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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金陵建都

大清咸丰三年元月,太平天国占领武昌。

天王洪秀全踌躇满志地站在武昌城墙上,遥望着城外,已经是傍晚时刻,远处物体笼罩在一片雾霭中。山峦被涂抹上一层柔和的乳白色,白皑皑的雾色把一切渲染得朦胧而迷幻。长江像一条银色玉带,绕着城市蜿蜒而过,停泊在江上的几千艘船只,灯火点点,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御林侍卫长蒙得恩伴在身旁,十几个御林持卫远远站着,一派宁静的景象。

下一步如何发展?先建都还是先灭清廷?洪秀全心中不停地比较各种方案。刚才几个探子回报,清军正从几个方向武昌围过来,是走还是留,必须尽快作出决定。如果要留,应该如何迎敌;如果要走,又应该往哪里走?

自从在永安宣布建立“太平天囯”,洪天王就把行军打仗、城府管理这些军政事务授权给冯云山、杨秀清、萧朝贵三人,自己则潜心研究“拜天主教”理论,虽然原来已经编写过不少,从《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训》到《原道觉世训》,而且依靠这些学说,太平天国聚集了几万教众。可局势发展太快,马上要进攻大城市,要建都,最后要推翻清廷。既然是天国,当然不能照搬清廷统治的老一套,原来的学说已经无法满足形势,必须不断有新的理论指导,手上正在起草的《天朝田亩制度》,就是建都建国后的最重要的实用性纲领,洪秀全觉得时间太仓促了,文字也略显粗糙。尽管如此,天王仍然觉得舒畅,这一次面临的是太平天国大方向的决策,他不能置身事外。

“你说说,我们下一步应该如何发展?”洪秀全突然问身边的蒙得恩。

“这些军事上的事我不太懂,”见天王这样问,蒙得恩有些受宠若惊。金田起事以来,他一直跟在天王身边,极得天王宠信。可军政方面的事却很少过问,这也是天王第一次向他问到这方面的事,“依我说,就以武昌为太平天国京都,然后在这里遣兵北伐,直取京师,推翻清廷,建立太平天国一统天下。”

“那你说说,在这里建都有什么好处?”天王不动声色地又问道。

“昨天陈承瑢将军来秉事,大王不在,他告诉我也是这种想法。”蒙得恩小心翼翼地说,“他说武昌城西枕长江,东依洪山,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清廷要想占领武昌,绝非一件易事。且又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天国要外出征战,水陆都很方便。”

“你们这些人哪!就是眼光短浅,喜欢安逸,不愿吃苦打仗。上次在永安州,屁大一个城市,竟然也有人劝本王就在永安州建都。”洪秀全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这武昌确是九省通衢之地,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可这对清军也一样。当前太平天国兵力并不雄厚,把京都建在这里,清军很容易调兵遣将,到时武昌会受到各个方向清军的攻击,即使一时攻不进城,四面八方长期围困也会使人心散失,因此留在这里不是一个好的建议。”

有安定的生活,谁愿意打仗呢!蒙得恩有些不服天王指责,心里嘟嚷着,可他不敢说出来,只夸道:“还是天王深思熟虑,依天王高见,应该往哪发展?”

“哼!依本王的意见,就是乘胜前进,趁清廷还来不及调兵遣将之际,横扫中原直击京师,打他个措手不及。”洪秀全豪气十足地说。

“小人完全赞同大王的策略,不给清廷喘息机会。”蒙得恩马上变得十分高兴,“不知大王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你急什么?”洪秀全轻蔑地看了蒙得恩一眼,又看了看远处,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不过这样风险也很大,关键是后备力量不足,目前天军只有十多万人。在南方作战,南方各省都知道有一个太平天国,有一首歌就足以证明,‘洪杨到,百姓笑,白发公公放鞭炮。三岁孩童扶马鞍,乡里大歌吹号角。’天军所到之处,一路上都有老百姓加入,不愁兵源;可到北方,到清廷的老巢,面临满蒙八旗及全国各省的勤王部队,十多万人的军队肯定不够。北方民间不了解太平天国,有没有老百姓加入不得而知;南方士兵到北方,能不能适应当地气候、水土不得而知;兵源、后勤和气候都不能确定,本王心中没有底。”

洪秀全决定不再考虑此事,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再说。他对蒙得恩下令:“派传令兵去通知,戌时三刻,各路将领到大堂议事。”

洪秀全见时间还早,先回到自己书房。书房正面墙上,裱着一幅旧诗:

龙潜海角恐惊天,暂且偷闲跃在渊;

等待风云齐聚会,飞腾六合定乾坤。

这是自己在道光二十三年间所作咏志诗“定乾坤”,想当年自己怀着报国之志,本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只可惜运气太差,四次应试均告失败。尽管如此,自己却是越挫越勇。这首诗就是第四次在广州应试落第后所作,记得当时写完后,自己曾掷笔于地,仰天长啸,“等我自己来开科取天下之士吧。”虽然当时看起来是一句疯癫的话,可励志总能使人充满力量。

后来怒见官府腐败,百姓艰苦,觉得如此国家,报之也无益,逐不再参与科考。与冯云山、杨秀清、萧朝贵等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创立‘拜上帝会’,宣扬平等思想,主张建立远古“天下为公”盛世,竟然得到成千上万乡民赞同。当然也被大清视为邪端异说,‘拜上帝会’号召“天下一家,共享大平。”明摆着就是鼓动、纵容百姓犯上作乱,自然也为朝廷所不容,当即派兵镇压。

再后来就是针锋相对,与满清朝廷的武力对抗。首先在广西金田宣告起义,占领永安州后,在永安宣布建立“太平天囯”,建立了天国的官制、礼制、军制,和历法。自己的“太平王”也改称为“天王”。又封杨秀清为东王、冯云山为南王、萧朝贵为西王、韦昌辉为北王、石达开为翼王。攻桂林、取道州、战长沙、占岳州,沙场血战,最后一举攻克武昌。

在占领武昌后,下一步如何发展,诸王和众将领却有不同意见。本来这类事情,自己与主持军政的东王商量一下就定了,可东王与自己意见截然不同。最后索性叫来所有各路将领,一起来决定下一步战略。

议事大厅中,各路将领来了几十人。天军从永安出发以来,还没有开过军事会议,这时第一次。天王看了看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高兴中又有些悲伤,永安出发后,一路激战,虽然取得胜利,却也折了不少好兄弟。南王冯云山、西王萧朝贵也分别在全州、长沙战死。

“诸位兄弟,大家不要拘礼,不要那些繁文缛节。”天王挥了挥手,要大家坐下,“全安州出发后,一路过关斩将,而今占据武昌。只是这武昌地理位置虽然重要,但周边均为清廷军事重地。且水路陆路甚为便利,清廷四面八方蜂拥而来,不利于我方防御。诸位可坦诚而议,下一步行军路线该向何方?”

洪天王威严地看着众将领,可大厅静悄悄的,各路将领没有一个说话。

“平时没让你们议事,你们到处发表意见,”见将领们一个个不做声,洪秀全有些脑怒,用眼光横扫众人,“现在要听你们意见,却一个个不做声!”

“我来说,”一个女声叫了起来,众人一看,却是女军副头领卞三娘。

天军有女兵近万人,头领是洪宣娇和卞三娘。若论统筹帷幄,洪宣娇首屈一指。但若论冲锋陷阵,则卞三娘莫属,领着手下一千多广西的大脚女兵,矫健善战,屡建战功。众人知其心直口快,见她首说,亦不为奇,“大军一鼓作气,拿下襄樊,然后从襄樊一路直取河南,进据中原心腹。以此为基地,进攻京师,颠覆清廷。”

“好,好建议,”洪秀全随口赞了一下,接着说,“就像这样,有什么建议大家畅快地说出来。”

“不行,不行,河南雨水少而无粮,敌困不能救解。”水军将领陈仕保叫道,“如今已得武昌,有长江之险又有舟只万千,又何必往河南?江宁乃帝王之家,城高池深,民富足余,不如杀向江宁,尔而往河南何为?”

“好想法,手中有舟万余,不发挥作用岂不可惜,”杨秀清赞道。

“谁有想法自己提出好了,用不着贬低人家。”卞三娘小声嘟噜着,显然对陈仕保很不满意。

“我也同意先取金陵,踞为根本,再图进取,”北王韦昌辉看了看东王,高声道,“至于京师,可派军中悍将带兵北上,有金陵大力后援,京师不愁不复。”

“我们认为即刻北上为好,不让清廷有时间喘息,从惊慌失措中恢复过来挽回颓势。”前军将领林凤祥及李开芳两人几乎是同时说,“此时北方清廷尚未设防,城堞不坚,地无险阻,人心慌乱,整顿未就。我等攻敌未备,虽未必犁庭捣穴,亦必能动摇根本,激励全部民心。”

“欲图北,必先定河南。不如派先锋占领河南后,其他大军再渡河。”殿左指挥罗大纲对往北信心不足,提出一个折中方案,“如果河南无法立足,则先平定南方九省,无内顾忧。然后三路出师:一出湖楚;一出汉中,疾趋咸阳,以至皖豫;一出徐扬,席卷山左,再出山右,会猎燕都。若现在全军深入往北,犯险无后援,必败之道也。”

洪秀全见众人争论不休,挥了挥手,众人立刻静了下来。然后转向翼王石达开说:“达胞,这一路上都是你带兵在前,你说说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与诸位将领有些不同,”石达开觉得自己考虑还不成熟,原想不讲,见天王发问,只好说出自己意见,“我的意见是逆江而上,自三峡而成都,西入巴蜀,先割据一方,以为基础。然后取关中、夺荆襄,直击中原。”

洪秀全听翼王此说,沉凝了一下,有些失望,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接着说:“很好,很好,诸位各种想法都可提出。”

众人议论声又起,会议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主要意见基本集中北进河南、东击金陵二个方向,相持不下,支持西入川陕的不多。

突然,东王杨秀清从座椅上滑到地上,一动也不动。这可吓坏了旁边众将士,连忙把他抬到宽敞一点的地方,口中叫着,“快传军医。”军医还未到,却见杨秀清自己站了起来,浑身发抖,巍巍颤颤,口中道,“我仍天父也,汝等糊涂,今日上策,莫如直前冲去,循江而东,略城堡、舍要害,专意金陵,据为根本,然后遣将四出,分拢南北,即不成事,黄河以南,我可有已。”

说完,杨秀清又轰然倒下,半晌没有声音。

众将领一听是天父传言,纷纷对杨秀清跪下,口中念道,“天父旨意,敢不从命!”

当初众人金田起事,洪秀全去了广东,冯云山被捕入狱,‘拜上帝会’一时群龙无首,眼看就要离散。为了挽救危局,杨秀清只好装神弄鬼。他也和现在一样,突然昏了过去,浑身发抖,口吐白沫,口中念念有词。众人一听,原来是天父下凡,借着杨秀清的身体,传达天父旨意。天父告知大家清朝气数已尽,‘拜上帝会’前途一片光明,要求众人不要散乱,共同度过这次劫难。杨秀清表演的惟妙惟肖,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

苗疆这一带,崇拜鬼神,一贯盛行各式各样的不同巫术,各种教会多的是,众人自然见怪不怪,加上洪秀全原来也说自己是天父派下凡来诛妖,协助万民的。当时众人见天父如此一说,信心百倍,再不慌张,死心塌地遵从天父旨意,与清廷抗争。

洪秀全和冯云山回来后,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只好宣布杨秀清可以“代天父传言”,萧朝贵可以“代天兄传言”,并宣布上帝有七子,老大是耶稣、老二是洪秀全,以下依次是冯云山、杨秀清、萧朝贵、韦昌辉、石达开。

上帝六子都清楚,“代天父传言”不过是聚合众人之心、振作军队士气的一种方法,让‘拜上帝会’会众坚信有天父皇上帝“出头作主”,不必惊慌,不可动摇。说到底,就是一种提高下面士气的手段。可是,杨秀清今天竟然把它用到决定内部大事的会议上,这可是头一次。

洪秀全有些不悦,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自从冯云山、萧朝贵在战死后,军政主要是东王单独在指挥,却也井井有条、进退有度,取得不少胜利。可天王却隐约感觉到杨秀清有些大权独揽,虽然自己曾委任杨秀清担任军师,独揽军政大权,可有些大事还是应该沟通一下。今天这事开了一个不良的先例,以前为了哗众目的,已经宣布杨秀清可以“代天父传言”。可现在杨秀清把它用于内部决策,一旦“天父下凡”,附身显圣,就连自己也要随叫随到,也要以子辈的身份屈膝匍伏在杨秀清的脚下,聆听高高在上的“天父”的训诫。如果杨秀清滥用天父传言,像今天这样决策政事,自己岂不被架空。

只见杨秀清醒了起来,见自己躺在中间,连忙爬了起来,口中说道,“我怎么在这里,你们为什么让我躺在中间?”

众将连忙恭敬地说,“刚才天父老人家下凡,附你身体显圣,已告知我们循江而东,专意金陵。”

“真的?我一点都不知道,”杨秀清兴奋道,“那我们还等什么,通知各军,备好船只,即日启程。”

北王韦昌辉看了石达开一眼,眼中明显不满,只小声嘟嚷道:“攻占金陵仍必然之事,何须启用天父!”

翼王石达开也觉得杨秀清有些过分,不由地回忆挚友冯云山,叹曰:“可惜二哥仙逝,天朝再无制衡之人,从此天国多事矣!”

两人没有再说,“代天父传言”仍是早已确定的天规,不敢不遵。唯卞三娘血气方刚,见自己建议就这样莫名其妙未被采纳,竟负气回广西去了,手下一千多能征惯战女兵,也纷纷离去,不知所踪。

次日,杨秀清点兵三十万,对外号称五十万,沿江东下。令石达开为前军主将。当时正值漫天大雪时节,一万多条战船在长江上浩浩荡荡顺流而来,像一条白色的长龙,‘帆幔蔽江,衔尾数十里’。清军守军闻风丧胆,大多数闻风而逃。大军取九江、克安庆,过芜湖,包围江宁府。

那江宁府古称金陵,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的险要之地,也是清廷的解京粮道,这次天军是志在必得。攻城将士奋勇向前。可那金陵城高墙厚,守城清军凭险固守;要想轻易得手,决非易事。一番苦战,双方死伤无数。

杨秀清见金陵一时急切难下,顾虑粮草难继,谓前军主将石达开说:“如今金陵战事胶着,恐粮草不继,宜早作打算。”

石达开道:“四哥所虑极是,粮草仍大战之本,胜利之源。即便攻克金陵,那粮草也是万万不能缺的。查得芜湖、镇江两地,谷米之饶富远胜邻近各省。得其一可保战事顺利;若两地皆得,则全军粮草无忧矣!弟正欲派强将前往。”

话音刚落,只见林凤祥、李开芳应道:“某等愿往!”

石达开道:“尔等仍进攻金陵之主力,不可缺或,不必再争。”

又有李秀成道:“某愿往芜湖。”石达开大喜。

却听陈玉成与洪宣娇几乎同时叫道:“某愿往镇江。”那陈玉成虽然只有十六岁,却生的一表人才,两眼下有痣,远望如四眼,人戏称‘四眼狗’。自金田起义以来,领着童子军,经历无数大战。

“乳毛小子也跟我争,”洪宣娇有些不悦,谓陈玉成道:“本将军小时就到过镇江,路途颇识。众多女将久经沙场,取镇江易如反掌。”

“我那些童子军也不是熊包,”陈玉成急争曰:“攻克武昌时,五百勇士缒城而上,其中大部分是我童子军。”

两人还要争时,只见杨秀清大笑道:“不争了,不争了,面临大战,踊跃向前,吾心甚慰。这事本王做主,尔两军合兵一处,共计五千人赶赴镇江,陈将军为主,洪宣娇为副,当相互协助,妇孺共破镇江日,却是天国庆功时。”

陈洪两人再不争论,带兵赶到镇江城下,大声骂阵。那镇江城有清军守备陈求宁领兵二千人把守,原只道天军强攻江宁,不会来镇江,故没有早作准备。谁知偏偏就来了,陈求宁心中直后悔,匆匆登上城楼一看,见长毛势大,兵力远在守军之上。只好一方面布置守城,一方面遣人出城请求增援。

却听一声炮响,天军开始攻城,眼见的天军排山倒海地攻来,陈求宁有些手脚无措。那清军见对方凶悍,个个无心对敌,只勉强施放枪炮,那里阻得住天军攻势。洪宣娇见陈玉成身先士卒,冲在前面,敬佩之时又有些焦急,怕陈玉成抢了功劳。只见城墙上守军人头拱动,连忙叫来手下神射手白又芳,指着城墙上说:“给我击杀那带顶子指挥的人。”白又芳瞄了瞄,只听一声枪响,带顶子之人应声而倒。

顷刻,城上有人叫道:“不好了,守备大人中枪而亡了。”一时间,清军再无心恋战,跑的无影无踪,陈玉成乘势进城,一面查点仓库,内有存粮无数。一面向天京报捷,其中把洪宣娇如何指挥作战,如何擒贼先擒王,击毙镇江守备渲染一番。洪宣娇初始有些看不起陈玉成,及见陈玉成指挥有度,身先士卒,胜后又不居功,甘把功劳尽让他人,不禁赞赏有加。两人随即请令,带兵由镇江直趋金陵,实施前后合围。

杨秀清接得捷报,不由大喜。连忙派出李世贤带领五千精兵接替陈、洪,筹运粮草。却令陈洪两人带兵合围金陵,欲将这天大的功劳,分与两人。

再说那李秀成,带兵五千直趋芜湖,却不费一兵一卒,就把芜湖占了。原来那守城清军见天军势大,早已逃之夭夭。城内百姓怕遭兵灾,早早把城门打开。李秀成连忙安抚百姓,赈灾难民,眼见得城市竟然比原清军占领时还更为安定,百姓大慰,一时间参军人员如潮。

石达开见两路兵马报捷,信心大增。命令围城部队强行攻城,林凤祥与李开芳早已等的心急,此时一见翼王下令,无不奋勇向前。那李开芳加入天军前仍是广西挖煤工,对挖掘爆炸十分熟悉,围城期间,李开芳领将士暗挖了一条地道,直通仪凤门,此时正好埋雷引爆。守城清军坚守一月,已经疲惫不堪。突然一声巨响,天军用地雷轰塌城墙,林凤祥带领无数精兵蜂拥而入,清军再无力抵抗。天军其他各路人马也趁势强攻,终于占领金陵。清朝钦差大臣、两江总督陆建瀛,江宁将军祥厚、副都统霍隆武等,城陷后被天军所杀。可怜城内二万多旗人,因协助守城也遭滥杀,待杨秀清下令安抚百姓,严控杀戮时,城内旗人已所剩无几。

“恭喜四哥攻下金陵,”杨秀清刚在藩习衙署坐下,洪宣娇笑着走了进来,“小妹带人在金陵转了一圈,这金陵确实比武昌要大,人也要多多了。”

“就是嘛,这次攻克金陵,少不得小妹镇江之助,”杨秀清爱抚地看着这个小妹,洪宣娇原名叫杨宣娇,与杨秀清和萧朝贵同乡,“拜上帝会”以前,三人都在老家紫荆山种地烧炭,后来志同道合,投在“拜上帝会”门下,成为骨干。金田起事,主要成员大部分是这些烧炭佬。萧朝贵是“拜上帝会”中“天兄传言人”,加上“勇悍善战”,深得众会员爱戴,洪秀全见萧朝贵与杨宣娇男才女貌,逐将杨宣娇收为义妹,改姓洪,并作主让洪宣娇和萧朝贵喜接连理。小两口婚后你情我爱,生下两子。只是天意不如人愿,萧朝贵在长沙战死,洪宣娇悲痛万分。好在她是豁达之人,看得出现在已经平静下来。“这金陵自古乃帝王之家,虎踞龙盘,只是给清狗糟蹋多年,已经没有当年繁华了。”

“进军金陵是对的,小妹本来也很赞成,只是天父下凡这么一闹,反倒画蛇添足,看得出二哥与六弟七弟都有些不快,小妹也不敢再说。”满朝文武之中,也只有洪宣娇敢这样与东王说话。

“四哥也是为了天国的利益,若按二哥意愿往北,风险不知有多大。”杨秀清有些悻悻地说,“最怕二哥决意往北,那时若再坚持进攻金陵,则有违天王旨令。若按二哥意愿,则天国危矣!情急之下,只好用此下策。”

“各位兄弟之中,小妹最佩服四哥。”听完杨秀清解释,洪宣娇有些撒娇地说,“文韬武略,谁能与我四哥媲美。”

“小妹过奖了,要说冲锋陷阵,四哥比贵胞差远了,只可惜贵胞不能看到今日胜利。”杨秀清有些感伤地望着洪宣娇说。

“人家刚刚心情平静些,你又提这些,”洪宣娇嗔道,又有意无意问曰:“当日洪天王作主,让小妹嫁与萧朝贵,不知四哥心情如何?”

“人非草木,要说无动于衷,那是自欺欺人,”杨秀清不想隐瞒感情,坦白地说,“好在你嫁与的是贵胞,悲伤之余我也想过,秀清、朝贵、宣娇三人同为挚友,即使没有二哥作主,夫婿也只能一人,若论人品,贵胞才华横溢、器宇轩昂,应是小妹上上之选。”

“看你谦虚的,朝贵那里比得上四哥英俊潇洒、厚积薄发,要不是二哥作主,小妹还真不知道如何选择?”洪宣娇有些歉意地笑道,“好了,过去的事不再提了,下一步天国准备往哪打?”

“你看你,还和姑娘时一样,一天到晚打打杀杀,”杨秀清责道,“金陵攻下后,哥准备在这里做几件大事,把天国建立起来。你也静下来,陪着四哥,再不要去争强好胜,冲锋陷阵了。”

天王大摆筵席,庆祝攻克重镇金陵。地点就设在原两江总督衙门,天军各路将领或骑马或坐轿,陆续来到衙门前,下马或落轿后由女官引领,进入大殿,只见大殿上方,悬着洪天王手书巨匾:“太平一统”、“天国万年”。

在大殿中间,摆好了两溜长桌,肴馔巴罗列停当。不久乐工大奏喜庆之乐,蒙得思高呼:“天王驾到——”

只见洪秀全在一片罗伞宫女的簇拥下,徐步走向龙椅宝座。只见他头戴圆规式纱帽,上缀双龙双凤,身着黄缎九龙袍,与往日大有不同。

蒙得思又高呼:“天王有旨,诏众官员珠贯而入,各肃班联,趋跄起跪,不得嚣喧,三呼万岁,听旨传宣。”各路将领连忙进入,按照天国礼仪,三呼万岁后,才纷纷落位。

天王似乎很享受这种礼仪,满脸笑容,站起来说:“各位兄弟,吾等受天父天兄护佑,自广西起兵以来,转战南北,今已克金陵。此皆仰仗上帝之福,仰赖各位之征杀挞伐。今天大开庆功宴,酬劳各位,望大家为太平天国千秋万代之基业共勉!”

大家又一片喊声:“天王辛苦!”“天王辛苦!”“天王辛苦!”

东王杨秀清见洪天王高兴,连忙上旨提议:

“启辰天王,天国南北征战,需建立稳定基地,拟议建都金陵,振奋全军;天王登基,君临天下。从此享天子之威严,旨令我等南北征战。”

天王看了看众臣,说:“众位爱卿意见呢?”

只见陈承瑢上前启奏:“臣以为东王提议高瞻远瞩。金陵扼长江门户,沿江而上,可控长江中游地区,诸如赣、湘、鄂等粮食产区,确保天国后勤补给;溯江而下,可控制江浙一带,那苏、杭尽是富庶之乡,可接济天国征战费用;且金陵位于长江南岸,长江可作为抵抗清廷天然屏障。这金陵自古乃帝王之家,城高池深,民富足余,建都金陵,仍是上上之选。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兴兵起义,节节胜利之际,也是先定都金陵,十五年后才正式在金陵称帝。”

天王洪秀全在武昌时本欲由襄樊一路直取河南,进据中原心腹,在中州之地建都。及见东王等众坚持攻打金陵,最后又以‘天父托言’确定,心中有些不快。谁知占领金陵后,缴获白银六十万两,洋枪二万余支,更兼粮食无数。今见这金陵确实百货骈臻,物产丰盈,又是士林渊薮,人才济济之地。想那湖北武昌,常有水患之忧;河南中州,总是缺水为难;惟金陵地势崇隆,民情富厚;加之附近州县,皆来悦服。且天下粮食尽出于南方,顺流而下,运粮亦甚便易。权衡之下,倒是金陵更适宜建都。

今见东王杨秀清有奏,天王顺水推舟,叫来文房四宝,大笔一挥:

“天王诏旨。太平天国癸好三年,天国定都金陵,改金陵为天京。所有人等,一律蓄发易服,以复我皇汉威仪。建都之日,大赦天下,且江南各省连年苦于征役,均减免两年粮税。所有有功将士,论功受赏。”

众将领一听大喜,相互举杯庆贺。更有杨秀清、韦昌辉一众人,奉洪天王冠天冠,服黄龙袍,祭告天父天兄。

建都令旨一下,震动朝野;特别是大赦及减税,切中利弊,天下悦服。

杨秀清一面传榜安民,颁布《天朝田亩制度》,安排减免粮税事项。一面论功受赏,奏报天王,加封官爵。一时间,好评如潮,太平天国竟然威信大振,不少怀才不遇的能人志士、十年寒窗的莘莘学子,纷纷奔向天京。

天王又下旨,加封天国有功之臣:

东王杨秀清仍任左辅正军师,以下各王,均受东王节制;假节钺,得专征伐。

北王韦昌辉,主管日常政事与卫戌任务,领御林军首领。

翼王石达开,协助东王杨秀清佐理军务,假节钺,得专征伐。

各方政务、军务必先“禀”北王、翼王知阅、然后“禀奏”东王裁决。

西王萧朝贵殉职,封其长子萧有和为“幼西王”;

南王冯云山殉职,因无子嗣,转封其侄子、西王次子为“幼南王”;

封西王之妻洪宣娇为萧王娘,改原“女营”为“女馆”,萧王娘任指挥使。

天国官员实行王、侯、丞相、检点、指挥、将军、总制、监军、军帅、师帅、旅帅、卒长、两司马十三等官阶制度。王、侯是爵,丞相以下是官。军师是最大的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丞相是最大的官,朝中丞相按序设立天官丞相、地官丞相、春官丞相、夏官丞相、秋官丞相、冬官丞相六级,对应吏、户、礼、兵、刑、工的六部职能。丞相的职位很高,职责却是办理文书,只有奉令出兵时,才有独当一面的权力。每级丞相中有正、又正、付、又付四名丞相,共二十四名丞相。

天官正丞相:秦日纲、天官又正丞相:林凤祥

地官正丞相:胡以晃、地官又正丞相:陈承瑢

春官正丞相:李开芳、春官又正丞相:蒙得恩

夏官正丞相:黄生才、夏官又正丞相:赖汉英

秋官正丞相:黄文金、秋官又正丞相:曾天养

冬官正丞相:罗大纲、冬官又正丞相:许宗杨

林凤祥、李开芳、胡以晃,黄文金,罗大纲封为五虎上将;

李秀成、李世贤、谭绍洸皆为副丞相,陈玉成取武昌与镇江有功,封为殿右三十检点。

天京城内大庆三日,可三日未到,杨秀清却急急忙忙地来找洪天王。

“现在国都已定,庆功封官也执行了。”洪天王见东王赶来,精神轻松地对东王杨秀清说:“安民告示后,天京城内民情比较安定。正是万国朝圣、大兴土木的日子。朕想静下心来,研究一下理论。所有军政事项,就由清胞全权负责了。”

“大兴土木是必须的,丞相以上官员都要有官宅。”杨秀清说:“只是目前还有三件紧要之事需二哥确认一下,就是北伐、西征以及开考科举之事。”

“北伐、西征刻不容缓。至于开考科举,可以先通告天下,要考生们作些准备,晚些时间也可以。”洪天王见是一些琐事,似乎有些不耐烦,边走边地说,“至于北伐与西征人选,你与辉胞达胞商量就是。”

杨秀清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洪天王逐渐离去的背影。

大清朝咸丰皇帝坐在养心殿南书房内,心中郁闷,不断送来的快报和奏折简直使他烦透了。继位才两年,整个大清已经乱成一窝粥,现在竟然有大臣偷偷说自己无胆识无作为,这真是天大的冤事。

即位才一年,太平天国就在广西起事,当时也没当回事,可事情却越搞越大。后来西方几个国家的“洋毛子”,成天以“修约”为名,贩卖鸦片,欺压百姓,随时准备与大清动武。内外交困,大清可谓是多事之秋。

两年来,自己总是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力图重整纲纪,把摇摇欲坠的大清江山重新巩固。用人方面,任贤去邪,相继保举林则徐、江忠源、李棠阶等,加强中坚力量。同时,罢斥了道光朝任军机大臣二十余年、贪位保荣、妨贤病国的穆彰阿,处决了对洋人战争中臭名昭著的投降派官员耆英。节俭方面,自己带头实施勤俭,又通过熔化内务府金钟、开捐例、卖官鬻爵、铸大钱等方式,为国库筹了不少钱。

可是无能的人太多,国库的钱太少。皇阿玛留下的这批官员,太多是无能之辈,总不能一下就全部都换下吧。太平天国起义后,清廷税收减少,军饷激增,国库储存渐趋枯竭,节俭银两也是杯水车薪。皇阿玛道光帝留下的烂摊子,是怎么补也补不全。眼见得国库空虚、官员腐败、天灾不断、难民遍野,真是难啊!难道刚继位时的那点雄心,慢慢地就被磨蚀了。

“军机大臣恭亲王求见,”大监小声地对皇上说。

“传!”

“传恭亲王晋见——,”大监拖着声音叫道。

“吾皇万岁,万万岁!”恭亲王进来后跪倒磕头,“臣奕?恭祝圣上康愉如意,万寿无疆!”

“爱卿平身。既在书房,我们兄弟就不必繁琐礼节,”咸丰说道,奕?是咸丰六弟,现任军机处首辅,“爱卿又给朕带了什么坏消息。”

“微臣确实罪该万死!”恭亲王仍然恭敬道,“长毛占领江宁府,并改江宁为天京,称为长毛伪都。大赦天下,减赋减税。”

“真是天亡我大清也!”咸丰帝早有耳闻,并不十分意外,只是有些悲伤,沉思片刻,问到:“那长毛究竟是些什么人?竟然攻城掠地势如破竹,我大清那些将士都干什么去了?”

“皇上有所不知,大清那些八旗子弟,早已锐气不再;绿营汉军,也腐朽不堪,哪里还有战力。”恭亲王道,“就说这次钦差大臣、两江总督陆建瀛,每战以避为固然,卒以逃死为长策。从九江、安庆一直退到江宁,一仗未打,说是收缩兵力,明摆着就是怯阵,被朝野称为‘迎贼将军’,后来退守江宁。按说江宁城内外,陆建瀛收缩的兵马不下五万,那江宁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可就没有挡住长毛攻击,才一个多月就失陷了。可恨钦差大臣向荣、琦善南北两路救兵,就是迟迟不能到位救援。”

“陆建瀛呢?那陆建瀛在哪里?”咸丰帝听完有些愤怒,“一千多里长的战线,几个月内就白给了南蛮;江宁城池坚固,实为十八省之冠,竟使贼军唾手可得;有如此将领,大清安得不败!”

“陆建瀛已在江宁战死,其在京都的家眷已经全部拘禁。”恭亲王请示道,“请皇上下旨如何处理?”

“陆建瀛已经死了?”咸丰帝半晌没有做声,最后挥了挥手,无奈地说,“放了吧,罪人都已经死了,多杀也无益。”

“长毛在江宁点兵,估计不久就会北上,”恭亲王分析说,“估计光靠琦善,很难阻止南蛮长毛侵入。”

“咳,难道我大清就没人才了?”咸丰帝又叹了一口气,“也是天不助我大清,那林则徐被任命钦差大臣,进剿广西天军,却在赴任途中不幸暴卒;那礼部侍郎曾国藩,敢说敢为,朕本想重用他,却母亲病故,回乡丁忧去了。”

“皇兄莫忧,我大清虽比不上以往,却也人才济济。臣推一人,足可抵挡贼兵千千万万……,”

“这个人就是…,”恭亲王还没说完,咸丰帝就插了进来,“就是僧格林沁!”

两人大笑,恭亲王说:“郡王僧格林沁是顾命大臣,忠心耿耿。更可喜的是带兵有方,手下那支蒙古骑兵更是无坚不摧。有他在,京都可保无忧。至于曾国藩,虽然他是汉人,但目前非常时期,管他满人汉人,只要有能力即可。皇上可下旨令,准其在家乡丁忧期间组织团练,将来供大清调用。”

“皇弟一番话,使朕心情好了不少。”咸丰帝有些高兴,“这长毛闹得朕一天平安日子也没有,现在皇弟入主军机处,以后征讨贼军、抵御洋毛子这些事,你就多费心,小事军机处就直接处理了,用不着事事请奏。”

“皇兄如此信任,下臣诚恐诚惶,”恭亲王谢道,“为保我爱新觉罗江山千秋万代,臣当鞠躬尽瘁。”

“皇弟近来棋艺不知有所进步,”咸丰帝道,“不如忙里偷闲,手谈一番!”

杨秀清邀来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一起商议下一步军事计划。说是商议,实际上是下令。

“奉天王令,派兵北伐西征。”杨秀清说道,“北伐一路,由辉胞指挥,挺进中原,直取京畿。西征一路,由达胞指挥,自天京溯江而上,目标为长江中游,再夺安庆、九江、武昌等地,稳固天京地位。”

“内人最近身体欠佳,卧床不起,恐不能成行。”韦昌辉推却道。见东王仍在思考,又说,“胞兄委我天京御卫之职,当今国都初定,形势严峻,最忌中途换将。”

杨秀清皱了皱眉头,没动声色。

翼王见此,只好说道:“辉嫂疾重,早有听说。不如这样,由小弟我主持北伐,而辉胞负责西征。西征主要地区围绕天京,可在天京指挥作战,又可照料辉嫂,岂不一举两得。”

“胡闹,北伐主要是伐,需选作战勇猛之将,西征主要是卫,需选心思缄密之帅。本军师量能择用,两者岂能随便调换。”杨秀清有些生气,“天王令我假节钺,第一次就有人不听令,叫本军师如何用兵。”

“四哥千万别误会,兄弟绝不是挑战四哥权威,”北王有些害怕,连忙解释,“实在是有说不出的苦衷,还请四哥看在我们兄弟一场,格外见谅。”

“我不是你什么弟兄!我们都是上帝的子民,只是天国有天国的规矩,任何人不得逾越。”杨秀清面无表情地说,命令中却考虑了北王的请求,“传我命令,令天官又正丞相林凤祥及春官正丞相李开芳率兵二万五千人万,挥师北伐,直取京畿。令地官正丞相胡以晃、夏官又正丞相赖汉英等率战船千余艘,兵员三万人,自天京溯江而上西征。北伐军暂由本军师督导,西征军由翼王总领。尅日出发。”

杨秀清说完后看了看两人,见韦昌辉默不作声,石达开欲言又止。就对石达开说:“达胞还有何高见。”

“不敢,只是林凤祥及李开芳都属冲锋悍将,勇不可挡。”石达开道,“可北伐军毕竟是深入虎穴,独支一面。光有冲锋不行,筹粮、安抚、训兵缺一不可,若将李秀成换下李开芳,岂不配置更好。”

“本军师也知李秀成修营作寨,无不尽心,有士兵作为,有元帅之才。”杨秀清最后决定,“只是西征军中胡以晃身体常有不佳,已令李秀成护其左右,军令不宜乱改。今日布兵,就此下发。”

清廷闻知太平天国建都江宁,全朝震动,再不敢小觑南蛮长毛。连忙调兵遣将,保卫京师。却又见长毛建都江宁后,忙于都市管理、建造府邸,锐气稍减,暂时没有大规模向北方进攻意图,只派二、三万人部队孤军北伐,逐松了一口气。原来布置在北方准备抵御天军北上的重兵,也调出一部分,反过来包围天京。钦差大臣向荣领兵一万人,在江宁城东孝陵卫驻扎,号称江南大营。琦善则领兵一万人在扬州城外驻扎,号称江北大营,双方战事形成相对平衡又一触即发局面。

天京城内,又是一番景象,既然是天国,既然已立天京为国都。当然是大兴土木之时。天王已经对建国有功人员封官封爵,为这些官员兴造府宅,那是势在必行之事。随着天王一声令下,整个天京开始拆运砖石,大兴建筑,一片繁忙景象。

“二哥,你看这样的布局设计如何?”杨秀清陪着洪秀全,到即将完工的天王府视察,蒙得恩则不停跑上跑下。杨秀清道:“看看还要不要添点什么?”

天王府建立在原明清王府官邸基础上,这里原为朱元璋所建的汉王府,清王朝又把这里辟为两江总督署衙门。是一座具有江南特色的古典园林,历代都称为“煦园”。改建后的天王府,除了保持原有风貌外,又在安全上下了功夫。天王府周长十里,“宫垣九重,建筑崇宏。”宫城分内外二重,外称太阳城,内名金龙城,外有城壕。太阳城正门为天朝门,金龙城正门为圣天门,正殿为金龙殿,东西两侧均为花园。天朝门外悬挂着十余丈的黄绸,上有天王御笔手书五尺大的朱字诏令:“大小众臣工,到此止行踪。有诏方准进,否则云中雪。”

“我看这比天京城墙还要牢固,”洪秀全用脚踢了踢墙埂,满意地说,“既然有京城御林军,府第何需如此警戒。”

“这是原来汉王府的设计原型,在此基础上我们再加固的。”杨秀清回答到,“胞兄的安全,小弟不敢有半点疏忽。”

“只是园子这么大,到处空空荡荡,要照顾起来太不方便。”洪秀全边走边有些感慨。

“胞兄请放心,昨天天朝典官从苏浙运来一百女子,准备全部放置天王府内。不过园内不准备置太监,”杨秀清原来也想诸王府内放些太监,只是这净身大夫却不好找,阉割几个都失败了,索性不用。“不久还有姑娘陆续过来。”

“你也真是自找麻烦,这天京城多少佳丽,”洪秀全对杨秀清办事还比较满意,笑着责怪道,“何必远道苏浙运送。”

“对,对,秦淮河边,佳丽万千。看来是舍近求远了,”杨秀清也笑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看来,胞兄府中丫头婢女,将来还是胞兄自己选定,小弟我这是出力不讨好。”

“那是,有些是不好替代的。”洪秀全兴致勃勃地说,“去看看东王府。”

东王府选定在汉西门内,原山东盐运使何宅进行扩建的。王府四周筑了高大黄色围墙,宽三尺余,高二丈,以碎磁布墙顶,防人攀越。旁边一个“惜阴书院”,也被改为别墅,成为东王府的一个组成部分,整个东王府比天王府略小,约有六七里范围。亭园亘数里,有紫坞花木环互,鱼鸟骈罗相对。

东王府大门前兴建了一座高大门楼,约有五、六号门面宽,门外另有一座四五丈高的五层“望楼”,四柱密钉铁蒺藜,远在浦口的敌楼均能见之。大门外尚有大炮数门,显得十分威风。

“好,不错。”天王连声夸奖,“我以为天王府围墙高厚、防备森严,原来东王府也不差。”

“说到防备之事,胞兄委派辉胞担任天京御林军总指挥,可辉胞是员战将,英勇善战,将来总是要独当一面的,小弟觉得埋没辉胞大才,”杨秀清道,“我觉得胞妹杨宣娇倒能胜任。”

“她是可以胜任,可她一个女官,担任这个要职有诸多不便。”洪秀全想了想说,“还是先让辉胞履行其职吧。”

“好吧,将来有事再说,”杨秀清有些不乐意,但很快就说,“御林军守住各王府门外,不准进入各王府。王府内部的警卫和家丁,由各王自己挑选委派。”

“有清胞如此计划,我是睡稳都坐得江山。”洪秀全轻松地笑道,又驻足东王府大门,“你看你这门上,似乎还缺点什么?”

“当然是一副对联,看这样行不?”杨秀清知道洪秀全诗词不怎么样,但对对联却比较热衷。他早已想好一副,却又故作冥想,边走边唸道,

“东风解冻,暖回阳谷之春;

王泽敷天,普锡群黎之福。”

“好对子,文采上佳!”洪秀全夸道,“什么时间我有闲,帮你草书一下。”

“谢主隆恩!”杨秀清作势要跪下去,洪秀全连忙拉住,两人哈哈大笑。

北王府也在建设,可进度十分缓慢。整个天京城都在土建,大到诸位王府,小到官员住宅,造成天京城内砖石奇缺,每天只能靠几十条船只从外面运来,韦昌辉与夫人几次到工地亲自监督,工程才有所加快。

“我现在都不知怎么办才好?”韦昌辉对夫人说,“天王和四哥似乎有些冲突,使我办事有些顾虑。前些时间,我坚持攻打金陵,天王有些不满。这次天王指定我为天京御林军总指挥,四哥又好像不乐意。”

“前些天我听说两人还一起看宅子,有说有笑的,”韦昌辉夫人是个大家闺秀,说话办事很有见地,只是身体不太好,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只是你二哥多疑,四哥又办事武断,将来少不得会相互猜疑。若两人有隙,那平时办事确实要注意。”

“夫人说的对,有说有笑归有说有笑,可心里想什么谁知道。自从上次“天父代言”选择进军方向,看得出两人就有些隔阂,”韦昌辉虽是一员战将,却十分信服老婆眼光,对老婆是无话不说。“看得出定都天京后,四哥对二哥十分恭敬,府邸建筑、宫女挑选,无不一一过问。可军政方面,却还是四哥说了算,二哥很少插手。”

“这也没什么,当年汉高祖,自诩策划不如张良,带兵不如韩信,后勤不如萧何,万事不管,却依然成就天下。”韦昌辉夫人说,“洪天王性格淡泊,能在南面称王,已经心满意足。东王却雄心勃勃,力图一统天下。若两人相安,各事其职,太平天国就安然无事。若二哥猜疑不定,或四哥居功自傲,则祸事不远。”

“四哥这个人确定有两下子,进天京后,就组织能人撰文,把占领金陵并立为国都的理由说了个透,我们当时支持攻打金陵的众人算是伸了一口气,”韦昌辉有些佩服地说,“告诉你吧,攻克江宁后,四哥曾暗下命令诛杀旗人,把他们财产全部充公,二万多旗人哪,简直是血流成河,可太平天国的国库却因此殷实。最后找了几个替罪的,免去职务也就过去了,可人见还是要狠。现在又发布一系列禁令,禁吸鸦片,禁娼妓,并禁饮洒、吸黄烟等,违者论斩;制订并颁发了《行军号令》,对天军将士要求尤为严峻,申明无论何官何民,无令敢入民房者斩不赦,左脚踏入民家门口,即斩左脚,右脚踏入民家门口者,斩右脚。这样一搞,天京百姓觉得环境与清廷在时也差不多,又拥戴开始天国了。可不知为什么,四哥成绩越大,我越担心。”

“对!四哥做事太张扬,岂不知‘功高震主’的道理。”韦昌辉夫人也深有感触,“你那七弟翼王却过于低调,那翼王府建在哪里?”

“七弟这个人有些阴阳怪气,大家都做府宅,他硬说不要;大家都坐轿,他却成天骑马,说是节俭,总不合群;有人说是卖弄,谁知是真是假。现在住在城东斛角巷一个刘姓大宅中。”韦昌辉说,“可四哥哪里会忘记他,翼王府地址选在城西小王府巷内,原来是江宁富户的私家园林,面积不小。前几****还去看了一下,翼王府前的望楼已经建好了,髙四五丈,计五层,楼顶有平台。里面的府邸也正在施工。那望楼上还挂了一副天王书写的对联:

翼戴著鸿猷,合四海之人民齐归掌握;

王威驰骏誉,率万方之黎庶尽入版图。

府内好像建筑不多,尽是花草苑林,比较符合七弟喜欢幽雅之性格。”

“怎么最近不见你那七弟的影子?”韦昌辉夫人问道,“又到前线去了?”

“是啊,西征军领兵将领胡以晃,出征后身体太差,军医说不宜操劳过度,”韦昌辉笑道,“可能我那四哥嫌七弟总是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天天在耳边吵的慌,叨咕什么不要学前朝李自成等等。他又是西征主帅,正好碰上主将病重,四哥就把他派到安庆,全权主持西征事项去了。可他的府邸,竟然进度比我们还快!”

“其实你看错七弟了,他是你们兄弟中最忠厚的人,”韦昌辉夫人若有所思地说:“以后有了这些府宅,你们兄弟之间的来往就会少多了,感情也会淡薄,这些院子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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