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声音又对他说,不可以,你不可以那样做,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大哥,你要听你娘的话,不能对他起恶念。
贺氏将银票放入木匣,然后将这装有一万两银票的木匣,塞入段浩泽手中,柔声道:“你妹妹的嫁妆,娘都准备好了。这些银票本就是娘留给你的,快收下,别再拒绝娘的一片心意。”段浩泽摇头,心中犹豫不已,“娘,我不能要,我真的不能要。莫相博学多才,气度宽广,就算我拜他为师,被他收做门生,他也不会要这些俗物的。”你犹豫个什么劲,没有银票,你怎么办事?收下,快收下银票回院里去。
“傻孩子,娘知道莫相人品高贵,可咱也不能不晓事吧,收着便是!”说着,贺氏送段浩泽到屋门口,“回院里洗洗就睡,今个时辰已经很晚,就别再费眼看书了!”段浩泽抱紧怀里的木匣,双眼含泪,点了点头,转过身,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回到自己院里,段浩泽没有去卧房休息,而是走进书房,将贺氏给他的装有一万两银票的木匣放到桌上,撑着头,寻思起除去昊阳的法子来。
“小四。”许久,他脑中没有头绪,出声对门外唤道。
小四是他的贴身小厮,也是他的心腹。
“二公子,奴才在。”小四推门进入书房,躬身道。
段浩泽双腿交叠坐在椅上,手指轻叩桌面,似是在看小四,又似是没有,他半眯着眼,缓缓道:“你可知,清风楼与星月宫哪方为雇主办事利索些?”小四抬起头,眼里带着不解。
公子问这事作甚?无论是清风楼,还是星月宫,找他们办事,无非是买消息,或者下单除去他人性命,公子他一世家公子哥,打听这些,究竟为那般?
买消息,他要买什么消息?
下单除去他人性命,可有哪个敢与他家公子作对?
“你是在揣摩本公子的心思么?”段浩泽双眼猛地睁开,目中透出的寒意,以及他听似平淡,实则蕴含怒意的话语,吓得小四身子猛地一震,他抬起袖子拭去额头浸出的冷汗,恭谨道:“回二公子,奴才不敢。”
他垂着头,不敢直视段浩泽的双目。
“清风楼,星月宫哪个办事利索些?”
段浩泽凝视着他看了片刻,目光收回,盯着装有银票的木匣,再次出声问道。
“回二公子,近年来清风楼的名望,已有压过星月宫之势。且清风楼中的杀手,多数是冷血无情的男杀手,办起事,自然比星月宫门下的杀手要来的果决狠辣。”小四将脑中听来的有关清风楼,星月宫两方的信息,规整一番后,神色恭谨,禀于段浩泽。“清风楼,好,就定下清风楼了!”段浩泽眼里划过一抹阴狠,道:“本公子等会交代给你办的事,你务必给本公子办的妥妥的。”
小四躬身应道:“是。”
提起笔,段浩泽刷刷地在面前纸上写下几行字,然后折叠好装入信封,封好口,对小四道:“带上这封信,还有这木匣中的一万两银票,去清风楼在城中的据点,让他们尽快为本公子把信中交代的事办成。记住了么?”
小四接过信封和木匣,恭谨道:“奴才记住了!”
清风楼为雇主取他人性命,一万两银子起价,上无封顶。
具体看雇主要除去什么人,才会定出最终的价格。
根据雇主出的银票金额,楼里会安排等级合适的杀手出去办事。银票金额越大,出去做任务的杀手等级自然会越高。
段浩泽想多拿出些银票,达到一击必中,奈何他没有。
如若没有贺氏恰好给的这一万两银票,他这会子怕是正在焦头烂额,为下单买昊阳命的银子发愁着。
除去昊阳,他早就有想过。
半年多前,酒楼雅间,他被昊阳泼酒水,冷眼相逼道歉那刻,他就已起恶念,欲除去昊阳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近日,昊阳科考高中,连获文武双料状元,令他心里的怨恨膨胀到极致,终决定对其出手。
至于段启晟这个父亲,这个时候,他尚没下决心除去。但他对段启晟生出的怨恨,已让他们父子间有了隔阂,一旦这隔阂越来越深,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对其出手?
书房里的气氛冷凝而静寂。
“公子,你若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奴才这就回屋准备,趁天没亮之前,赶到清风楼把公子交代的事给办妥。”小四将信放入衣襟,怀抱木匣,与段浩泽说道。
段浩泽从椅上站起,围着小四转了一圈,幽冷的眸中,流溢出的光晕,晦暗不明:“改扮一下,千万别让人看出你的身份!”段府家丁的服饰是统一的,但就这也不能让小四是段府下人的身份,曝露于人前。
他要他的计划,完美的得以成功。
“二公子放心,奴才会乔装改扮一番,再去清风楼。”
小四躬身道。
“好。”段浩泽点头,转身背对小四,道:“去吧。”
“是。”
小四应声退出书房。
鸣翠山里,夜风阵阵,吹得林间枝叶,发出沙沙声响。
白日里,小诺在轩辕墨的监督下,练习走路,很是辛苦。
为让她早日能像正常人一般走路,轩辕墨几乎一直盯着她,生怕她偷懒站着不动。
摔倒,轩辕墨也不去扶,仅是喊着她自己爬起。
因此,小诺摔倒一次,她自个吃力的爬起一次,反正痛上一阵,很快就会过去。可是,就在她将今天的复健做完回屋休息时,脚下一个不稳,趴倒在地,头重重的磕在一不大的石块上,当即额头就长出一婴儿拳头般大的包。
痛得她直眼泪流个不停。
轩辕墨出言安慰,凌无双挺着个大肚子给她额头上的包上药,好一阵子忙活,才安置她到床上躺下。
或许是太过于乏累,她睡着后,到晚饭时间,也未见醒转。
想着她真的累了,凌无双和轩辕墨便也没唤醒她。
月色如银。
突然间,小诺屋里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声音:“不,这不是真的,南风,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爹爹,娘,你们再哪?小诺好痛,好痛……”
涔涔冷汗自她额角不时浸出,她双手倏地伸出棉被,在空中胡乱抓着,“娘,救我,我不要死,娘,爹爹,你们快来救小诺!”没人救她,没有人能救她,哀伤的泪水,顺着她紧闭的眸中一滴一滴滑落,很快就将她两鬓处的秀发湿透,“啊!”
发出这声带着满满伤痛,和绝望的呼声后,小诺唰地双眼睁开。
夜寂静无声,因此自她屋里发出的惊恐之声,伤痛之声,绝望之声,传出好远。
“小诺,小诺你怎么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没事,娘和你爹爹在这儿呢,在这儿呢!”听到小诺屋里传出的悲痛,绝望声,凌无双与轩辕墨,以及轩辕擎一家人,都很快穿好衣服,朝小诺屋里奔来,因为凌无双大着肚子,行动有所不便,她干脆不顾轩辕墨的劝阻,运起轻功,从他们夫妻住的屋舍,飘至小诺屋外,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小诺端坐在床上,眼里泪水横流。
“娘,爹爹,我没死,真好,我没死,真好!”抬起泪眼,小诺说的泣不成声,“我以为我,我以为我从那么高的峰顶摔落,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我想,我想运转真气,让自己别重重的摔下去,可是,可是我就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我好绝望,我真的好绝望,我舍不得你们,舍不得哥哥,我不要与你们分开……”小丫头恢复记忆了?小丫头将她缺失的记忆,都记起了。是因为今个摔趴下,额头碰到石块上那一跤吗?凌无双伸出手,揽女儿到怀里,手轻抚着她的背脊,双眼泛红,柔声安慰道:“没事,你没事,娘和你爹爹,还有哥哥也舍不得你。是我们不好,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不哭了,好了,咱不哭了!”说让女儿别哭,可她眼里的泪水,却止不住地一颗颗落下。
见小诺只是被噩梦惊醒,轩辕擎与轩辕墨点头打了个招呼,便与凌语珊,及木慎兄妹回屋继续休息而去。
看着妻子揽着女儿不停的流眼泪,轩辕墨的心里也不好受。
他走至床前,在床的另一头坐下,看向小诺的目光柔和而怜惜:“听你娘的,别哭了。”他心里此刻有着浓浓的自责,按照时日推算,妻子当初在御花园中突然心痛的晕倒,说儿女可能出事,那时,他把妻子说的话,真真正正的放在心上,或许能来得及救下女儿。
但,时间不会倒流。
再者,从冀州到鸣翠山,有很长一段路程,他们真就能及时救下女儿么?
“爹爹,我不想哭的,我真的不想哭的。但眼里的泪,就是止不住的想往下流。”视线转向轩辕墨,小诺泪眼朦胧,看得人好不怜惜,凌无双用帕子拭干脸上的泪水,对小诺柔和一笑,道:“没事,你想哭,就哭出来。把你的委屈,都哭出来,这样心里就会好受些。”
小丫头心里的伤痛,她是知道的,被心爱的男子一次次的拒绝,是个女孩子,怕都是接受不了。
而她的小丫头,因为太过于深爱南风,才会一次次的被其拒绝,却又一次次的到星月宫告白,她的勇气,她的率真,真的很让她怜惜。
这次,定是南风拒绝的太过于彻底,又或是有其他什么意外发生,刺激到了小丫头,才会让她伤心的跑出星月宫,到峰顶上散心,才会不小心坠入深渊。
深渊?思量到这,凌无双注视着小诺的眼睛,很认真的问道:“小诺,你在峰顶,是怎么掉入深渊的?”她没有问小诺为何会跑去峰顶,她怕自个问了,会让小诺更加的伤心难过。
小诺止住眼里的泪水,垂眸想了片刻,抬起头,对凌无双和轩辕墨道:“我叫南风向你和爹爹提亲娶我,他,他拒绝我,而且还和他婢女之间的关系很暧昧,我心里很伤心,就一个人跑到峰顶,坐在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然后就感觉身下的泥土向下塌陷,接着就整个人坠入深渊。”小诺没有将她在南风屋里看到的一幕说给凌无双和轩辕墨,她怕他们去找南风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