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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人如其名

时令已是晚秋,此时的淮南寒风瑟人。可谓是,‘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秋风无情,摇落了枯叶,也吹散了大地的温暖。

翼王回安庆后不久,传令兵营地悄悄转移,秘密训练也正式开始了,秘密训练营地设在潘庄,这里离桐城大约有三十里。此地也是最前线,对面就是清军驻地,大约也有三十里,中间是一片缓冲地带。清军随时会进攻桐城,天军也随时会进攻清军。天军派了一支小部队驻扎这里作为前哨,监视清军行动。秘密训练营地之所以设在这里,可能是出于保密缘故。

欧阳庭也随翼王回了安庆。临走前,他已经把所有课程安排停当,被选拔的传令兵学员移交给主管教官严粟。严粟自小性格内向,喜欢钻研和猎奇,文韬武略、三教九流无所不会,只是各样技能都不太精。严粟有些恃才傲物,一般人不放在眼里,故友人奇少,独得欧阳庭欣赏,是为好友。

欧阳庭这次向翼王建议调他负责这些传令兵的培训,他还是蛮满足的。他很有自知之明,若论上阵冲锋陷阵,比不过那些血性的匹夫猛汉;若论战场出谋划策,又比不过那些精明的谋士文人。可带这些黄毛小子,正是他的特长,何况翼王答应,军饷增加一级,他与这些传令兵口粮按作战士兵标准,条件比较优越。至于各专业项目培训,教官由欧阳庭调拨。这些传令兵将来的使命也略知一二,他的任务是日常管理及教学衔接,想方设法让这些传令兵成才。

严粟人如其名,很凶很严,一张苦瓜脸,脸上永远都是同一副表情。有人曾经打赌,三个月内如果看到主管教官有过一次笑脸,他愿到训练场跑二十圈。这可能有些言过其实,但起码差不离。也有人说,教官一定要凶要严,否则带不出好的弟子,大家第一次当弟子,也不知这话是否还是有些道理。

秘密训练营搬到潘庄的第一天,严粟就把十二个传令兵召集到一起,他没有训话,却开门见山就问大家,知不知道清廷的‘健锐营’,大家没有说话,显然不太了解。

严粟接着说,“乾隆十二年,清廷与蜀西大金川土司交战,由于蜀西建筑大多是石碉楼,碉楼在山地间易守难攻,金川人利用战碉这一特殊的民族建筑,将清军杀退。乾隆帝得知战碉难攻后,想了个办法,下令在北京西山脚下的方圆十多里的山地上修筑了许多和大小金川相似的碉楼,又从几万士兵中百里挑一地挑选了二千精兵,取名‘健锐营’,每天扛着云梯进行登堡训练,最后颇有心得,健步如飞。第二年,‘健锐营’奔赴前线,对方早探知此支部队,知道无法抵挡,只好签下城下之盟。

班师回朝后,‘健锐营’没有解散。乾隆皇帝颁布诏书:‘夫已习之艺不可废,已奏之绩不可忘,于是合成功之旅,立为健锐营。’清廷又从原来的‘健锐营’中,再优选一千人,经过较长时间培训,成了清廷的一支特殊部队。经过培训的军人很有战斗力,在历次战斗中身先士卒,有勇有谋。

新疆爆发大小和卓之乱,清军前往镇压,履攻不克,乾隆皇帝遂下令派出健锐营,爆乱最终被平息;

甘肃回族起义反清,乾隆立即下诏派出健锐营,起义被镇压;

缅甸侵犯云南边境九龙江,清军屡战不利,乾隆遣健锐营入滇,所向披靡,不久缅王乞降。

清廷尝到甜头,立刻总结经验,把训练项目不断发展,除云梯攻城外,又有火枪射击、骑射、相扑、舞鞭、舞刀、抬枪、骑马竞速、水中功夫等。最后,学员中的佼佼者还要学习兵法、演练阵图。

总之,健锐营中的优秀人员,小到潜伏侦探、化装杀人,大到排兵布阵、军团指挥,那是无所不会,无所不能,当然真正达到优秀级的人员数量很少。”

严粟说完后,看了看大家。

有学员站起来,问严粟说:“老师是不是暗示我们,翼王也要成立天军的“健锐营”,而第一批人员就是我们。”

“我可没有这样说,再说你们才十二人,不可能像健锐营那样冲锋陷阵,”严粟脸无表情地说,“但你们要知道,你们也是百里挑一的战士,人的一生里面有很多事情要做,你现在是传令兵,将来也可能是探子、刺客甚至将领。总之,你们将来可能要负担更重要的任务。而你们今天学的,就是你们承担任务所必需的最起码的技能。

你们是翼王钦点的人员,学成以后也直接由翼王指挥。我不敢说你们就是健锐营,但所要学的东西,绝对不是传令兵技巧那么简单。你们将面临一个艰苦的学习环境,可能要苦到不可想象的地步,要有思想准备。话我已经说清楚,谁要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传令兵们见教官这么说,都没说话。

严粟看了看大家,说:“没有要退出的,好!将来一段很长的时间我们就在一起了。我姓严,以后你们可以叫我严先生,也可以叫我严教官。我这一生中,你们是我第一批弟子。”

潘庄东头有个晒谷场,旁边有些民居。由于此时潘庄已成为清军和天军之间的缓冲地带,随时可能爆发大战小战,大部分的居民,只好躲到外地去。也有些故土难离的,呆在庄里,准备一听到什么风吹草动,拔腿就跑。学生们就零星的住在已经外逃的民居里,白天训练时却集中在晒谷场。

任柱等十二个人互相介绍了自己的姓名、生辰及家乡等情况。令大家惊讶的是,十二个人中竟有十个人生于道光十四年,甲午属马,都是十九岁,还有两个是十八岁,实际也只小几个月。两个女传令兵,也是十九岁,一个年头,元月出生,一个年尾,十一月。人数最集中的是三月,竟然有五人,任柱也是三月。

十二个人年龄差不多,谁大谁小很难分清。最后,大家自己商定,男学生不再称兄道弟,相互之间一律叫名字;女学生则不叫名字,反正只有两个女性,就叫师姐师妹。一月份出生的女兵,大家叫师姐,另一个自然是师妹了。

师姐叫郝胜兰,是从广西一路上跟随翼王部队打过来的,可谓久经沙场。师妹叫白又芳,江苏人,随洪宣娇参加过攻打镇江战役,一枪击毙城防守备,战场上也不是生手了。太平天国定都天京时,拥有一支人数多达十多万女兵的部队,因此训练营地有两个女学员应该算很普通的事。

传令兵们出生地分的很散,安微这边只有任柱一人,广西也只有师姐一人。其他山东湖南湖北江西江苏等各地的都有。至于参军前干什么,倒是比较一致,大部分是农民,还有两个是挑夫。其中年龄最小的傅淦却是算命卜卦的,从小就随爷爷走遍江湖,阅历颇广,后来爷爷去世,就弃器投军了。

任柱最关心的是作战经历,别看这些学员年纪不大,基本都有二到三次与清兵作战经历。比较之下,反倒是任柱最没战场经历了。

听人说,一个人只有上过真正的战场,经历了真正的战争,只有真正饮过敌人的鲜血,经过血与火的考验,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否则,你的天赋再好,你的武功再高,也是徒有虚名,任柱很信奉这一信条。不过他也坚信,没有好的临阵基础,作战只是莽撞行为,很容易为敌人所破,也许还在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之前,你就不存在了。没有机会学习是另一回事,现在有机会了,练好基础成为当务之急。

正式开课第一天,主管教官严粟来的很早,望着十二张期望的脸,依然是那副没有表情的神色,话不多却直奔主题。

“我们尽可能要在一年之内,学会人家健锐营三年才能完成的东西,你不要认为我讲的很玄乎。现在是战争时期,战场上千变万化,也许一年的时间都不会给你,你就要上战场。时间永远是你们的敌人。

严粟停了停,扫了所有学员一眼,见都在注意倾听,点了点头。又接着讲:“你们要学的功课,共分为八类。前三类是学习的重中之重,但并不意味后面的就不重要了。当然,我这个先生也不指望你们每个人都是全才,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有专长也行。但你觉得八类里面有哪类过不了关或者有问题,现在就必须告诉我!我专门给你调整。科目表就挂在墙上。”

主管教官讲完后,走到教室门口,等待弟子们的反应。

众人连忙过去看了看,八类课却是:

1、侦查之术;2、器械之术;3、格杀之术;4、骠骑之术。

5、迷惑之术;6、模仿之术;7、指挥之术8、兵法之术。

“严教官,能解释一下前三类的基本内容吗?”师姐郝胜兰怯生生地问道。

“侦查之术,就是采取伪装或隐瞒身份等方法,运用一定的技巧手段,在对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为发现对方企图,收集对方情况,了解对方思想的一种秘密活动。”严粟停了停,“大家要注意‘技巧手段’的含义,它包括大量内容,今后我们要学的,就是这四个字。”

众人‘哄’的一声,议论开了,教官挥了挥手,大家立刻静下来。

“器械之术,讲的就是各种武器的套路。”严粟接着说,“江湖上各门各派,各朝代的战将为我们留下了不少的传统路数,比如少林棍、武当剑、岳家枪等,大家也可能学过一些,我们要力求更精。另外,在大军团作战、沙场冲锋陷阵时如何使用器械,特别是洋人的火枪火炮利用,与个人单独使用器械还是有区别的。也是今后学习的重点。”

严粟看了看大家,见大家都没有做声,一个个听到聚精会神,点了点头,接着说,“格杀之术则是真正讲求用自身的最大力量和潜能,运用技巧给对手以致命攻击的武术。不管你是徒手还是器械,不管是独斗还是群殴,都讲究招数简单、直接犀利。格杀之术最难掌握,危险系数很高,招招都极为凶狠毒辣,形同拼命。通常使用时不会在意自己的伤势,要求的是最快击败对手。”

没有人提出不学的项目,大家都不太懂,只觉得很新奇,那里能预测到那类过不了关。任柱对教官把侦查之术和器械之术列入重中之重很满意,对自己最喜爱的骠骑之术未列入重中之重有点遗憾。他认为现在是战争年代,个人武功对千军万马的战斗影响不大,而骠骑之术在战斗中作用要大多了。想不到持这一观点的竟然还有师姐。

“那骠骑之术呢?”郝胜兰又接着问。“为什么不列入重中之重?”

“骠骑之术主要分为三部分,我简单介绍一下,”严粟确实是当教官的料,回答问题极其耐心,“第一是马术训练,就是一些马上技巧,如马背倒立、镫里藏身、左右跨马等,这些可以展示娴熟马术的技巧,一直是满蒙骑兵训练重点。第二是骑射,包括骑马射箭和射枪,这也是满族非常重视的军事技能;第三是骑兵指挥,主要是设计骑兵部队结构组成,比如重骑兵、轻骑、边骑等。战场上骑兵的派兵布阵,比如是中间突破、还是两翼包抄等;没有把这项列入重中之重,不是它不重要,主要是考虑你们出去后,骑兵机会比较少。”

任柱现在终于清楚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传令兵,而是像清军的‘健锐营’一样,他们将是翼王部下的一批特殊兵。看来,翼王是准备把清军训练的那一套搬过来,训练他们这些人。只不过这不是一个营,而只是一个小队,将来也不会担任攻城拔寨的任务,所以训练科目不尽相同。

教师大多数都是欧阳庭从各处请来的,教完就走。为培训方便,欧阳庭给每个学员配了一匹马。没有专门的马夫,平时这些马只能由学员自己照料,大家开始新奇了几天,每天洗马喂马,围着马儿打转。几天以后,就有人觉得养马比较烦,没有骑马惬意。

“柱哥,听说你来以前是弼马温,”傅淦有事求人时说话比较甜,对任柱说,“我想把马放在你这里,由你一块料理。”

“可以,”任柱爽快地答应了,“由你来喂养,我还真怕把马儿饿坏了。”

傅淦大喜,连忙说:“是是,从来都没接触过马。”

“要不这样,我们的马儿也由你一起喂养,”旁边几个同窗见有机可乘,纷纷提出要求。

“不行不行,”傅淦有些紧张,担心自己的计划受到影响,“这么多马交给柱哥,把柱哥空余时间都占了,将来教官追究,问题就大了。”

“去去去,人家主角都没发表意见,你先嚷嚷干吗?”众人一起起哄。

“好吧,以后就由我统一喂养,”任柱见大家觉得喂养比较烦,就笑着答应了,“我在桐城试过,只要有序喂养,一天也占不了多少时间。”

众人一听任柱这样说,放下心来,却也没人道谢,‘轰’的一声,笑笑嚷嚷走开了。

自桐城养马后,任柱已经对马有特殊的感情。课余之时,很多时间都是和马呆在一起。倒是两位女学员,兴趣不减,每天都会来给马喂食和料理。

“这些人也真是,自己的马都不亲自照料,要知道马与人是有感情的。你不熟悉它,将来怎么驱使它。”师姐边喂马料边埋怨。

师姐郝胜兰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睛大大的,小巧的鼻子上有几粒雀斑,脸稍有点黄,但笑起来很动人。为人特别豪爽,周身透着一股活泼干练的气息,说话也比较冲,天不怕地不怕。和师妹相比,似乎少了点女人的温柔。

师妹推了师姐一把,笑着说:“你看你一个大姑娘,一天到晚就是感情感情的,也不害臊。马就是马,它会有什么感情。你对它好,它就服你,这不叫感情,只有人与人才会有感情。”

师妹白又芳是江苏人,人如其名,样貌俏丽,小巧玲珑,说话办事保持了江浙女人的那种细腻温柔。大多男学生喜欢逗她、帮助她,比较愿意和她交往。

“那你对谁有感情了,告诉姐,”师姐笑着打趣师妹说,“我帮你说媒去。”

“我啊,嘿嘿,最喜欢翼王,对翼王爷有感情,”师妹一本正经地说:“麻烦师姐去向翼王说一声,大媒做成,猪头少不了你的。”

师姐知道师妹又在调侃她,一蹬脚,作势就要抓师妹,师妹早有准备,笑着一溜烟地跑开了。

任柱见状,笑了笑。也知道师妹开师姐玩笑。师姐比较迷恋翼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师姐与翼王是同乡,与翼王妻子还算远房亲戚,尊翼王一声姐夫。任柱曾经听她说过,她最敬佩的人是翼王,不仅仅是敬佩,而且还包括爱慕。只不过翼王早有妻子儿女,郝胜兰不敢造次,翼王也没有纳妾的意思,只好将爱铭刻在心中。这次招收传令兵,郝胜兰只想到翼王帐下听令,终日与翼王在一起,赶忙报了名,本来已商定好不招广西人,欧阳庭请示翼王后才开的特例,当然这些郝胜兰都不知道。

任柱最想了解的人是翼王,郝胜兰是从广西和翼王他们一起打过来的,又喜欢翼王。对翼王的大事小事知道甚多,爱屋及乌,任柱很喜欢接近郝胜兰,了解一些翼王的事迹。郝胜兰特别喜欢炫耀她所知道的翼王往事,只愁没人听她说。碰到任柱这样一个听客,郝胜兰大肆发挥,翼王故事讲得有声有色,常常把个任柱听得如痴如醉。

任柱与师姐妹回到住处,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正在听傅淦算命。

那傅淦常年随爷爷在外漂泊,以算命之术糊口,善于巧言应对,让你听得心服口服。只见他手持蒲扇,左右点道:“你们都是属马的,这马呐,分为军中之马、堂内之马、栏内之马、行路之马及云中之马等等。这道光十四年出生的马,属云中之马,是沙中金命。为人心地善良、喜交朋友,能逢凶化吉但六亲无靠。若为女子,则多为能言善辩、喜出风头之辈。”

“有是有点像,但不靠谱。”有学员不太相信,发问说,“我们十个人都是同年出生,难道都是一个命。”

“这你就不懂了,后生,”傅淦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虽然同年,不会同月吧,就算同月,不会同日吧,还有时辰也不会相同。生辰八字加在一起,结合八字的五行相生相克情况,就算同胞胎,命运也不会相同。算命学问大着呢!”

“那你帮我算算,”郝胜兰挤上前去,笑里藏刀地说,“算得对,请你吃饭,算不准,拆你的台。”

“完了,搅局的来了。”傅淦装做害怕,哀求说,“师姐,我估计你的命不会太好,不算行不行?”

“不行。”郝胜兰大声叫道,“如实算,不准花言巧语。”

“生辰八子,一并报来。”傅淦见逃不了,索性坐正身子,摆出算命姿态。

“道光十四年元月十六日寅时。”郝胜兰一口气报了出来。

“好,我先按月份算,元月出生,新春之时,起初暴风雪雨,灾害并至;而随之雪地将开,春天到来。一生变化异常,成功有之,而挫折也不少。”傅淦慢条斯理地扳着指头,口中念念有词。

“等于没说。”郝胜兰笑道,“成功有之,而挫折也不少。谁不是这样。”

“十六日,天生胆大,性格暴烈,一生起伏不定。”傅淦没理她,继续算命。

“这倒没错。”郝胜兰说。

“寅时生,一生六亲不得力,无以为靠。全靠自主自立,独立支撑人生。一生虽经历艰苦困难,后来终有回报。”傅淦舒了一口气。

“这就算完了?”郝胜兰很不满足,“像倒是有点像我,可什么也没给我算出,比如婚姻、前程、祸福等等。”

“那里就完了,这是你的基命。啊!你要算婚姻前程,早说嘛,我来给你测一测,”傅淦笑着打趣师姐,用指头装模作样地拤算了几下,“给你十六字偈语‘逆水行舟,桃花坐命;柳暗花明,同年同行。”

“什么意思?”郝胜兰边念边想,“能解释一下吗?”

傅淦连忙摇摇手,“天机不可泄也。”

“这还不好理解,同年同行,”任柱听得入神,自己也在解偈语,听郝胜兰问,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就是找一个同年出生的男子比较合适。”

“就你聪明,”郝胜兰狠狠地瞪了任柱一眼,知道任柱是三月生的,抢白道,“你还不如说找一个三月出生的最合适。”

“三月出生?呵呵,这个我来算,”傅淦见有机可乘,又挤了进来,添油加醋地说,“三月属清明之时,云开雨散,势有千里之途。此月出生的,胆识过人,谋事大成;气冲牛斗,凡试必登。但初时总自然自安,不愿担当。需有独立自主之人辅佐,相辅相成。”

众人看着两人,一起大笑。郝胜兰一见,瞪了任柱一眼,借口跑了出去。

训练进行得很艰苦,基本功和体能是传令兵的起码要求,举石、爬山、摔跤等这些基本训练,相当消耗体力。可江淮一带闹灾,战地粮食供应很成问题,虽然部队对这些学员有些偏袒,但常常整体缺粮。像这样大强度训练,学员们每天却只能吃很可怜的一点口粮,还好同窗中没有富家子弟,大多数小时都挨过饿,加上年轻,还都能咬牙坚持下去。

学生们之间相处的很融洽,相互之间也经常取笑。

“你看,那两只呆鹅又在一起嘀咕。”白又芳告诉大家,却没人理她。任柱和郝胜兰两个经常在一起聊天,一个讲的眉飞色舞,一个听得呆头呆脑,大家都习以为常,认定这两人相处很好,关系特殊。

只有那师弟傅淦最喜欢多管闲事,又最调皮,装做呆头呆脑,常常在两人谈的入迷是挤进来问,“你们谈什么?这么投机。”

其他同窗笑着把他拖出来,“你去煞什么风景,人家谈什么跟你有关吗?”

郝胜兰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从不解释,任柱也懒得回应,竟被同学取笑为“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殊不知两人在一起,完全是因为翼王的缘故。学生们也知道师姐迷恋翼王,可迷恋翼王的女兵太多,只当说说而已,谁也不当一回事。

课程也上的断断续续,由于训练营地位于前线,又少有专业教师,许多教官同时还负担作战任务。有时刚上了一、二堂课,老师就因调离、受伤甚至阵亡等各种原因不能再来了。还好主任教官什么都懂一点,随时可以填上。教的时间少,自己摸索的时间多,至于能不能理解,就看各人的悟性了。

那天又到了主管教官的课,讲的是马上器械之术。任柱有些紧张,生怕教官提问。可教官第一个叫的就是他。

“任柱,马上器械你选哪种兵器?”主管教官盯着他。

“我想选长矛,”任柱回答,“长矛更长,在马上容易占得先机。”

“你地面格斗用的是砍刀,”主管教官毫无表情地说,“马上用的是长矛,这可是两种不同套路。”

“吥哧,”有同窗突然忍不住笑了。

“谁在笑?”主管教官盯着台下,眼睛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没有人敢吱声。

“砍刀和长矛是两套不同套路,这将增加学习的难度,我们不主张。你要有充分的考虑,时间上要合理安排。”主管教官说出他的担心,又转向其他同学,“还有谁是地上和马上兵器不同的。”

“我,我”师姐和师妹同时站了起来,“我们都是地面用剑,马上用刀。”

“我知道了,你们坐下。”主管教官开始讲课,“马上用砍刀,是骑兵中最常见的装备,下面我讲一下砍刀的掌握。至于马上用矛,我只能稍加讲述。”

一堂课下来,大家饶有兴趣,同窗们大多数选择都是马上马下均为砍刀,其实马上砍刀与马下砍刀招式也有很大不同,只不过均为砍刀,更好掌握一些。就他们三个不同,女兵情有可原,在地面,由于剑更轻巧而刀太重,女兵适宜用剑;而在马上,刀更强而剑太轻,当然用刀,而且师姐还有独特一手——暗镖,作为辅助,马上马下,神出鬼没。看来,就任柱选的兵器特殊,不过任柱选长矛作为马上兵器时,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选武器时,是不是你在笑?”任柱早就听出是郝胜兰的笑声,再说也没有谁敢如此嚣张。“真的很好笑吗?”

这时郝胜兰更笑得不亦乐乎,她对任柱说:“我主要想起我们家乡有句话,叫‘地下刀,马上枪,娶个婆娘小霸王。’”

任柱放下心来,原来是为这个发笑,想不到还有这样的说法。

他也不想轻易放过郝胜兰,脑子一转,煞有介事的对她说:“你知不知道,我们那里也有一句话,叫做‘手中剑,袋里镖,嫁个相公大草包。’”

郝胜兰这次可不依他,嚷着说,“你这句肯定是瞎编的,专门骗人。”

任柱懒得理她,转到到一旁洋洋得意去了。

秋天的阳光照在操场上,静悄悄的。学员们一般是上午有培训讲课,下午都在这里,抓紧时间练习预定课程。

“好饿啊!”正在自我训练的任柱突然大叫一声,引来一片哄笑。经常会有这种矫情的叫声,以任柱的讲法,叫一叫饥饿反而会好点。

“去练习骑马吗?”郝胜兰不知从那里钻出来。

骑马也是一项训练课程,由于地处前线,教官要求他们不能骑的太远。

“不去,肚子咕咕叫,那有力气骑马。”任柱断然拒绝。

“那我问你,如果有一个地方有鱼,你想不想搞点改善伙食?”郝胜兰狡黠看着他,悄悄地说。

“那里?”任柱有点来劲了。

“你跟我走就是。”郝胜兰懒得回答他。

任柱跟着郝胜兰,足足跑了二十里。任柱看着前面的师姐,心里还是很敬佩的。师姐这些年追恋翼王,梦想与翼王纵马沙场,事事都以翼王为榜样,无论阅历、知识、武功都长足进步,期望将来有机会到翼王身边,能对翼王有所帮助。培训期间,虽说骑马、格斗这些师姐比不上自己,但那些化装、模仿甚至五行之术,却远在自己之上。尤其是一手飞刀,使得出神入化,弥补了女孩体力不足的缺陷。

“我就不解,看你平时比较稳重,疙瘩一个,”郝胜兰问任柱,“却常常出我的糗,开我的玩笑。”

“天地良心,我那敢出你的糗,躲你还来不及呢,”任柱说,“不过,和你在一起,我觉得爽朗开心,反倒喜欢开玩笑了。”

“我和谁在一起都觉得很开心,”郝胜兰加快了点马速,“那里像你,开个玩笑也要看对象。不过你这样说,我觉得很舒心。”

“我这个人笨,与别人开玩笑,有些怕人家多心,”任柱承认,“跟你说笑就没有什么顾忌,你知道我不会有恶意的。”

“可能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傻大姐。”郝胜兰再次提高马速,任柱只有紧紧跟着。

“注意,这里是敌我交界地区,常有清军探子。”任柱不无担心的提醒师姐。

“有你在这里怕什么?”郝胜兰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再说我的飞刀也不是吃素的。”

“怕倒是不怕,就不愿惹出事来。”任柱倒是很小心。

“去去去,你还男子汉呢。”郝胜兰用手指了指,“到了,就在那里。”

任柱一看,果然一条小河,水很清,太阳懒洋洋的挂住空中,除了偶有秋蝉叫声,四周静悄悄的。

“原来你早就来过这里。”任柱指着郝胜兰,笑着说,“这里是交界地区,可见你经常破坏纪律。”

“下面就看你的了,我负责放哨。”郝胜兰很得意看着任柱,其实郝胜兰不但到过这里,连清兵占领区她都去过。而且,同窗去过的也不少。任柱算是比较循规蹈矩的,一般不会违反纪律。不过,循规蹈矩也有好处,由于比较专心,武功及技巧反倒比其他同窗提高的更快。

“你看水顶清,四周又没人,不下河洗个澡?”任柱笑着对郝胜兰说。

“人是没有,就有一个大头鬼。”郝胜兰乘机骂一句。

“那我下水了,你站远点,我可是什么都不穿的。”任柱笑了笑。

“谁稀罕,快点。”郝胜兰走了几步,转身在一颗柳树下坐下来。

任柱小时候在家也经常抓鱼,连忙削了根柳条,轻车熟路,半个时辰不到就刺了两条大鱼。水太凉,连忙爬上岸穿好衣服。

“走哪。”任柱走到郝胜兰面前,“发什么呆!”

郝胜兰不知在想什么,给任柱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说,“战果如何?哇,两条这么大的,真行,可以改善生活了。”

“郝胜兰同学,你这是严重违反纪律,作为处罚,今天这顿鱼你不能吃。”任柱突然学着主管教官的声音,一本正经的宣布。

“报告教官,任柱也有份,他也不能吃。”郝胜兰也叫道。

两人笑做一团,纵马速疾。

“为什么叫郝胜兰呢?我想过,你肯定是没有兄弟才取得名字,表示女孩要胜过男儿。”路上,任柱忍不住调侃师姐。

师姐装模作样嘟起嘴巴说:“去、去,胡说八道。人家是兰花的兰,胜兰,就是比兰花还漂亮的意思,跟有无兄弟无关。”

至于是不是有兄弟,连郝胜兰自己也记不清了,家里穷,从小她就被送给一对没有小孩的老夫妇,倒也深受宠爱。后来老夫妇先后去世。听说天军男女平等,她大门一锁就参军了。

“我们分开回去,你晚点过来。”快到营地,郝胜兰多了个心眼,真发现两人偷偷去捕鱼,那是要受罚的。

任柱又兜了一圈,骑马回营时,发现郝胜兰已经安顿好,正蹲在地上剖鱼。连忙下马,笑着说:“看你这个样子,不由我心生一联。我上联是:‘师姐剖鱼,蹲下来一剖两半。’请对下联,哈,这差不多是绝对了。”

“讨厌,”师姐发现这是一语双关的戏谑联,顿时脸红红的,想了想说:“姐还怕你不成,我对下联:‘柱弟骑马,跨上去又加一鞭’”

任柱惊讶,“这你也知道!”两人同时开心大笑。

时间一天天在忙碌中过去,自从传令兵开课后,翼王就再没来过。每次看见郝胜兰傻傻的呆坐在那里,任柱就觉得很同情。别人不知道他知道,她一定是又在想翼王。郝胜兰心中的如意郎君,却像水中月一样,看得见,摸不着。

“她这一生要嫁出去,不是那么容易,”傅淦偷笑郝胜兰,“除非再出现另一个英姿飒爽的翼王。”

“这有什么,”任柱觉得根本不是一回事,“你知道有多少女孩迷恋着翼王,包括那一位。”任柱斜了一眼白又芳,接着说,“别人能恋,为什么师姐不能恋?再说,按你的说法,这些人都嫁不出去。”

“可是,这师姐也太痴情太露骨了,给人印象是这一生非翼王不嫁,”傅淦也是没事多操心,“你喜欢师姐,可是你有翼王的才华吗?”

任柱内心承认自己很喜欢郝胜兰,郝胜兰比他见过更多世面,思想更开阔,自己是望尘莫及。不过他倒不十分注重这些,他只觉得,跟郝胜兰在一起,很快乐,有趣味。郝胜兰也经常帮他洗洗衣服、料理生活等。看得出,郝胜兰也很喜欢和他在一起,不过朋友和丈夫是两回事,她喜欢的是只是一个不涉及到男女之爱的异性朋友。若论到婚嫁,郝胜兰喜欢的如意郎君应该是一个叱咤风云、英姿飒爽的大人物,而自己目前这个样子,是绝对配不上师姐的。

“向她表白吧,”师妹白又芳插了进来,似乎早已看出任柱的心思,她是个女孩子,觉得两人是天生一对,催着任柱向郝胜兰表白。“既然已经认定就要坚决地去做,犹豫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你没有看见师姐还恋着翼王嘛,”任柱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我们之间还不是很了解,时机还未到。”

“你们这些人,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机会,”白又芳有些遗憾,“几年后你再回忆我现在的提议,你会后悔的。”

“哈哈,小小师妹什么时候变成老学究了,”傅淦见师妹这样劝任柱,口无遮拦地说,“柱哥,别听她的,你向师姐表白,她最受益,竞争翼王的对手又少了一个,偏不让她如愿!”

“去去去,哪里都有你,”白又芳好像很怕这位口无遮拦的小师弟,不知为什么有些脸红,她懒得与这个小师弟斗嘴,只对任柱说,“话我是跟你说了,怎么办由你。”

任柱何尝不想表白,可是他觉得时机未到,这类事情太敏感,有时表白不成,朋友都没得做了。反正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得很,能够维持目前关系这样也很好,这就够了。

天京城内,天王府终于落成,东王府建的也差不多了。

洪天王心中喜悦,谓东王杨秀清:“如今国都已定,战事顺利。天国需大批治国之才,宜开科取士,增选文寸,鼓励人心。”

杨秀清知道举办科举招考仍天王宏愿之一,当年天王第四次参加大清科举考取落地,曾在广州宣称,“等我自己来开科取天下之士吧。”如今开考,实仍实现当年誓言。当即就说:“所有准备,皆已具备。今年科举,分文武两举。文科分取男女状元;武科取武状元,男女均可参与。请二哥命题。”

洪天王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今年科举,仍天国第一次,公平公正最为重要。清廷令人失望,科举腐败也是重要原因。代朕传令,凡泄露考题者,斩;考试舞弊者,斩;考场交头接耳者,斩。”

“遵天王令!”

洪天王接着说:“为更快吸收人才,科举考试可每年四次,分别称为天试、东试、北试和翼试,试题不要搞四书五经那一套,本次命题为…”洪天王神秘地看了看杨秀清,杨秀清连忙走向前,天王耳语几句。

杨秀清连声说:“行,行,遵天王命。”

洪宣娇走进天王府,却见天长金天姣迎了出来,一见面就埋怨说:“姑姑,这么久也不来,人家闷得很。”天姣是天王的养女,最得天王宠爱。洪天王其他三个女儿,年纪都还小。

“是天长金啊,让姑姑好好看看你,”洪宣娇也很喜欢天姣,总是爱给她带点什么礼物,这天姣也比较特别,家里什么都有,但就喜欢姑姑那些不值钱的小饰品。“过来,让姑姑给你戴上这种玉簪。”

洪宣娇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有一支精致的簪子,这还是攻克镇江的战利品。洪宣娇细心地帮天姣插在头发上,又轻轻地扳过天长金的脸,端详了一下,开心地笑着说:“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不知哪家公子有福气,能娶到端庄秀丽又高贵天长金。”

“姑姑最会笑人家了,”天姣撒娇说,“上次答应攻进天京后,带人家去天京闹区游玩,可这么长时间没过来,尽骗人。”

“姑姑什么时候骗过天长金,前段时间没来,是因为到镇江去了一趟。”洪宣娇向天长金解释,“告诉你吧!姑姑这次去镇江,战事十分顺利。却多亏一员小将。那小将叫陈玉成,人长的十分秀气,武功也十分了得。别看他年纪小,以他今日的处事能力、文武修为,将来必成大器。”

“姑姑很少这样夸奖人的,”天长金知道洪宣娇眼光从来都高,笑道,“下次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竟使得姑姑如此关注。”

“傻丫头,姑姑如此关注,还不是为了天长金,”洪宣娇爱护地看着天姣,默默说道,“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虽说是天长金,可真要找一个出色的丈夫也很难。”

洪宣娇没有食言,几天以后,她又匆匆地来到天王府。

“快去换一下装,今天是文科科举放榜之人,姑姑带你出去看看新科状元。”

“阿爸哪去了?”天姣有些担心,“要告诉他吗?”

“你阿爸在天王府等着召见新科状元,姑姑已经告诉他了。”洪宣娇对天长金说,“天京城内,也只有姑姑我能出入男营了,你必须换成女兵装束,做我的持卫。要不消息传开,我怕美丽天长金抢了新科状元的风采。”

两人出来时,太阳已经老高了。轿子七转八拐,来到“忘忧”酒楼,洪宣娇昨天就令人定了一间沿街雅室,只见几个持卫女兵迎了出来。这雅室位置特好,前窗可以观赏大街景象,后窗又能看到酒楼大厅。

“状元榜什么时候出来?”酒楼大厅坐满了人,议论纷纷。酒楼也把科举公榜、状元游街作为招揽生意的好机会,专门派出店小二等候在贴榜处,一有消息即刻来报。而酒楼宾客,只需喝酒聊天,等待消息。

洪宣娇刚坐下不久,就听大厅一片哗然,只见派出的店小二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口里叫着:“出榜了、出榜了。”

众食客纷纷站了起来,有的还走向前去,围着店小二问道:

“男状元是谁?”“女状元是不是傅善祥?”

店小二喘了一口气,口齿伶俐地报道:“男状元叫武立勋,安微和州人;女状元嘛,就是傅善祥,我们金陵的才女。”

众食客一阵欢呼,纷纷议论,可能是在金陵本地的缘故,议论重点竟是为傅善祥高中而兴奋。那傅善祥考试前在金陵就有些名气,才貌双全,太平天国第一次招考即中女状元,可说是不负众望。

天姣没理会这些喧闹,只在前窗默默地看着楼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想些什么。

“丫头,有什么心事?”洪宣娇见天长金不太高兴,连忙调笑道,“不知不觉天长金就长大了,知道思春了。”

天姣脸红了起来,责怪道:“姑姑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在想,这人生没什么趣味,每天都是争名夺利,忙忙碌碌。你看那街上的人们,匆匆忙忙的,为五斗米折腰。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只是为今日生存而奔跑。”

洪宣娇看着天长金,恍惚中觉得这小妮子讲的也有道理,却突然有清醒过来,说:“将来你有了夫君,就会觉得有趣味了。你这是厌世思想,谁都可以有厌世,可你不应该。你是天金,天王已经为你的将来打理了一切,那些世人一生也达不到的东西,你却可以轻而易举。”

“姑姑又不是天姣,”天姣依然看着街上,小声地反驳说,“怎么知道天姣心想。”

两人正说着,突然街上人群一阵喧哗,有人叫着:“过来了、过来了!”

果然,一声声锣响,引出一对人马。只见男状元武立勋、女状元傅善祥,骑高头大马,戴状元红花,双双走在前面,跟着是榜眼、探花。地官又正丞相陈承瑢,坐在轿内,紧跟在后面。随后奏乐人员排成长队,边走边吹打,

洪宣娇看那男状元武立勋,虽然兴高采烈,却显得过于老成;再看那女状元傅善祥,果然天姿国色。穿一身白色飘逸的长袍纱衣,黑色的头发光泽黑墨般轻轻挽起在头顶,长长的睫毛像雾一样,把眉毛修饰的极其润泽,尖尖的瓜子脸,常带着微笑,圆润肌肤象是美玉一般,没有一点瑕疵。尤其那一对迷人的大眼忽闪忽闪,给人精明快捷、主意倍出的感觉。

“一看就知道是狐狸精,”洪宣娇不知为什么醋意横生,低声骂道,只见那一伙人吹吹打打向东王府走去。

“姑姑,你认得那女状元?”天姣惊讶地问道,“何以如此说她!”

“没什么,姑姑看不惯如此趾高气扬的人。今天这两个状元,一个老气横秋,一个搔首弄姿,没一个中姑姑的意,不理他们了。既然出来,索性玩个痛快,姑姑带你到校军场去,看看谁能夺得武状元。”洪宣娇不管天姣是否同意,命令随从女兵,“通知轿夫备轿。”

却说新科状元一众人,吹吹打打,由陈承瑢领着,先来到东王府拜谢。东王杨秀清早在议事大厅等候。

只听一个女官叫道:“宣新科状元一众人进见。”

一众人依次入厅,跪倒在杨秀清面前三呼:“东王九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杨秀清说:“起来吧,赐坐。”

“谢东王!”

“你都参加两次清廷考试了,”杨秀清对武立勋说,陈承瑢曾向他告知过男状元的情况,“这次参加天国考试,如何能如此发挥?”

“三皇五帝,盘古到金,经历无数朝代。但各朝代治国理念相同,无不以教育人才为中心,此仍小民研究方向,”武立勋从容回答,“本次试题‘太平天国天父天兄天王为真皇帝制策’,既是考试,又是集贤,只有我天国方能有此高招。晚生以古今事例,列出人才、教育之重要,为天国贡献教育之策。”

“好,好,”杨秀清一听,不是很感兴趣,没有再问下去。转向女状元傅善祥问道:“早听说你是金陵才女,你又如何制策?”

傅善祥莞尔一笑,说道:“谢东王关切,国家政事与军事,早有东王主持制定,岂有小女子话语。只是制策难,执行更难。日后对策略执行,变数极大,执行若不能切中利弊,则策略将付诸东流。”

“果然是金陵才女,一句话解我顾虑,”杨秀清初见傅善祥一笑,已经心动,此时见她应答敏捷,更是喜爱。“不如傅状元就留在东王府,担任东殿女薄书,批判军政大事,辅佐本王处理事务。”

“小女谢东王,感谢东王知遇之恩。”傅善祥道了个万福。

“陈丞相,送他们到天王府。”杨秀清叮嘱。

校军场人山人海,武状元的决赛正在进行。洪宣娇等来到校军场时,早有人通报主持比赛的夏官正丞相黄生才,黄生才忙将两人迎上观战台。

“比赛分两组采取擂台赛,东组获胜的是杨在田,西组获胜的是陈玉成,两人进行决赛,获胜者即为武试第一名,”黄生才向两人介绍,“萧王娘来的晚了点,双方马上武功比试已经进行一个多时辰,依然不见胜负。”

天姣本不想跟洪宣娇来校军场凑热闹,有些无精打采。此时一听有陈玉成出战,不禁来了精神,她早就想看看姑姑赞不绝口的男人究竟如何。

“那穿着白衣、手拿长枪小将就是陈玉成,灰色衣服、挥舞狼牙棒的是杨在田,两人势均力敌,”黄生才依旧介绍说,“杨在田练得是刚劲一路,而陈玉成属韧柔路子,以我的看法,由于刚劲路子最费体力,只要纠缠两个时辰以上,陈玉成取胜把握极大。”

洪宣娇问道:“那杨在田不是东王的侄子吗?”

“是啊!真是将门虎子啊!”黄生才叹道,“那陈玉成却是陈承瑢的侄子。”

“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洪宣娇爽朗地笑道,“一个是东王侄子,一个是东王府总管的侄子,看来这武状元与东王府有缘。”

天姣没有参加两人谈话,只注意白袍小将的一举一动。洪宣娇正说着,却听的一片排山倒海的喊叫声响起,原来可能是交锋太久,加上杨在田走的是刚猛套路,杨在田坐骑不支,马失前蹄,把杨在田掀翻在地。

只见陈玉成轻快地从马上跃下,扶起杨在田,并作躬曰:“能与君比试,兄弟我三生有幸,请阁下换过战马,兄弟与你再战五百回合。”

杨在田听陈玉成这么说,朝陈玉成拱了拱手,说:“你我武功,不相上下。若再战五百回合,也未必能分出胜负。只是论武功套路,我刚兄柔,若千回合以上,兄弟我必败无疑。既然天意如此,今日就到此为此。”

“那就承让了,改日我再请兄弟喝酒。”陈玉成本想再战,见杨在田如此说,只好也拱了拱手,说:“不服的话,我们明年再战。”

那当值判决军官见胜负已定,急急忙忙跑到观礼台,向主持黄生才报告:“杨在田与陈玉成比试完毕,陈玉成取胜。”

黄生才立刻向全场宣布,“武状元比试已经全部完毕,陈玉成第一名,杨在田第二名,卢一辉第三名。即刻进天王府,请天王钦点。”

只听整个校军场轰声雷动,早有一班原来童子军的兄弟,把陈玉成簇拥上观礼台。陈玉成稍露羞涩,向黄生才谢礼。洪宣娇不由分说地拉着天姣道:“我们也过去看看。”陈玉成见萧王娘来了,连忙施礼,笑着说,“镇江一别多日,萧王娘可好?”

“小鬼头,越来越精神了。”洪宣娇也很高兴,对天姣说,“这就是我上次说的陈玉成。”

陈玉成向天长金施礼,他从未见过天姣,又见天长金戎装打扮,对洪宣娇说:“想不到萧王娘部下,个个都长的这么俏俊。”

“胡说八道,专拣好听的讲,”洪宣娇笑骂道,但也没暴露天长金身份,只介绍说,“这位是二小姐。”

陈玉成开始以为天姣是萧王娘护卫,见说是二小姐,知道错了,连忙向天长金赔礼说:“不知者不罪,小生向二小姐赔礼。”

天姣看着陈玉成憨厚稚气的脸,又夸自己俏俊,不觉心里一动,羞涩地说:“祝贺小将军技压群雄,勇夺冠军。”

“小将军?你也叫我小将军?”陈玉成转向洪宣娇,又看了看天姣公主,不服气地申辩道,“我还小啊?”

洪宣娇不禁大笑,说道:“来,来,让王娘帮大将军把状元花戴上。”

萧王娘把大红花缎戴在陈玉成身上,天姣饶有兴趣地在旁边看着,没有动手。只觉得陈玉成稚气未干,性情活泼,长得一表人才。虽然得到第一,却又毫无骄态,玩意十足。完全不像一些人趾高气扬,似乎有苦尽甘来之感。这样的男孩,正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正想着,只见陈玉成满面春风,精神抖擞,向萧王娘、黄生才致谢。又朝天长金挤了挤眼,做个怪相,笑着打了个招呼。天姣心中喜欢,也羞涩点了点头。

黄生才叫来几座轿子,命令道:“先去东王府。”

洪宣娇想到傅善祥,心里就有些气,说:“天长金累了,直接去天王府。”

黄生才不敢违逆,一行人吹吹打打,朝天王府奔去。

天王府中,一班人还在等文科新状元。

蒙得恩急的在内朝房门前来回徘徊,这时女尚书何琪赶来报告,“来了、来了。”蒙得恩松了一口气,只见一众人,在女门官引导下,穿过有朱地金字龙狮象云锦纹彩绘的牌坊,走到内朝房门前停下,蒙得恩连忙进殿禀报。

“传新科状元进殿。”有声音叫着。

傅善祥跟着前面引导女官进入大殿,整个大殿黄橙橙的,眼睛一下子还不能适应。恍惚面前全部是黄色,黄色的龙墩,黄色的屏风,黄色的绣幔,黄色的墙壁……,洪天王高坐在黄色的龙椅上,穿一声黄色龙袍。

一众人赶紧走了几步,跪倒在地,喊:“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见天王喊道:“各爱卿平身。”

“武爱卿,文章中你说天国要选拔人才,大兴教育,甚合朕意。人才仍立国之本,教育是兴邦要策,”洪天王对武立勋说,“朕就封你安微正掌试官,领四品,负责安微全部乡试。”

“谢主龙恩!”武立勋连忙跪谢。

洪天王转向傅善祥问,“傅爱卿,文章中你说‘三皇不足为皇,五帝不足为帝,惟我皇帝,乃真皇帝。’你如此说,朕心欣慰,不知此说出于何处?”

“神天上帝具有独真、独尊、独威的绝对性,而其他一切神灵偶像、以往的三皇五帝,通通不过都是些邪门歪道。”傅善祥得益于考前就读过‘劝世良言’等拜上帝会书籍,所以能侃侃而谈,“我主天王仍上帝亲子,天兄胞弟,为天下万国太平之主,代表上天救我华夏。故惟我天王,乃真皇帝,此仍出自下臣之心,也代表天下万千民心。”

“爱卿所言,句句中的,有爱卿此等人物,是我天国之福,”洪天王早听说傅是金陵才女,天姿国色,博通今古。如今一见,果然非同一般。听完傅善祥回答,不禁骤生爱意,“朕有意留爱卿在府中任职,不知意下如何。”

“可刚才在东王府中,东王已委任小女担任东殿女薄书,”傅善祥有些为难,“小民诚恐,已经应允。”

“东王府?”洪天王恨恨地瞪了蒙得恩一眼,又转向傅善祥说,“东殿女薄书,好,好,东王府政务多,正需要爱卿这样的帮手。”

此时有传讯女官来报,夏官正丞相黄生才,率今科武试前三甲求见,萧王娘也一同前来。

“传!”洪天王虽是文人出身,却更喜欢武将。

只见黄生才率领一众武生,一个个虎背熊腰,神采奕奕。

礼毕,黄生才禀报:“臣黄生才,钦命武试主持,幸不辱命。现率武试前三甲晋见天王,请天王钦点。”

蒙德恩接过名册,转呈洪天王。

洪天王接过名册,却对洪宣娇说:“袍妹怎么也来了,从东王府过来?”

“臣妾在校军场观赛,我天国人才济济,比试精彩绝伦。”洪宣娇说道,进入天王府后,天仪自回闺房去了。“没去东王府,比试结束就直接过来了。”

洪天王翻开名册,见武试第一名是陈玉成,不觉大喜。那陈玉成虽小,比赛前却有些小名气,洪天王十分器重。

“陈爱卿,你为人仁义有信,在战场上屡立功勋,朕甚欢喜,”洪天王有些爱意外露,“上次朕封你为检点,排在多少位?”

“排在三十,”蒙德恩连忙道,“殿右三十检点。”

洪天王接着说:“才三十?是有些埋没你了。”

洪宣娇有另外想法,见洪天王欲加陈玉成官职,连忙说:“陈玉成年纪尚小,这次加封就算了,他叔叔也不过丞相。”

“叔叔?”洪天王问道:“谁是陈玉成的叔叔?”

“地官又正丞相陈承瑢,现在是东王府总管。”洪宣娇道:“关于陈玉成,小妹还有一事私下请奏皇兄。”

“陈承瑢?朕知道了!都是将门之子啊!”洪天王玉笔一挥,“陈玉成为今科武状元,杨元吉为榜眼,卢一辉为探花。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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