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下唐顺义皇帝28年夜(妖族大军攻破拥雪关前一年零三个月)
“醒了?”
“醒了。”
“那我睡了。”
“等等,你是谁?”
……
王笑天睁开了眼睛,盯着看不见的屋顶看。
许久,他收回了心神,发现自己平躺在一张床上,床很软,应该是垫了不少被褥。
环顾四周,房间里是如墨般的黑,看不见屋内的陈设,但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那栋破旧的出租屋里,因为四周太过寂静,听不到远处高速上重型车辆轰鸣的马达声,听不到隔壁年轻情侣的摇床板的动作声,也没有电流通过充电器发出的吱吱声。
有的只是黑,无边无际,感觉像是漂浮在黑色的海洋里。
就这么在床上一动不动躺了许久,直到眼睛开始适应了周围的黑暗,才发现有极淡的星光透过纸窗透进房间,朦朦胧胧的洒在简单的家具上,显现出屋内的轮廓。
床头边有一个齐腰高的桌案,上面整体地摆放着笔墨纸砚,书桌的旁边,有一个木质的书架,线装的书籍阵列有序,依从册本大小,依次排放,屋内中央则是一个小圆桌,缕空的雕花依附桌脚,精致而结实。王笑天动了动有些僵的脖子,枕头有些硬,贴着皮肤还带着一丝凉,这让他有点不习惯,于是他伸手摸了摸,触感很光滑,似乎是瓷的。
如果拿到破烂街去卖,能换不少钱,他这么想。
他在床上做了几次深呼吸,闭眼定了定心神,脑海中先前的画面在眼前放电影似的,一节一节闪过,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穿越了。
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确认自己做了足够的准备,他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了床,在黑暗里摸到了房间门口。
把住门栓的手微微有些颤,第一次要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让他又禁不住紧张起来,再次深呼吸,随着一声细微的吱呀声,拉开了门。
室外有微弱的月光,单薄得如同一层薄纱,轻轻地覆盖在院内的景物上,院子不大,由四栋不高的小楼围成一圈,院子中央是白石铺成的一个小坝,五条同样由白石做砖铺成的小路通向每栋房屋,第五条小路却不是支线前行的,弯弯曲曲犹如一条小蛇,通往院子东南角一片竹林围绕的小池塘,池塘中央立着小草繁茂的假山。
王笑天还盯着这静幽的景色赞叹,还想出了大院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少爷,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
王笑天微微一怔,在弱光下找到了那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心想原来这里还不止自己一个人,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少爷,那怎么办?
偷偷开溜?是个好主意,于是他轻声回道:“睡不着,准备出去走走,散散心。”
他不知道这么回答对不对,不过既然自己是少爷,那老妇自然就是奴仆了,应该不会过问太多才是。
“少爷还是别出去了吧,睡不着陪老妇聊聊天也好,要逛明早再出门去逛也不迟。”老妇又说道。
“那我还是回屋睡觉了。”王笑天被老妇的话惊了一惊,心想谁想陪你这老太婆聊天啊?穿帮了你还不把我灭了?
说着他转身又回到了屋里。
“那少爷早点歇息。”老妇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
进了屋字,王笑天顺手在门边的墙上摸了起来,找了老半天,也没找见开关,随即灵光一闪,这是连电都没有,哪来的什么开关!
无奈摸着黑找了个凳子坐下,王笑天小脑筋开始飞速转动起来,不管怎么说,自己得先离开这个地方再做打算,但如今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出去又该到哪里去呢?
万一这是个硝烟弥漫的世界,自己一个不小心闯进了战场里被误杀了,有或者是一出门就被怪兽给叼走了,自己不就成了最悲催的穿越者了吗?
这么想着,他对屋外的情况更加好奇起来,至少也得翻个墙头看一眼把,这么想着,眼角就瞟见桌案旁那个窗户,于是轻手轻脚地爬了上去,推开窗,跳到了外面。
“少爷,这么晚了,你又是准备去哪?”那个老妇似乎无处不在,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我东西掉到外面了,下来捡。”王笑天心中升起一股恶寒,放眼四面看去,这次连老妇的身影都没瞧见。
又回到屋内,坐在凳子上又想起对策来,想着想着,瞌睡虫就爬上他额头来了,索性跳回了床上,被子一拉,睡了起来。
第二天,日上三竿头,屋外阳光明媚,夏日灿烂,蝉鸣鸟叫,一番祥和,只是屋内,有人赖床,此等做法,实属可恶。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悄悄地推开了他的房门。
侧身闪进来的,缺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女,面如清霜,肤若凝脂,好奇地睁着一双大眼睛,两片修眉如柳叶般飘在上面,随着眨眼的动作,灵秀尽显;她的秀发简单干净地盘在头上,中间插着小巧的木簪,挂着几颗白亮的水晶珠子,俏皮可爱;耳畔两缕青丝轻轻坠下,一直垂到了胸前。
她身着一身水绿色长裙,腰间系着一条雪白的细绸缎带,把腰肢也秀得盈盈可握。
少女走到王笑天床边,见他依旧闭眼深睡,嘴角哈喇子都滴到了枕上,小脸瞬间涌上了一片阴霾,有些气愤地踢了踢他的床沿,大声质问道:“少爷,你不吃早饭也就罢了,你要这么赖着床不起来,传到了二奶奶那里,人家该怎么说你,二奶奶不又要扣我们的银两了?下个月的酸菜鱼,你还想不想吃了?”
王笑天眼睛是闭着的,哈喇子也确实是淌着的,但他睡着肯定是装的了,一听到银子两个字,他就立马睁开了眼睛。
但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心里泛起难来,该怎么称呼这个妹子?
叫姑娘?肯定不成,她还叫我少爷来着,这样不把地位给摆错了。
喊美女?得了吧,这又不是在破烂街的城市慢摇吧,她也不是穿着露腚装火辣舞女。
唤丫环?也不成,她职业是个丫环,但名字不一定是叫丫环。
脑子里这么稀里糊涂地想着,就听见那少女又说话了,“少爷,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莫非是读书读傻了?”
王笑天心中暗暗给她点了九十九个赞,好一个读傻了!“你叫什么来着?”王笑天转过头,看着少女,眼神里流出的认真,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
“少爷,你没事吧?”少女见他这么问自己,很是奇怪。
“别光叫我少爷,我是谁?”王笑天又问她。
“你是……少爷啊。”少女更为惊讶,眼珠乱转,脑子也冒出一万个问号来。心中也想到,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是在逗自己还是真给读书读傻了。“这位小姐,是这样的。”王笑天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下床去演个全套,刚掀开被子,就发现自己居然全身一丝不挂,在少女逐渐瞪大的鱼眼中,又尴尬地慢慢拉过被子,老实地躺了下来,嘴上却是没停,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小生出来炸到,醒来才发现居然睡在这间屋里,不好意思啊,应该是我喝多了,进错门了。”
少女似乎是被他淡定的气质给镇住了,就在王笑天面带微笑地掀开自己的被子的时候,她突然愣住,但又看到他一丝不苟地重新躺下,脑子瞬间炸开了锅,我这是第一次见男孩子的身体么?为什么长这样?怎么……那么平?怎么……?
“怎么?”王笑天不知道自己给了少女多大的震撼,颠覆了她多少人生观,见她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被子不动,于是小声问了一句。
“我不叫小姐,叫玲儿,少爷。”少女吞吞吐吐地答道,她只听进去了他前半段的话,至于后面他所说的内容,我的天,她哪还听得进去了?
“有没有衣服啊?请帮忙给我找两件。”王笑天脸色继续挂着刺慈祥的笑容,向她挑了挑眉,“再不回家,老婆孩子该想我了。”
“哦~我这就去,少爷你等等。”少女依旧没能回过神儿来,微张着嘴看了看他,然后转身往屋外走去,碰地一声响,也不知道碰倒了件什么东西。
少女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搞不清是少爷不对劲了,现在还是自己不对劲了。目送着那少女出了房门,王笑天才突然长长嘘了一口气,心里暗自称赞还好自己机智,趁早走人,万一被他的家人知道自己夺了他的身体,自己不被那群愤怒的长亲大义灭亲?
然后他也一怔,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拉开被子一看,再次确认自己却是什么都没穿。“我苦苦守了十六年啊,就这么没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传来那名老妇的声音:“玲儿,这么慌慌张张,是要做什么去?”
“少爷他,拿衣服。”玲儿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衣服?”老妇疑惑地问了句,“少爷他怎么了?”
“少爷……应该是病了吧。”玲儿有些不自信,小声答道。
“病了?”老妇闻言沉默了许久,似乎是记起昨夜他异常的举动。“你随我来,我去看看。”
王笑天暗道一声,坏了。这老妇都要老成人精了,自己还怎么装?
吱嘎一声,房门应声而开,满头银发的老妇拄着拐杖进了屋里,青衣少女尾随在她身后,掖着衣角,娇羞地藏在老妇肩后,侃侃露出半个头来,见王笑天躺在床上,棉被压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放下心来,侧身闪了出来。
“少爷?”老妇见王笑天用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看,回眼望去,却见了与平日里不同的眼色,她有些不确定,于是小声唤了一声。
“这位老奶奶你好。”既然戏都已经开始演了,他自然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礼貌地跟她道了声好。
“少爷看来是真病了。”老妇确认了某些事情,转身向身后的少女说道:“去叫镇西“妙手回春”的李大夫来。”
玲儿应声急急退了出去,直到听到脚步声渐小,直至消失不见。
“少爷感觉可好?”老妇搬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双手捧着那杆鹿头手杖,微微笑着看着床上的人。
“感觉还行,就是有点心慌。”王笑天老实回答,老妇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自己想什么做什么,都好似被她提前预料到了一般,脸上密布的皱纹里,也藏着让他猜不透的东西。
“还行就好,还行就好。”老妇点头,重复说道。
王笑天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答,呵呵一笑,强颜欢笑地看着她。
“少爷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妇略微侧脸,小声问他。
“你想让我记得什么事情?”王笑天猜到了一些事情,也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露出好严肃的面容。
“少爷自然什么都要记得。”老妇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继续说道:“记得少爷您是王家不出世的大少爷,记得你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王启,记得我是你的下人,记得这里是远离长安的偏园,记得家里还有个二奶奶,记得这是下唐顺义皇帝登基的第二十八年!”
老妇的声音越说道后面越大,身子也随之站了起来,直到那最后一句记得这是下唐顺义皇帝登基的第二十八年的时候,越发浓厚,浓音彻响在他耳畔,哪里还有半分老态,分明是一头藏着獠牙的雌狮。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王笑天不能站起来,与她对势,但他依旧不让自己的士气落到下风,平稳地回复了老妇。
“请少爷不要多想,少爷还是我的少爷,依旧是王启的儿子,只是你昨夜发了场高烧,烧坏了脑子,很多事情都已经记不得了,老妇自然尽心尽力,要把少爷治好的。”老妇慢慢转身,语气平淡,如同是在闲聊中午应该吃茄子还是西红柿一般,往前迈了几步,就到了房门边上,她又回过头来,眼神里聚着一束光,看着王笑天,说出最后一句话:“老爷早就算到了这一切,知道少爷要生这一场病,老爷让我告诉你。”老妇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说出一句让王笑天惊骇的话来,她说:“不管你是谁,将来一定要拿了这天下!”老妇在他震惊的神色中信步走了出去,从院里传来两声沉闷的咳嗽。
没过多久,玲儿便回来了,还带着一位挎着药箱的老大夫,替王笑天把了把脉,开了张方子,就领着丫环去抓药去了。
他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着,平视着头顶那顶白色的蚊帐,老妇最后所说的话,让他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半天,自己就连院外正嘈杂的街道都没见过,却被人抓着双臂告知你要征服整个天下。
是不是太随便了些?我不过是大哥手底下替他跑腿,收收保护费的角色,手底下带过的唯一一个兵,还是个从桥洞底下救出的一个瘸子,他这么想到。
把自己的人生重来一遍,这是王笑天在小出租屋里遐想过无数次的事情,然而这真的发生了,那无数次遐想像是提前打好的预防针,让他并没有变现得太过慌乱,至少在他慌乱之前,有一个老妇来告诉他不必慌乱,早就有人洞察了一切,准备好了王冠,就等你披上龙袍戴上。
虽然他十一岁时他便跟在大哥身后从破烂街把小东哥的混混一路追砍到肯德基门口,只身一人提着砍刀去大街小巷收保护费他也没有丝毫紧张,被人堵在死胡同踢得口鼻流血的时候他也没有惊慌,但他终究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要准备好接受这一切,他还需要很多时间。
但他不知道,要去得到这一切,哪有会是一路的坦途?
无数妖兽列队在前面等他,无数强壮的手臂在试图拦他,只有等到他杀死了那些妖兽,砍断那些臂膀,才能往那尊缀着璀璨砖石的王冠靠近一步。
送走了大夫,玲儿抓了药让老妇在厨房煎,从院内收了两件刚晾干的衣裳,又回到了他房内,见王笑天躺在床上发呆,以为是他很不舒服,关切地问道:“少爷,衣服我给你拿来了,要不要起来吃些东西?”
王笑天确实有些饿了,听到吃东西,就把脑子里那些杂张碎节丢到了九霄云外,迫不及待地从床上坐了起了。
“啊!”
玲儿在外面跑了两圈,神志早就清明了,虽然想起那场面依旧面红耳赤,心中羞得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但是哪还能就那么傻愣愣地盯着看了,看到他又冷不防地坐了起来,连忙捂眼转过身去,娇声说道:“少爷,你还没穿衣服呢,玲儿都还没出阁,怎么能看你光着身子的样子。”
“不是都看过了?”王笑天恢复了本性,恶趣味地笑道。伸手接住玲儿从身后丢过来的衣物,穿上了内衣内裤,再套上一件绣着山水的外套,从床下来,然后又说道:“我还没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