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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一念之仁

对方把目的直言道出,方承反倒是淡然了,他微微一笑道:“大师若想要小可项上人头,那也无不可,只要你能取得去。只是,不论怎么,便是死,大师总要让小可死个明白吧。至少也该让小可知道到底什么地方开罪了大师,要劳您来此苦候。”

胖和尚把宽大的袍袖一卷,左右手都束捆好,口中言道:“方施主总知道山西大同府的宇文家吧?”

方承一愣,顿时全明白了,此人当是为宇文天宝报仇来了。他收起笑容道:“原来大师是山西大同府宇文家的人,难怪,难怪。大师可是为了宇文公子报仇来了。”

胖和尚冷冷一笑道:“不错。贫僧与山西大同宇文家并无干系,但那宇文天宝却是贫僧的亲侄。方施主好大本领,出手便将内侄内力废去了,贫僧不才,人家济颠活佛是修心不修口,贫僧却是修口不修心,正要为内侄讨一个公道。”

方承奇道:“原来宇文公子是大师亲侄,叔叔为侄儿报仇,也合情理。只是大师既是宇文公子亲步,怎么又和宇文家没有干系了,这方承可就有些不明白了。”

胖和尚闻言脸色一变,喝道:“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一个将死之人,知道那么多做甚。来吧,听说你刀法不错,就让贫僧用这双肉掌接上两招试试。”

方承微微一笑,还不待答话,却听沈虹附耳在他旁边低声道:“大哥,我知道他是谁了。”

方承忙低声回问了一句:“虹儿,你知道?”

只听沈虹说道:“我曾听母亲说起过,他应该是五台山天定寺的主持广胜禅师。这广胜禅师是宇文懿范同父异母的胞弟,但从小好勇斗狠,一味惹事生非,为其父所不喜。他的体质特殊,不能修习家传武功,却以为其父偏心不肯传授,愤而离家出走,投到藏边密宗门下,修习密宗武功。出师之后,他回返山西,几经周折最后到了五台山天定寺,在寺中挂名出家。又历练几年,也不知什么因由,就当上了天定寺的主持之位。因他生性暴躁,动不动便发怒与人交手,因而得了一个怒佛爷的绰号。”

沈虹顿了顿道:“大哥,你对上他的时候,可千万小心,绝不可大意。此人天生神力,又在藏边苦修十几年,把几门密宗武功练得精熟,尤擅大手印,极难对付。”

方承点点头,他伸手从沈虹手上接过单刀,上前一步笑道:“原来是怒佛爷广胜禅师。五台山天定寺与此地有千里之遥,却不知大师是怎么知道要来此处等着方某的。既然大师认定方承此番必死无疑,还请死前能让小可死个明白。”

广胜禅师抖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肥肉,脸色一扳言道:“你若真想知道,到下面问阎王爷便是了,贫僧可没心思与你多做废话。不过,你也尽可放心,贫僧只要你一人的性命,旁边这丫头,贫僧不会动分毫的。”

沈虹听了此言,颇是不解,忙道:“为什么?令侄武功被废都是我的主意,你要怪罪,自然应该把我也算了啊。”

广胜禅师极不耐烦的说道:“总之我绝不会动你就是了,你也不必问那么,只要不这里碍手碍脚的就行了。”

这广胜禅师只怕自己言多则失,索性也不理会方承他们怎么个反应,抡起一掌,便向方承拍来。方承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连刀都还及拔了,只能闪身躲避。广胜抢得先机,顺势而攻,厚掌连连拍出,掌劲十足,气势极壮。几掌过后,他双掌肿大了两分,赤红如血,正是密宗绝学大手印。

大手印是密宗武功当中一门极常见的武功,但易学而难精。需以上乘密宗内功运使方显威力,内力越是精纯,威力越是刚劲。如练到巅峰处,能按石留印,落掌沸水。其掌劲与邢谦文的赤烈掌颇为相似,都是以阳刚劲猛见长。广胜所使这大手印功夫又与旁人有所不同。旁人的大手印掌力纯以内力取胜,但他天生神力,便在其中又加了一些其他外家掌法的变化进去,可谓独树一帜。

别看这广胜禅师身型胖硕,出掌进招之时却极是敏捷。只见他迈着大步,一步步紧盯着方承,毫不放松,似乎逼得方承几乎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两人交手二三十招,方承便避让了二三十招,一向以攻见长的方承却几无反手之力了。这可让一旁观战的沈虹大为担心了,只道是方承被偷袭之下,难以应对了。她想都会要上前援手,却又想到自己的武功太过低微,上前动手非但帮不上忙,还只会连累方承。一时间,沈虹急的不行。她却没留意到,方承虽然一直是在避让,但闪转腾挪间,却是相当的从容,明显游刃有余的。

要知道方承的身法之快,当世之中少有人能强过于他的。广胜身法虽也敏捷,但毕竟身型胖硕,再怎么敏捷也远不及上方承。方承之所以一直拔刀,实则另有目的。又斗了十几招,广胜禅师攻势微颓,方承瞧准时机,迅急拔刀出鞘。方承刀出,情势立即逆转。寒光一闪,广胜禅师脸色大变,急移快步,险险的避过了方承骤出的这一刀。方承却不着急,一刀不中,随即收手,并没有趁势逼攻,取了广胜的性命。

广胜暗呼侥幸,撤身回退气喘吁吁。这一阵的急攻,又被方承突然的反击惊了一身汗,广胜的体力消耗当真不小。他这一退身,正想着先歇一口气,哪知方承却不依不饶的追身攻了过来。广胜只好又奋力迎战。两人斗到险处,方承又有了一击搏杀的机会,但他却又见机抽手,撤刀回守。广胜情况略缓,方承又再上前缠斗。如是再三,又一百多招之后,广胜已经有点力不能支之感。

这正是方承的策略。广胜神力惊人,他的大手印功夫又炉火纯青。以他的武功,虽算不上一门宗师,却也是一方大家。只是他身型胖硕,所使武功又是相当耗损体力内力,肯定是不耐久战。方承一早便瞧出了这一点,所以一开始他便打定了主意,使出缠字诀,与广胜耗。

当然方承之所以决定用这个策略,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他不想取广胜的性命。方承的武功特点,正如那位嫣儿姑娘分析的那般,杀人容易,胜人不易。之前他对上司马谦鸣是这般,现在遇到广胜也是一样。当日方承废掉宇文天宝的武功,原就不是方承的本意,那是为势所迫。此番,如他再把广胜杀了,那与宇文家的仇恨,那可算是结死了。最好的办法还是将广胜制住,令其知难而退。但要做到这一点,显然也非易事。广胜可不是宇文天宝,钱鹏飞之流,武功既高,经验阅历又丰富,要杀他不难,制住他却难。方承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法子。

而从眼前情形看来,方承采取的这个策略,显然是十分成功的。一番缠斗过后,广胜已经是汗流浃背,气息短促,汗水沿着他肥硕的脸庞,如珠滚下。忽的方承招式一变,接连一阵抢攻,广胜连退数步,待得脚下甚至有些踉跄。等他站住脚步,缓过神来,方承的单刀已经指在了他的胸前。

方承却是气定神闲,他把单刀一收,说道:“广胜大师,承你相让,方某可是小胜了一招。今日我也不想为难于你,你之争便在此作罢如何。”

方承说完转过身,准备和沈虹离开,随口又道:“大师来日若还想为令侄报仇,方承随时候教。只不过,以大师现有的武功,一时片刻,想光明正大的胜方承,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不如回去寻你那位兄长,宇文老家主,让他来讨还公道吧。”

方承把单刀入鞘,沈虹笑着走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臂弯道:“大哥原来是在有意作弄人,一开始还装出一副不敌的样子,害我担心了好一会。”

方承微微一笑,没有回话。但这句话却传到后面的广胜禅师耳中,广胜铁青起脸,忽的一箭步冲了过来,举掌便向背对着他的方承拍去。方承忽闻得后面风响,心下大骇,他可不曾想过,广胜居然会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刚被自己放过一马之后,居然立刻出手偷袭。等他反应过来,广胜的掌力已经离开不过盈尺了。放在平常,以方承身法的快捷,就算此时盛怒之下的广胜,比平常快了两分,也不至伤得到他。偏偏此时沈虹就在方承身边,方承若纵身躲开,那遭殃的极可能便是沈虹。情急之下,方承忙将沈虹先推开到了一边,再行闪避。只是他依旧慢了半拍,沈虹刚被推开,广胜的掌力已到。方承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急运内力,先行护住心脉,以求保命。

就听“彭”的一声响,方承的身子便如断鸢一般飞出去数尺之远。他只觉眼前一黑,体内气血翻涌,喉头跟着一甜,身子乍一沾地,一口鲜血便不由自的喷将了出去。这还亏得他内功深厚,危急时又强运内力护住了心脉,否则这一掌之下,恐怕早就没了活命的机会。跌坐到了一旁的沈虹急爬将,奔到了方承身边。可这时已经急红了眼的广胜却已经起了杀心,正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提起厚掌,赶将过来,就待来个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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