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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八荒剑圣(1)

薛天傲屡次冲穴未果,方知身后偷袭他之人并非常鳞凡介,只得运起全身真气强冲穴道。而那人却也只是悄无声息地站在薛天傲身后,似乎在等待什么。两人各怀心思,悄无声息立于槐树之上,便如两座雕塑一般。

离大槐树数丈之远,已然没了花草树木,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死气沉沉的大黄石,每一块都高于九尺,星罗棋布地兀立着。其中有一块黄石傲然耸立,工整挺拔,在众黄石中显得尤为醒目,上书“乱石岗”三个篆字,笔法苍劲有力。

大黄石旁,飘然而至两人,一人锦衣蓝衫,头戴冠帽,手持太阿之剑,年纪三十岁上下,目如炬,眉若剑,英俊不凡,极具正气。而另一人身着红衣,眉目紧锁,却是段化龙。

薛天傲见段化龙无端出现,不知其是何阴谋,于是一心两用,使出“乾端坤倪功”的第二十六式“声声入耳”,在冲穴的同时探听二人对话。苦于经脉被制,所闻声响却是声如细丝。

只听段化龙冷冷地对那蓝衫男子道:“荀大侠,想不到那丑八怪的轻功竟如此高明,当今世上,却有几人连你我也追赶不上的?”薛天傲听到“荀大侠”三字,心中一震,不由忖道:“难道着蓝衫男子竟是大名鼎鼎的九州大侠荀骁?”荀骁笑道:“依段先生之见呢?”声音极富圆晕,镇定自若。

段化龙面若冰霜,默默念道:“‘八荒神剑,九州大侠。苍龙一击,石破天惊。’这天下除了你我,算上令师八荒剑圣东方日和破天魔君,怕只有一人了。”荀骁道:“愿闻其详。”

段化龙目光一闪,一字一板道:“‘一剑平川",楚平川。”

荀骁笑着摇摇头,道:“楚师兄轻功天下第一,当年连恩师都自叹不如。只不过早在七年前师兄他已仙逝,不知段先生何出此言。”段化龙阴沉一下脸,悻悻道:“你们圣剑盟人诡计多端,莫不是尔等同谋将老夫骗于此地,然后再行算计?”荀骁并不隐约其辞:“段先生此言差矣,先生中了荀某的‘缉魔指’,三个时辰内若无荀某的‘化神功’相解,便会吐血而亡。先生说荀某还需要到这荒郊野外来行谋害吗?”他说得如此直白,段化龙老脸一沉,怒道:“老夫只是想不到,堂堂的九州大侠竟然也会偷袭要挟他人!”荀骁道:“我与先生各为其主,正所谓‘战阵之间,不厌诈伪’。”

段化龙月池一战身受轻微内伤,虽无大碍,但高手对垒却是来不得半点破绽。他心有不服,道:“荀小子,你趁人之危还拿兵法压人,有种等老夫伤痊愈再打过。”

所谓得势不饶人,荀骁充耳不闻,摸了下那块庞然黄石,心潮稍有起伏,道:“就是这儿了。”说罢凝神运气,向乱石岗中吼道:“恩师,骁儿来看你了!”这一声气吞山河,真如龙吟虎啸,一时间山鸣谷应,震得运功中的薛天傲差点泄了真气。

须臾,从乱石岗中走出了一位老者,身着道服,斜领交裾,以黑布为沿。虽已年逾百岁,却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他道骨仙风,如画中不吃五谷的老神仙一般,却没有一丝盛气凌人,反倒是十分和蔼。

薛天傲虽是第一次见到那老者,但心中竟充满了亲切之感,仿佛走出的人是自己的祖父一般,心中默念着:“祖师爷……”而他身后的人更激动,身躯也抖了起来。

这老人正是武林第一人,八荒剑圣东方日,如今已一百三十余岁。

段化龙轻哼一声,道:“东方老不死的,你龟缩在这乱石岗中餐霞吐雾十年,总算是探出头来了。”

东方日红光满面,捋银须叹道:“岁月不饶人,昔日的美少年段堡主如今也显沧桑了。”

荀骁见到授业恩师,恭敬拜倒在他跟前,眼角竟有些湿润,他动情道:“恩师,十年来您老人家身体可好?”

东方日将他搀起,就像一位和蔼的老人搀起他心爱的孙子,温言道:“为师这十年来置身荒野,潜心修炼八荒神剑,倒也逍遥,不知你两位师兄现今可好?”

荀骁道:“骁儿遵守誓言,自两位师兄从商以来,未曾探访过,其中仅仅收到过一次薛师兄的飞鸽传书……”东方日眼中倏地闪过了一丝怅然,缓缓道:“是谁出事了?”荀骁低头道:“恩师神算,两位师兄在航海经商时遇到了风暴,楚师兄他……不幸落水……”东方日叹道:“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昔时魔教攻我月池山,平川一剑力战魔教三大长老,尚能化险为夷,想不到却会命丧沧海。”

薛天傲越听越发惊奇,东方日口中的楚平川正是他表兄楚暗雪的父亲,曾于七年前在海上遇险。他先前一直以为东方日只有父亲、伯伯两个徒弟,却没想到荀骁也是东方日的弟子。而他身后之人听得“平川”二字,双掌将天傲捏得生痛,险些叫出声来。

东方日悲伤片刻,又道:“我大宋现可安定?”荀骁愧道:“真宗皇帝与辽人立下的条约如今成了一纸空文,近年来辽人边境的骚扰又频繁了起来,骁儿无用,镇守边境数十年,却仍无法击退辽人。”东方日叹道:“你用兵如神,足智多谋,连你也奈何不了辽人,那辽人真乃虎狼之师也。”他摇了摇头,又道:“骁儿,你今日来此为何?”

荀骁挺直身子,紧握太阿剑,大声道:“昔日骁儿年少轻狂,意气风发,曾以为能以一己之力驱除外敌,但屡战屡败终于使骁儿明白,光凭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于是骁儿偷偷离开了边境,寻找恩师的下落……”

那日荀骁打听到各路英豪将齐聚月池山,召开夺剑大会。于是他先一步前往杞县,正遇段化龙逼迫查静渚,便出手相助圣剑盟掌门,与段化龙从断云峰一路交手至月池山脚,连战了数日。其间他中了段化龙的‘黑龙毒’,段化龙得以逃脱,运功五日方才痊愈。哪知冤家路窄,在山脚再遇从夺剑大会上仓皇溜走的段化龙,眼看一场恶战又要开始,忽然出现了一个奇丑无比的男子,对他们道:“你们不是都想知道东方日的下落吗,他在乱石岗,跟我来。”说完便飘然离去。荀、段二人相视一愣,随即追随那丑男子而去,才到了乱石岗。途中荀骁攻其不备,以“缉魔指”将段化龙制服,故段化龙对此耿耿于怀。

荀骁言语间转弯抹角起来,将经历述说完,才道:“骁儿想过,或许这世间,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击退辽人,弟子虽觉不妥,但若能收复失地,又何尝不可一试。”他说得九曲十转,东方日又怎能不明就里,只是有些略微吃惊,道:“你说的是轩辕夏禹剑吗?”

荀骁眼中充满了渴望,直视前方,嘴角也浮现出难以捉摸的笑意,朗声道:“轩辕神剑,天下无敌。若能解开神剑的秘密,就一定能拥有最强大的力量。”他看着东方日道:“拥有神剑便有颠倒日月之能,翻云覆雨之力,区区辽人又算得了什么?”说到这他张开双臂,仰天长笑,傲然正气忽然变成了阴森邪戾。

东方日看着眼前的爱徒,心中一时极度伤痛,脸上却只是失了笑容,右掌包容左手,放置胸前,闭目叹道:“无量天尊,兴许真的是为师错了,当初不该让你沉浮官场。你还是那个不被世俗所侵的那个九州大侠吗?”荀骁天赋异禀,乃百年不出的旷世奇才,年不过耳顺,武艺却已是名震中原,实乃中原武林之核心砥柱。

在众多弟子中,东方日最喜爱的便是这个最小的徒弟,一心想让荀骁接过圣剑盟掌门之位,如今他竟向自己讨剑,不觉心中冰凉。却听荀骁道:“骁儿心意已决,请恩师赐剑。”此时已是牙白口清,毫不拖泥带水。

东方日尚存一丝希望,耐心道:“你已经被淫威冲昏了头脑。非已之力,切莫强求,强求会让你变强,也会让你的心魔膨胀。”荀骁不敢正视东方日,只是轻声道:“请恩师赐剑。”一字一句却如刀割在东方日心上一般。东方日道:“神剑一出,天下大乱。为师不想再让人间成为炼狱。”

荀骁摇了摇头,匐地向着东方日磕了数个头,道:“恩师养育之恩,骁儿无以回报,今日欺师灭祖之为,待到大破辽军之日,弟子必以死谢罪。”声中无不透露哀伤,声音也微颤起来。东方日叹了口气,再度将他扶起,道了声:“罢了,且看天意吧。”

荀骁起身,剑眉一蹙,道:“恩师,骁儿只好无礼了。”说罢他气贯全身,紧握长剑,道:“恩师,请出招。”

薛天傲在树上见师徒二人剑拔弩张,恨不得马上冲开穴道,好前去阻止二人。

东方日看了荀骁一眼,道:“你还是走吧,老夫不战无剑之人。”荀骁举起了手中长剑道:“恩师说笑了,这不是剑吗?”

东方日道:“你心中无剑,纵使有太阿那样的神剑,却仍是枉然。”荀骁听了东方日的话,喃喃道:“心中无剑……”东方日周身劲风凌厉,高声道:“天地万物,皆源自心中,心中无剑,天下无剑。”荀骁道:“何以见得?”东方日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道:“你看,此为何物?”荀骁答道:“一柄剑。”

东方日微微一笑,将软剑一抖,剑化作一团白雾,袅袅上了青天。他正色道:“这只是一个幻象。”言毕他又从袖间取出一片绿叶,道:“这又是什么?”荀骁道:“一片叶子。”

东方日将叶片轻轻一弹,但见他指间一亮,叶片化作了一道白光,向着荀骁疾射而来。

荀骁微惊,抽剑来挡,只听“叮”地一声响,白气已被太阿剑挡开,却震得荀骁虎口发麻。他拊掌道:“恭喜恩师,参悟了八荒神剑的最后一层‘幻天神剑’。”

东方日道:“亦真亦幻,永存于心,心中之剑,无敌之剑。”说罢他伸出右手中指,指指点点,如君王指点江山,自信若定,飘逸不凡,中指共点过五块黄石,三棵枯草,道:“方才所指,皆为剑!”

他话音刚落,被点过的事物瞬间化为了八道剑气,有的细若蚕丝,有的粗若巨莽,一时间风卷残云,如龙卷风一般向荀骁袭来,壮观之极。

段化龙心惊道:“十年没见,东方日老不死的武功竟已至天道。”只得身形一晃,躲开东方日的磅礴剑气。

却见荀骁迎着巨大剑气,只是自信一笑,竟无丝毫畏惧。

他出手了。

一剑,势如破竹,雷霆万钧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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