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起航扛着醉了的张驴儿在车站看着韩涵等人离开，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不禁有些感叹。现在高考完了，仿佛压在身上的重担一下子消失不见，心里竟是感到空落落的。那担子不曾失去，只是短暂地消失。
“我们也回家吧。”他似乎在对着张驴儿说话，似乎也是在自言自语。
高考毕竟是高考，短短地几天时间，让人的心情变化了好几个阶段。高考前的空前紧张仿佛即将迎来世界末日，他们努力做着曾没有做的事情，深怕留下遗憾。但谁能没有遗憾，一切行动，终究是为了曾经。而短短三天的高考时期，他们也经历了一次心灵深处的洗涤。他们从各自的小世界走出来，看到了世界的一角。是的，他们只是世界的一角，或者连一角都不算。于是，高考之后，他们再次陷入了惶恐和迷茫之中。
曾经百川各自流，今日八方同入海。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自由自在的河流，高考之前，他们偶尔会碰到一起。击出绚丽的浪花，但自由属于主旋律，单调也属于主旋律，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水里有多少鱼儿和水草，就认为世界有多少鱼儿和水草。
但现在，奔流的河水最终汇聚到了一起，不管他们以何种方式奔腾，他们最终的方向都是那远处的大海。来自不同方向的河流乍一相聚，便是冲出了三角洲。三个不一样的方向。
有人选择了重新回去，有人选择了继续向前，有人处在中间，不知何去何从，但时间和空间都不会任由他们呆在原地，总有一天，他们必须做出选择。
两人摇摇晃晃地坐上了出租车。使往家的方向。
借酒消愁愁更愁，这是中国几千年积累下的经验。告诉我们，面对问题，逃避永远不是办法。真想总会有一天打破一切。
第二天，张驴儿从口干舌燥中醒来，昏沉沉的脑袋早忘记了昨天的事情。
他摇晃着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面前消沉的自己。洗了一把脸，才回想起，昨天自己和董起航去看常静了。
想起常静的事情，他摇头苦涩的一笑。自己的这些烂事情，可不值得去寻死觅活。
他拿起剃须刀，将下巴上的胡子仔仔细细地剃了一遍，看着仿佛年轻了几岁的镜中人，微微一笑，最后一次见面了吧，我要给你留个好印象。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几天没有拨打的电话。
“下午有空吗？”
“好。公园见。”
张青霞依靠在窗户前，手里拿着电话，看着窗外。
他终于还是要和她摊牌了，这一天她回避了一次，但终究还是来了。
她闭上眼睛，回想着两人的一点一滴。当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过去的甜蜜就像天空飘着的云彩，终会有一天随风消散。但他至少出现在我的天空里，不是吗？
她望着窗外的景色，嘴角扬起，竟是笑了起来。笑容里是看淡，是无悔。
下午三点，汾河公园。
两人在门口见面，没有谁迟到，没有谁早来，他们似乎依旧心有灵犀一点通。
“考得如何？”张驴儿看着依旧明眸善睐的姑娘，眼睛里有些不舍和流连。双手想要上去牵着她的手，可是伸到半空却方下来。
“一般般。”张青霞深深低着头，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一如两人第一次见面。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但毕竟不可能永远活在那一瞬间里，时间是一把无情刻刀，将他们刻得变了模样，认不清别人也认不清自己。
两人默默地沿着河水走去，彼此之间空留着一个手臂的距离。他没有去牵他的手，她也没有去挽他的胳膊。这一个手臂的距离，仿佛宽广的太平洋，将两人隔断在两岸，逐渐远去，模糊了身影。
曾经相濡以沫，到如今，相忘于江湖。
“你想说什么？”走了很久，沉默了很久。她终于开了口。火热的天气抵挡不了她冰冷的气息，热不了两人的气氛。
“你都知道了？”张驴儿皱着眉，回头望着身边的人儿。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红彤彤的，看不出什么。或许这就是她一直拥有的表情。
“我不知道，但猜到了什么？”张青霞回眸看着这个曾经的爱人，看着他今天的一举一动，她已经清晰的感动，两人终究要在这一天分道扬镳，相隔天涯。
“坐下来，我给你说个故事。”张驴儿坐在河边，看着站着的张青霞。
张青霞站在那里，略微想了想，还是做了下来。坐在他的身边，男女间有条明显的分界线。
摊牌还没有开始，就已经选择了划分界限，她都没有想过原谅他。
张驴儿感受着张青霞的细微变化，心里也是苦涩，一切都是自己的原因，她并没有错。
于是，他在肚子里沉吟良久，看着前面的河水，和自己的初恋，讲着自己如何地出轨以及出轨后如何的矛盾和惭愧。
故事很长也很短，但讲出来还是太过苍白。
“我们分开不是因为她，也不是因为你，更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我们或许根本就不合适，我不是你想要的类型，现在的你也不是我的意中人。时间和空间给了你我答案，不合适终究不合适。”听完他的倾述，张青霞却没有流出泪水，似乎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分手而伤心。她的泪水已经在高考前一天一个人流完了，只是他没有看到，她不想他看到。现在的她一如见面时的冰清，冷漠，好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张驴儿有些意外张青霞的表现，本以为她会大哭，会打闹，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即便让她狠狠抽自己几个巴掌。自己也心甘情愿。但并没有想到，她表现的竟是像个路人一样，似乎今天来只是为了当自己的倾听者。他对她的这种反应有些不知所措。
“你恨我吗？”张驴儿看着远处的河水问道，随手扔了一块石头，在河水表面泛起了一波涟漪，就像他此时的心情，乱七八糟。
“恨？我恨你什么？恨你始乱终弃，恨你忍不住寂寞，但有用吗？当初的你已经不再，我恨有用吗？”张青霞冰冷地反问道，这句话似乎深深滴刺激了她，言语变得激烈起来。一连串的问句让张驴儿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我爱过你，却没有喜欢过她。算了，反正一切过去了，今天算是和平的度过了一个阶段。我们还是朋友，可以吗？”说着，他竟是流出了泪水。仿佛逝去的青春一去不复返，而他只能望水空嗟叹。
“可以，我们还是朋友。”张青霞回复了心情，看着眼下的河水说道。
“我这次考试考得还行，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去师范学校。”张青霞摇摇头，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转移了话题。她知道他一定不会留在本地。他们注定要分开，即便没有那个叫楚婷婷地女生，他们最终还会分开，只是时间问题。
“我要去……”张驴儿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忽然打来的电话打断，不好意思地看来张青霞一眼，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是个陌生电话，果断挂了。
“我应该回去天津或者成都。”张驴儿说道。但话音刚刚落下，挂断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还是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你接一下吧。没事。”张青霞笑着说道。表示自己无所谓。
张驴儿看着张青霞，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站起身体，接了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的他熟悉的声音。
“怎么是你，我挂了啊？”张驴儿听着是楚婷婷，就要挂掉。
“等等，你就这么讨厌我？我只想问问你，今年考得怎么样？听说今天很多人没有考好。”电话那边传来楚婷婷哽咽的声音。
“托你的福，我考的很好。”张驴儿说完，便是挂了电话。不再理会电话那边的女孩子是何等心情。他索性将手机关机，重新坐到了原来的位置。
“是她？”张青霞微微一笑，问道，声音里却没有嫉妒。
“恩。”张驴儿有些不好意思。
“你应该对她好一点。毕竟她是女孩子，吃亏的还是她。不是吗？”张青霞皱着眉头，似乎在劝说，似乎有些不同意张驴儿的做法。
“可是我一想起她那不择手段，我就讨厌。”张驴儿双手插在头上，很是痛苦。他心里想着，为什么女人的节操是节操，男人的节操就不是节操，毕竟，那也是自己的第一次啊。
“都过去了，你还恨她？我说了，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你的错。即便没有她，你也会遇到别人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张青霞说道。
“别说了。我能再抱你一次吗？”张驴儿看着张青霞喃喃道。
张青霞想了想，张开了怀抱。
于是，两人抱在了一起。仿佛隔了几个世纪，或者更久。从今以后，当他们再次拥抱时，或许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见面礼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