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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只是无奈

见我不答话,那男生莫名其妙地来一句:“他以前挺拽的。”

这样背地里议论他人是非的不耻行为,我心里有点不高兴,脸上却表现得很平静。

“哦。”我应了一声,应付的味道很明显。

那男生似是讨了个无趣,“切”了一声,转身走开了。

第一节课,班主任叫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去综合楼搬教科书。

有好几个都是主动奉献劳动力的,看着他们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八成是想在女生面前表现自己。

课本很多,七八个男生陆陆续续地搬了几摞书进来,明明累得要命,却非要装出一副力大无穷的样子。

多年后,当我想起此刻这些故作姿态的少年们时,始终都觉得这一群风华正茂的孩子是最可爱的,而这段永不复返的青葱岁月,却成为了我整个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想象一下,综合楼离聚星楼隔的老远,搬这么重的书,吃得消才怪。

那些书被束在每一组第一位的桌子上,念到名字的同学就上去,依次拿一本。

名字的顺序是按学号排的,而学号又是按中考时的成绩高低排列的。

候迩不在,书本快被领完的时候,他才从后面推门进来。

班主任念了两次他的名字,见不在,也便跳过了。

待看到别人捧着一摞课本,他脚步一转,径直往讲台走去。

候迩本就生得高大,这一年来,他变得沉默不语,却因此而更加引人注目。

自候迩出现在教室开始,周围就明显地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投到他身上,就连班主任也多看了他几眼。

我有预感,在这个班上,乃至这所学校,知晓候迩来头的,除了刚才那个男生和我,再无第二人。

候迩有意隐瞒自己的家世,这是我此刻对他的猜测。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我却可以猜到,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一个当官的老爸。

他太过低调,似乎除了看书,无事可做。

候迩走到讲台前的时候,恰巧只剩一套教科书了。

他在全班几十人的注视下,一本本地将课本放到臂弯处,眼看就剩最后一本了。

刚才那个男生却突然拿着一本书站起身,三两步走到前面,抢先把本属于别人的课本抓了过来。

候迩的手刚碰到书面,另一只手冷不防从旁边伸过来,快速地把书抽走了。

“抱歉,我拿的这本书烂了,想换一本,你要我这本吧,我的给你,不介意吧?”这语气太过强硬,与其说是征询,不如说是威胁。

候迩皱了皱眉,抬头看向来人,又看了看他递给自己的书,好半响都没动。

那男生也不觉得尴尬,伸出的手仍直直地递向候迩。

我看得出,候迩在拼命抑制自己的怒气。

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教室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一会,候迩却出乎意料地无声一笑,任何一个人都看得出这个男生对他是一种显山露水的挑衅,然而,他却顺从接过那男生手中的课本,利落地转身,即使昨晚伤到了脚踝,腿脚不便,然而他却把脊背挺得老直,迈着不甚雅观的步调,快步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以前一直觉得候迩太过嚣张,觉得这样的人,能改过自新简直是铁树开花,纯属无稽之谈。

也更加不敢相信,他也有为别人忍气吞声的一天。

而现在,经过刚才的那一幕,我才发现,原来,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这种无伤大雅的挑衅事件在奇闻怪事层出不穷的高中,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

由于我没参加班会,来不及见识众人的自我介绍,所以对于班上的同学,我完全无印象。

开学的第一天,全都是各个科目的任课老师的自我介绍,以及与学生之间的互动。

晚上,班上组织了班干竞选,对此,我兴趣缺缺。

次日,又领了军服、徽章、军帽等等。

中午的时候,我把军服洗了洗,然后晾起来。

刚忙活完,李絮就回来了,一进门她就说:“木木,你知道我在饭堂看到谁了?”

我抽出床头的纸巾擦手,转头问她:“谁?”

“你弟!”李絮回答得十分干净利落。

我的手一顿,低身扯了扯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可能吧?”

“真的!”李絮见我不相信,举起手,“我发誓,千真万确是他!”

我“哦”了一声。

李絮坐了下来,又抬眼看我,过了一会忽然来一句:“木木,你家很贫穷么?”

我的心底忽然涌起无言的悲伤,我仰起脸,无声地呼了一口气,低声说:“也……不是。”

确实不是贫穷,相对于这个世上三餐不继的人来说,我这种家庭真的算得上是过得不赖了。

李絮似是不信,盯了我半天,见我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才低声陈述:“我看到你弟弟……在饭堂打杂,”她抬头看着我,认真地说,“木木,我不知道你的家庭如何,不过我想,以你的性格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弟弟辍学,他年纪还小,我想,这个道理你也懂,教育很重要……”

我的脸色竟是出奇的平静,然而,扶在床梯上的手却死死地抠在了一起。

这个道理我自然懂,可是,事实的真相她却不知道。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成为谁谁谁的救赎者,这么多年来,我活得越来越现实,内心太硬,以道德来归纳,那就是太会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有时,连自己都觉得不忍。

可是,我没有办法,也没退路。

人生不会总是黑暗,黎明终会来临。

可在我十六年的岁月里,我的人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在黑暗世界举步维艰地前进,没有人引导我,时不时还会从四面八方飞来尖锐的砂砾,我避无可避,被砸得遍体鳞伤。于是内心逐渐被黑暗腐蚀,或许等到光明来临的那一刻,我早已变得麻木不仁。

没人告诉我,冷眼旁观会遭世人唾弃,可是生活却教会我如何独善其身才不至于在三千浮华世界丢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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