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丛抬头一看,只见两人已走到了龙山的山顶,在漫山绿郁中,伫立着一座庄严的古寺,古寺规模不大,杏黄色的院墙和青灰色的殿脊掩映在周围几十棵苍绿色的参天古木中,透出一种来自远古的沧桑与陈旧,寺前的大门上,“盘龙寺”三个斑驳的大字十分显眼。舒丛对桑绮点点头:“是的,这个就是我之前所说的盘龙寺了。”
桑绮的兴奋劲儿又上来了:“据说这里许愿很灵的,学长我们也去拜一拜吧。”
舒丛之前几次来龙虎山都是参观游玩,本着“无事不献殷勤”、“非诚勿拜”的原则,也都没有去烧香,但他既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三国演义》的古书残本,进而开启了灵海书魂的修炼之路,可说与这三国人物有着不小的渊源,加之在山下有感于诸葛武侯的生平事迹,今日也是非拜上一拜不可了。
他一口应允,和桑绮两人并肩拾级而上,缓缓经过百级石梯后,来到了这座小庙门前。
由于是周末,庙内游客倒也不少,其中也有不少像他们一样的学生,有的正驻足观望,有的则焚香叩首,一脸虔诚。庙内香烟缭绕,却一点也不喧闹。
走到大院中央,更感觉到寺庙的历史悠久,建筑物经过时间的侵蚀,有一些外皮已经剥落,看上去斑斑驳驳,却更增几分肃穆之感。大殿之内,竖立着一座正襟危坐的诸葛孔明像,这塑像白面长须,面如冠玉,身披蓝色鹤氅,手持鹅毛羽扇,两点星目明朗,神态颇为凝重,可以说是栩栩如生。虽然因为时日久远,多少也显得有些破旧,但是塑像上一尘不染,倒也可以看出寺庙之人的照料细致。
桑绮小声凑过来道:“学长,这就是诸葛亮么?”
舒丛点点头:“这个塑像跟书上所描述的很是相似,我想现实中的诸葛亮也差不多如此吧。”
“哦”,桑绮仔细端详着诸葛像,不禁笑道:“原来诸葛亮蛮帅的啊。”
舒丛也不禁笑了:“书上说诸葛亮‘身高八尺,面如冠玉,隐隐然有神仙之态’,那是美男子无疑了,而且还是个惊才绝艳、纵横天下的美男子。”
两人又聊了几句,桑绮便去买了檀香,和舒丛一人三炷,在诸葛像前拜了三拜,桑绮一脸神圣地闭着双眼,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心愿,舒丛则凝望着诸葛像那凝重的神态,心下有些诧异:自古以来寺庙立像莫不把被供奉之人塑造得庄重威严,但这诸葛像神态为何如此凝重,倒也有些奇怪。正想间,仿佛觉得“聚魂灵海”之内又像是有些波动,但这次的感觉比在山下微弱多了。于是收敛心神,心中默念道:“孔明先生,您的魂灵如今困在‘聚魂灵海’之内,只有等我境界提升,只怕才能和您见上一面了,您若在此有灵,望保佑我早日修至高境,届时你我携手互助,共闯这浩荡天下!”一边想着,一边又持香拜了三拜。
说也奇怪,聚魂灵海内的诸葛亮书魂仿佛听到了舒丛的心语,一拜完,聚魂灵海内便恢复了正常,再没有一丝波动。舒丛刚站起身来,一个年轻的和尚突然走上前来,对着舒丛合十拜道:“请问施主可是初次来这‘盘龙庙’?”
这和尚出现得突兀,问得也很奇怪,舒丛心想只怕是要捐香油钱,于是答道:“不是,我之前就来过几次了。怎么了?”
和尚不紧不慢地说道:“恕贫僧唐突,我是奉我师父、本寺住持之命,前来请施主去算上一卦。”
这时桑绮也起来了,她有些诧异地问那和尚:“这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要单独请舒学长去算卦啊?”
和尚摇摇头:“小僧也不知个中详情,只是奉为师之命来请,还望施主能有所体谅,为师说了,只是算卦,绝无他事。”
桑绮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舒丛,舒丛越想越觉此事蹊跷,你说若是寺庙要搞鬼,这么多人为何偏偏选中素不相识的自己?莫非……
他心里猛然一动,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放置的古书残本,莫非是与这古书残本有关?一念至此,他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他向那和尚问道:“是只要我去,还是和我同伴一起去?”
和尚道:“无妨,施主同伴自可一起前往,只是算卦,绝无他事。”
舒丛点点头:“好,那烦请您带路了。”
舒丛和桑绮跟着和尚穿过大院,来到西北角的一间禅房内,这禅房也是古朴陈旧,但布置得十分简洁整齐,在禅房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小案几,上面摆着几卷佛经、一个香炉,香炉里正袅袅地冒着轻烟。案几前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他身形瘦小,但精神矍然,正自闭目养神。
那小和尚带着两人停在案几前,用恭敬的口气合十禀道:“师父,您说的那位施主找到了。”
老和尚微微睁开双眼,打量了一下身前的舒丛和桑绮,颔首道:“没错。那你先下去吧。”
小和尚低头拜了一拜,径直退了出去。
待小和尚出门,老和尚亦双手合十,低头道:“老衲法号‘静隐’,乃是这盘龙寺的第二十代住持,施主心里一定在纳闷,为何老衲会让施主前来卜卦?”
舒丛点点头,没有说话,等着静隐禅师的下文。
静隐禅师双眼微眯,接着慢慢说道:“施主应该知道,真正的和尚是不算卦的,这世上但凡求签、算卦的,均是打着佛家旗号骗钱诓人的不正之徒,但今天我为施主算这卦不为钱财,亦非另有所图,施主可以选择信,也可以选择不信。”
一顿,他继续说道:“若问为何老衲静坐禅房,与施主素昧平生,茫茫人海中却要施主来算上这一卦,只因这是‘龙’山,是‘盘龙寺’,而施主您,身怀‘真龙之气’,故施主您一入龙山,老衲便感应到了。”
“‘真龙之气’?”舒丛心念一动,想起了上山之前心境灵海和聚魂灵海内的异变,当下更确定此事定与古书残本有关,他不解地问道:“禅师的意思是……”
静隐禅师缓缓道:“事有天机,不得说,亦不可说。故要施主来算上这一卦,自可解心中之惑。”
舒丛恍然大悟,原来这老和尚是感应到了自己身上的特殊,有话想要告诉自己,但却又不能直接说,只能以卦签的形式来开导自己,其中意思就看自己的领悟力了。
舒丛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禅师您了。”
静隐禅师也点了点头,继续道:“施主,老衲这算卦方式有些特别,既不解签,也不占卜,只靠慧根相通,请施主准备好,老衲要开始了。”
舒丛和桑绮都是吃了一惊,看这和尚说得如此玄乎,一时都有些将信将疑。桑绮忙道:“学长,要不……”
“不”,舒丛在心里一瞬间做出了决定,打断了桑绮的话,对她点点头:“放心吧,没事的。”继而转头对静隐禅师道:“大师,我准备好了。”一边脑中冥想开启,心境灵海和聚魂灵海都历历在目。
“好。”静隐禅师的声音突然带着一种无比欣慰的释然,他直直地盯着舒丛的眼睛,一直微眯的双眼慢慢、慢慢地睁开,原本浑浊的眸子骤然变得清明,一瞬间忽然精光四射!
舒丛只觉浑身一震,在他眼里,静隐禅师的双眼暴射的精光像是受到了感应,一刹那间便进入了心境灵海内,心境灵海发出一阵共鸣般的异动,里面的能量开始出现有规律的分解、浮动,再逐步慢慢汇聚成形,由静隐禅师发出的精光一照,舒丛惊奇地发现,那些汇聚成形的能量团俨然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文字,有序地排列成四行,且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出来——
“千年机缘书中藏,文臣武相雄魂荡。龙虎风云际会时,不教英主独思量”。
舒丛甫一读完这二十八字,组成字体的能量便瞬间溃散,逐渐回归本位,那道照亮字体的精光也渐渐黯淡,直至消失不见。
舒丛神思猛回,只见自己仍坐在静隐禅师的禅房内,刚才灵海中的异变不过只过了短短一瞬。他看向静隐禅师,只见这老和尚又恢复了之前微眯双眼的老迈模样,只是整个人的精力像是突然被抽空了,看上去垂垂老矣,比方才至少要老上10岁。桑绮依然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像是询问这算卦何时开始。
舒丛正要开口,静隐禅师费劲地抬起手掌,阻止了他:“施主什么也莫要说,卦象我已告诉了你,其中深意就要靠你自己去想了,老衲有一物和一言相赠,还请施主收下。”说完,他从袈裟下拿出一串佛珠,递给舒丛,然后喃喃念道:“施主身怀异禀,当有大为,有朝一日,此佛珠可助你一臂之力。”他的声音既低微又缓慢,带着浓浓的宿命感。舒丛郑重地接过,心下对这老和尚再无怀疑,这静隐禅师与古书残本之间,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看他今日精气受损,还是改日再来登门相问。
该说的话一说完,静隐禅师向两人摆了摆手,又闭上了眼睛径直养神,再不理他们了。舒丛对着禅师拜了一拜,带着一直云里雾里的桑绮走出了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