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碧流翠叶托着乌亮烁紫的杨梅,玉盘杨梅为君设,伊托着新摘洗净的时鲜要送与夫君尝尝。
今早贝贝去半山的灵隐寺进香,知客僧赠上庙里鲜结的杨梅。贝贝知道夫君爱吃这东西,赶忙回来要给茅掌门尝鲜。
兴冲冲把梅子送,但见李小三守在通向书房的长廊处,便笑盈盈的抓了一把梅子说:“三儿过来,吃梅子。你师傅在书房里吗?”
李小三却是脸色尴尬,含含糊糊的回应:“在,在访客。师傅说不得打扰。”
师母若是回来,尽量不要让她上楼。那是师傅的原话,可万一师母发作,硬要闯将,自己如何拦得住?师傅啊师傅。
“是吗?是不是单夫人来了。”李小三默认,握着杨梅不敢正视师母的眼睛。
“小三,这梅子你全拿去吃吧。”玉盘塞在小三手里,贝贝平和的离去,也只有扑面的杨柳风才能识得贝贝凄然的心碎。
小三呆立在长廊,大人的事,为什么要让自己掺和。这梅子,他遥望楼房一眼,还是待会儿送与师傅吧。
闲静似娇花照水,单夫人姗姗来到。两弯似蹙非蹙柳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这样袅娜风流的天上仙子就该为了琴棋诗画诗酒花而生。
可惜,天仙下了凡,也就占了俗气,自然比起白天鹅落地作了家鸭一头扎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结局那还是羡煞旁人的。
单夫人淡扫蛾眉却掩不住天生的绝代姿容希世俊美,也怪不得男人们眼睛对伊总一幅拔不出来的痴痴,粉厚可以砌墙的不过是庸脂俗粉,难怪茅掌门亲自迎宾。茶勘上,云沏雾绕,单夫人端起微闻便道:“政和的南路银针。”
茅掌门笑着做个请势。单夫人品上一口,惊喜到:“可是峨嵋山玉液泉泡制?”
茶逢知己分外淳,茅掌门更不禁命人端上那时大彬的澹明壶:“茶是南派真武芳华门的王师弟来杭城时赠的。这玉液泉水,是内子初春游峨嵋时化冰带回的。更有这澹明壶。”茅掌门奉上道:“单夫人且看。”
“阳羡茶壶紫云色,浑然制作梅花式。寒沙出治百年余,妙手时郎谁得知。感君持赠白头客,知我平生清苦癖。清爱梅花苦爱茶,好逢花候贮灵芽。他年倘得帆便,随我名山佐茶宴。名茶佳泉珍壶,看来今日不妄我来此一行。”单夫人叹服:“对了,贝夫人呢?”
“拙荆今早去了灵隐寺,怕是得小住些日子都难说。”“哦。”单夫人眼底流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却马上语笑嫣然:“喝尽了贝夫人千里迢迢带回的玉液泉,若日后见得贝夫人我岂不惭愧?”
茅掌门哈哈大笑:“少不得日后去贵府上打扰。”
“贤伉俪来湖湘,总嫌我红楼堂的茶不好,倒回回都是你赵师兄的茶更精致了不成?”单夫人假意嗔道。茅掌门并不打算茶的讨论,她单美人独访扇子门更绝非为了论茶道,便一语带过:“许久不见过我赵师兄,不知他和孙师嫂一向可好。”
“唉。”单美人放下茶杯,面露为难之色。“单夫人这是怎么了?”茅掌门好奇问道。客套了一盏茶的功夫了,也该进入正题了。
越说单美人越有口难言的架势,弄得茅掌门很是不解:“单夫人有何不妨直言?”
“这~~这。”单夫人舌头打结,不时绞着丝帕实在显得内心颇为挣扎,倒让茅掌门不知说什么好。
“这事一庄庄,却叫我怎开口?”
“莫不是钱公子有难?”见伊吞吞吐吐,茅掌门只好顺着话题猜测起来。卻将真情诉他听,怎奈他不是亲人。常言道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不是我相公。”见伊半句阴来关句阳,我茅某不是当年的诸葛亮。那单夫人不说真情的话,不由我独自徘徊心惆怅。伊卻不语心慌张,伊定有心事不肯讲。“唉,也罢。”水袖半落,单美人终于说出:“出事的乃你那赵师兄,明月堂堂主赵志刚。”
“我师兄怎了?”听罢茅掌门倒是真吓了一跳。
突然此时,门外李小三喊道:“师傅。”
“我不是吩咐过不得打扰吗?”茅掌门不悦的口气。“可是,师傅……两浙布政使司的公文……”李小三期期艾艾道。“掌门还是公务要紧。”
单夫人恢复了一往的娴静。“那夫人坐坐,我稍后就来。”茅掌门走出书房,却是一幅如释重负的模样。望了眼他的背影,仿佛十年前绿袖的五陵少年,赌一把了,横竖大不了一死。伊缓缓端起茶,决定下,伊闭上眼。
“无论如何不要让你师娘进来,否则后果你自负。”茅掌门嘱咐李小三。
小三暗暗叫苦,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事。于是,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话说贝夫人憔悴的游荡回小红楼,遇到同样憔悴的朱丹萍,“师叔。”
朱丹萍有气无力的行礼,贝贝心不在焉的回应,两个各怀心事的女人。“师叔可曾见到魏二少?”朱丹萍有些心虚的问道。
“好像在议事堂。”贝夫人回过神来,仔细打量这个师侄,瞧得朱丹萍站立不安。“你这孩子近来是怎么了?”
贝贝关切地握住伊的手:“瘦了这么多?身体不是有病吧”
“师叔,我很好。”伊低下头。“有什么尽管对我说,你父母都不在身边,只有师叔我还能为你做主。”贝贝说的真真切切,朱丹萍水汪汪的看着她,还是摇摇头:“师叔你多虑了。”见伊不肯说的样子,贝贝也不勉强,怜惜地拍拍伊的脸颊,
“自己小心了。”
朱丹萍往议事厅走,半路看到魏二。
魏二对她温柔一笑,浅浅的酒窝泛起在迷人的脸庞:“丹萍,何事。”
“我有话对你说。”朱丹萍脸色颇沉重。见伊如此,魏二的笑容有些僵:“怎么了。”
话到嘴边,又打结,如何开口。“魏二少,原来你在这里?”
周艳笑盈盈的走过来。朱丹萍的脸色顿时差了很多,她用力看了魏二一眼,魏二竟然不禁有些躲闪。
“以后再说吧。”她夺身而走。魏二欲说什么,却也开不了口,只能生气地瞪着周艳。
“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故意坏了你的好事。”周艳语气不满,但随后凑近低声说:“单夫人来了。”
“你们玩什么把戏?”魏二本能的皱起眉头:“怎么事前我不知道?”
“我也是才知道。上头说了,要我们按兵不动。”
“这样吗。我知道了。”魏二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站住。”
身后的声音不由颤抖。“我们,真的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
“我们绕在这么复杂的关系里,小艳,回不去了。”伊的哀求,他的无动于衷,风过叶落无声。
泪悄悄的滑过嘴唇,她抬头仰天杀手是不能有感情的。她狠狠摔干泪水。
另一头,贝贝半路被蔡大家的娘子,章益清叫住。
她神神秘秘的拉着贝贝说:“师娘跟我来,有人要见你。”
“今天怎么每个人都神秘兮兮的。”贝贝摸不着头脑:“谁要见我啊?清儿你要带我去哪里阿?”
眼见出了大宅门,往一条僻静的小街。街巷里,一人斗笠面纱,贝贝疑惑道:“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