ATM，可钱是抢来的，一旦被发现，政府怎么会不注意，而且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拍到我轻而易举。
现在我深刻地体会到，就算是毒贩子，也要看新闻。
有着三百万废纸的感觉真是奇妙，就像个光杆司令，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嘛，自己又是司令，说自己是司令嘛，手下一个兵也没有，真是好笑。大龙真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