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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奥古斯都大帝(三)

屋大维天生有一种迷人的魔力。自幼起,人们即常被其聪明智慧所吸引,他平静温和的语调及对目标的企图心皆异于同年龄的孩子。虽然他体弱多病,举止却不失优雅。他相貌清秀,双眼明亮有神,金发微乱,鼻子精致而略弯曲。其继父腓力普斯(LuciusMarcius Philippus,屋大维的父亲在其四岁时已逝世)非常喜爱他,并延请最有名的教师至其罗马城外的乡下别墅,好让屋大维接受最好的正统教育。屋大维于修辞学表现尤佳。修辞学教导他正确的思考、清晰的写作,以及在公众前自在的演说。他在十二岁时便已显露这一方面的天赋,当时,他在众多悲恸者面前,为其外祖母——凯撒的妹妹——的葬礼念赞美词。

屋大维的血液里奔流着野心的赤焰。其父生前曾为执政官候选人,其母亦具野心。她知道凯撒无子亦无孙,能够继承他的男性子孙只有三人——她的儿子屋大维和凯撒姊姊的两位孙子。对罗马上流社会而言,家庭脐带关系尤其重要。当然,凯撒——溯其罗马贵族世系之源——总有一天会看上这位最年幼的男继承人的。

凯撒返回高卢时,屋大维已十四岁了。凯撒获其密探警告,其过去之同僚庞培和其他人正欲设计谋害他。于是,他仿照独裁官苏拉之旧例,将军队开进罗马城。在他的迅速逼近下,他的敌人逃至乡村。凯撒立刻追赶他们——至希腊、埃及,以至黑海——两年之后,凯旋而归。

就在这时候,凯撒第一次见到他的侄孙子——屋大维。这可能是在凯撒世族的聚会上,阿提娅为儿子引见这位他朝思暮想的大英雄。

凯撒第一眼便被屋大维吸引住了。他是个能够辨识千里马的伯乐,在他看来,另两个侄孙都是庸才,唯独屋大维具有某种特质——领袖的特质。

凯撒在罗马忙碌了两个月,整饬无效率的政府。他虽没有多少闲暇与屋大维相处,却随时留意他,也很喜欢见到他。他计划在下一场战役时,带他随行,使他接受战争的洗礼,这是每一个年轻罗马人都必须经历的。凯撒旧敌庞培的余党酝酿在非洲的罗马行省叛乱,凯撒调拨了一支快速远征军,并欲携屋大维同行。然而,令屋大维非常失望的是,阿提娅竟因他年纪太小而不让他去。其实,屋大维当时已十六岁了—— 罗马人在此年纪首次穿上白色宽外袍,表示他已成年。真正的原因是屋大维的健康。阿提娅担心,凯撒这么一位生龙活虎又勇猛的将领所指挥的非洲战役,其辛苦的程度绝非她的儿子所能消受的。

凯撒自非洲回来,便安排屋大维成为他的家庭成员。并且在为期四十天的凯旋式上,庆祝他过去十年功绩的庆功宴上,屋大维皆位居要角。在这期间,在赠送屋大维数个军事的奖章,尽管屋大维从未上过战场。并且在坐马车时,要屋大维坐在他身旁,当游行队伍前进时,景仰他的群众总是会特别留意——这也是凯撒刻意促成的——这位坐在光荣宝座之旁、金发微乱的纤细男孩。当他们知道这男孩是谁后,往往会窃窃私语一番,然后为这位受青睐的伟大凯撒家族的成员喝彩鼓掌一番。

凯撒非常具有才干。和苏拉一样,他想成为一位独裁官;和苏拉不同的,他并不打算这么快辞职。元老院将所有荣耀归之于他,而他对大多数元老们却是傲慢相向。他制定决策法令,而元老院只有同意的分。他树立了多种改革,并展开各种公共建设,虽然这些都是刻不容缓的工作,但是他的态度却这么傲慢,以致那些上层同僚们皆因受辱而恼火不已。即使凯撒知道这些事实,他也不在意。他认为共和制度是过时的体制,这部老旧的机器使他缺乏耐性。

他的统治是屋大维活生生的范例。屋大维年轻而易感,他钦佩其舅公有决断力和办事效率。他赞成开辟新道路、建立寺庙和图书馆;罗马四周的沼泽地应该排干、开垦;历法应该重修;应有更多的人民——即使连蓄长髪、着裤装的高卢人亦不例外——可成为罗马公民。很明显地,唯一能使这些主张付诸实行的不二法门就是:独排众议。这也是他的舅公一直在做的。然而,当时的屋大维还不够成熟,无法了解凯撒的措施实在比他的贵族同僚们前卫太多。于是,贵族们的愤恨与日俱增。

凯撒总是缺乏耐心,极容易对事物感到厌烦,他渴望在他行将就木之前,能再带领一支军队出征。他已五十六岁了,时间所剩不多。他计划对遥远的安息(Parthia,今伊朗)做一次大规模的远征。预计在公元前四十四年春离开罗马,联合六个军团(罗马军队的基本步兵单位,每单位约有五千五百名士兵),兵团驻扎于希腊西北部,横跨亚得里亚海的阿波罗尼亚城附近。他计划带屋大维同行作为他的马夫长。因为屋大维未受军事训练,这年冬天,他被送到这里接受战地指挥官的训练,并在阿波罗尼亚大学完成学院教育。公元前四十四年三月十五日,待凯撒处理完元老院的事务后,便会赶来会合。

屋大维从此未再看到凯撒。公元前四十四年三月十五日的元老院会议上,一群恐惧凯撒独裁力量的元老,竟团团围住凯撒,从宽袍衣袖中抽出短剑,将凯撒刺死。凯撒最忠诚的朋友——粗野而冲动的安东尼(Mark Antony)——则被一位同谋杀害凯撒的元老拘留于接待室中,然而这位元老却犯了一个大错:不杀安东尼。

在凯撒被谋害后的混乱日子里,安东尼下了一局非常聪明的棋。他收敛起自己的愤怒,等待时机的降临。首先,他邀宴这六十名谋杀者,借以估量他们的实力和未来的计划。第二天,他使用自己身为凯撒同僚的执政特权,召唤回其余因害怕而逃亡的元老们,劝他们发表一份特赦声明。同时,他又拜访了凯撒悲痛欲绝的遗孀——卡尔普尔尼亚(Calpurnia),说服她将凯撒的私人文件和庞大的家财交给他。又利用这些钱支付凯撒的忠诚军队,利用凯撒的文件授予自己权力,安东尼确信自己即将荣登权力的宝座。

然后,他布下最成功的一着棋:征得元老院允许,在凯撒的葬礼中致词。他以杀人不见血的方式,对这群谋杀他的朋友兼领袖的懦夫们,做了甜美的报复。其血迹斑斑的演讲词非常具有煽动性,群众被他激怒得纷纷夺取任何可燃物,为他们敬爱的指挥官建立了一座巨型的火葬柴堆,再拾起这些燃烧的火炬,走向谋杀者们的家。谋杀者们被吓得逃出了城。他们可耻的行为不但无法恢复罗马共和的荣耀,反而加速了它的灭亡。

安东尼也何其不幸,他的葬礼演说竟是他事业的最高峰,此后,便走下坡路了。他忽略了凯撒遗嘱中的几行短文,这是他计划前往安息前,整顿事务时所加上去的。这几行字的意义非凡,往后的历史为之改写。

凯撒已立屋大维为继承人,且遗留财产的四分之三给他。更重要的,他已认屋大维为其养子,并且冠屋大维以其姓——盖乌斯.尤利乌斯.凯撒(GaiusJulius Caesar)——屋大维这个氏族从此成为凯撒家族的成员。

屋大维不再仅是凯撒的远房侄孙了。对罗马人而言,养子就等于亲生儿子一样。成为伟人凯撒的儿子并受他盛名的眷顾,屋大维占尽了旁人所预想不到的优势。自以为大权即将在握的安东尼,错估屋大维钢铁般的性格,竟离开罗马达一个月之久。

凯撒遇刺身亡的骇人消息,在两个星期之后才传抵阿波罗尼亚的军营。屋大维的母亲托一位已获自由的奴隶,迅速地渡海送信给屋大维。在信中,她道出一群由布鲁图(MarcusJunius Brutus)以及卡修斯(Gaius Cassius Longinus)所带领的元老们,趁凯撒不备,竟将他乱刀刺死。她催促他即刻返回罗马。送信的人是在凯撒遇刺消息一经传出时,即已离开罗马,他对后来罗马的局势并不了解,但他告诉屋大维,任何凯撒的亲属都有受害的危险。

屋大维的密友阿格里帕劝他,召唤这六支正待出征安息的军团,带领他们回意大利,为凯撒的死复仇。他论道,这些军团对凯撒极度效忠,因此也会将这种忠诚转移到他的侄孙身上。其他性急的人也纷纷赞成,认为这是他们唯一可资遵循的道路。

然而,屋大维却认为,较佳的方式还是先了解国内目前局势。虽然他为所崇拜的英雄遇刺而痛恨不已,他却警觉出自己尚缺乏涉世经验,故决定一动不如一静。他接受母亲忠告,经海路返回意大利,随行的只有阿格里帕几个人。他也接受送信者的忠告,避开亚得里亚海岸的大港布朗迪西恩(Brundisium),以免被敌人盯梢。反之,他在港口南方二十英里以外的地方上岸。这里的村民告诉他,安东尼的葬礼演说已激怒起罗马民众,将那些阴谋者驱逐出罗马城了。

在此地,他首度感受到凯撒遗留给他的庞大遗产和盛名。屋大维现在觉得他可以冒险走路到布朗迪西恩了。如他所愿,驻扎在此要塞的士兵们都热诚欢迎凯撒的儿子。此时,他收到母亲的另一封信,恳求他直接到她乡下的别墅,他的继父也捎来一封信,要求他坚强地蛰伏着,放弃他危险的姓和继承。腓力普斯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的建言充分反映出,这数十年来他在罗马所经历过的政治内讧是多么的可怕。他害怕年纪轻轻的屋大维,因卷入这场纷争而踏上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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