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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智取枫林

天王终于病倒了。自从失去安庆之后,恶事就接踵而来。

先是赞王蒙得恩病逝,这个在任何困难情况下都始终如一紧跟自己的爱卿,竟然先去向天父报到了,他觉得很伤心。更使天王伤心的是,蒙得恩留下一封信,百般赞颂天王恩德,却也说当年与翼王之争影响天朝进程,真是胡说八道。

接着陈玉成战死。虽然天朝现在封了二千多个王,虽然陈玉成临死还不是王,可是陈爱卿临死所说,“太平天国去我一人,江山也便去了一半。”他十分赞同,没有陈玉成,谁能再解天京之围。

雉河集沦陷,沃王张乐行战死。眼睁睁看着盟军被围歼,想援救又无能为力,心中真是憋屈。如果陈爱卿还在,也不至于雉河集全军覆没。

前几天听探子回报,说翼王石达开率兵往蜀地进发,本来应该高兴才对,可不知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削弱翼军,把他们挤出中原,本来就是自己一贯策略。可现在举目一望,遍山漫野都是清军,小刀会灭了、捻军垮了、苗家军降了、翼王走了,为什么太平天国道路越走越窄?难道天父再也不眷顾天国了。

洪天王再也不愿想下去了,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侍女连忙递上金盆和手巾,乘天王洗漱,将满是血丝的手巾换成干净手巾,不让天王看到,以免天王又发脾气。

广西不能待,翼王石达开不得不向四川发展。其实,翼王一直对蜀地青睐有加,首先是看重四川的富庶,其次是看中四川的天险。当年在武昌讨论向何方发展时,他就提出先占蜀地,再图中原。可是当时最担心的是,四川易进不易出,进入四川的结果可能就是地方割据,诸葛武侯七出祁山,最后也是无力回天。而当时太平天国如日中天,天王和东王都志在天下,翼王没有坚持自己意见。

可现在进川却是不得已而为之。清廷已经知道翼王的意图,大量的清兵已经在翼王之前入川。现在要像当年刘备一样,在四川建立一个反清的基地,难上加难。尤其那四川总督骆秉章,确是个人物,除了布置军队外,还派人通知各处地方官府和当地土司严加防范。同时到处造谣,说长毛杀人抢物,骚扰百姓,千万不要给予支持。

翼王初进四川,人生地不熟,关键还是能出谋划策、能独立作战的手下大为减少。此时见清军如此造谣,逐更加严厉要求部下保持传统,不许扰民,以实际行动赢得川中百姓支持。可一时间土司和百姓对太平军缺少了解,进展却并不很顺利。

这一日,却见洪天奎急匆匆赶回来。进川以前,翼王派固天豫唐日荣带领翼殿前队担任前锋,率先挺进四川重地。又派持卫副官洪天奎跟随,来回传递消息。此次回来,却是向翼王请示。

那翼殿前队是翼王部队精锐,唐日荣又是一员悍将,一路上扮演斩关夺寨的角色,进军较为顺利。

当时在四川一带活动的农民起义部队首领李永和、蓝大顺致书唐日荣,表示愿意前来迎接翼王大军,并恳请合兵一处。李蓝义军在川中转战多年,地形熟、人缘好,他们主动来迎,真可谓雪中送炭。可唐日荣虽然作战勇敢,策略上却不灵活。竟然婉言拒绝了他们,原因是他们军纪不行,经常骚扰百姓,如果过来迎接,会给沿途百姓造成滋扰,反而破坏了天军在老百姓中的形象,只要他们在原地等待。

可洪天奎有不同看法,认为部队对四川地形不熟,周围除了清兵外,都是当地土司的部队,如果与李蓝义军合兵,由李蓝义军担任向导,联络百姓,可能局面会大不相同。

唐日荣坚持要遵循翼王军纪,暂不与其合作。两人发生分歧,相持不下,逐派洪天奎回来请示翼王。

翼王听完,不禁长叹一声,大叫可惜。不过,翼王对唐日荣的做法并没有指责,只叫洪天奎随时准备返回。

洪天奎心中十分忐忑,他长期跟随翼王,也知道一些事情的轻重。翼王虽然没有说什么,可看得出很丧气。也许唐日荣的‘一念之仁’,会加速翼军的困境。

果然,洪天奎的预感不久就应验了。

战后的雉河集,变成了一片废墟。原来热闹的街道已不复存在。到处是断壁残垣、冒烟的燃烧物,一片凄凉景象。几千名被俘获的捻军俘虏,大部分被杀,其余的被清军的收容队押走了。

僧格林沁部队也撤走了,清军在此战中损失了不下五万人。撤走之前,僧格林沁仍然按照他的法则,抵抗越激烈,杀戮越严厉,血洗了雉河集。所有青壮年老百姓,不论男女,几乎全部杀光。军队也趁机大肆烧杀抢掠,拿走所有有用的东西,破坏和烧掉了残存的圩寨房屋建筑。

雉河集尸积如山,到处是捻军及家属百姓的尸体,散发着一阵阵血腥味。即使是阳光高照的日子,雉河集一带也是阴风惨惨。

任化邦带先头部队赶到了雉河集时,已经是清军撤走后的第三天。先头部队将所有的尸体排在一起,一具具仔细辨认。废墟上到处摆满了尸体,所有搜寻的人员都感到有点象置身于地狱之中。这种疯狂的寻找持续了三个时辰,没有找到张乐行盟主的尸首,张盟主家的上一辈老人、同辈兄弟和晚辈子侄整整三代,全部被杀。很多捻军兄弟的家也被杀得断门绝户。

任化邦的心沉重的像压上了龙山,他想哭,想大声嚎叫。

一声凄惨的哭声突然响起来,任化邦抬起头,只见一个年轻人蹶着受伤的腿向他扑过来。他认识这年轻人,叫张皮绠,只有十四岁,聪明伶俐,很得杜金蝉喜爱,总开玩笑要认他作义子。张皮绠最喜欢帮捻军做些跑腿的事,与张乐行似乎有些亲戚关系,称张乐行为伯伯,任化邦连忙扶住他。

“来晚了,来晚了,”张皮绠语无伦次的重复着。

“快说,张盟主那去了,”任化邦摇着张皮绠的肩膀,力图使他恢复平静。

“都死了,”张皮绠突然又嚎啕大哭,“张伯伯死了,被僧狗凌迟处死。张喜弟弟、宛儿弟弟也死了。”

“你先不要哭,把知道的给我讲一遍。”任化邦也有些伤感,“你张伯伯如何被清军抓获的?”

“李家英,这个叛贼,”张皮绠逐渐恢复常态,狠狠地说,“张伯伯已经冲出包围,到了蒙城西阳集李家英处,准备经宿州到山东找你们。不想李贼一边与张伯伯喝酒,一边通知清军,当夜张伯伯、苗姆姆、儿子张喜、义子王宛儿及几名卫士均被宿州清军抓获。”

“还有多少你这样的兄弟?”任化邦问到。

“清军破庄以后,到处到处烧杀抢掠,兄弟们死的很惨。”张皮绠说,“像我这样负伤以及侥幸逃脱的,不到一千人。”

任化邦说:“我给你两个人,一起把这些侥幸幸存的人召集起来,我全部带走。”

欧阳军师带领的一千多骑兵随后也赶到了,他们有的就是本地人,有的来自其他地方。残酷的杀戮令每个人悲愤,他们列队站在任化邦身后,场面上的气氛庄严而肃穆。

任化邦命令搜寻人员挖了个大坑,把所有尸体摆放在坑内。骑兵队里响起了一片哭声。

任化邦看着一个个横陈的尸体,想起待自己恩重如山的张盟主,那幽默爽朗的杜伯母,活泼快乐的张辣梅,还有爱酒如命的韩老大。如今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仇恨怒火充满了他的心头。

任化邦慢慢地举起左手,伸向天空:“我向天发誓,这一生的使命,就是向僧格林沁、苗沛霖讨回血债,不报此仇,死不瞑目。”

接着,一千多人的手也伸向天空,拌和着一片有节奏的愤怒喊声,“报仇!”“报仇!”。

雉河集上空,哭声和喊声响成一片。

负责安葬的几个士兵沉痛地对任化邦说:“任旗主,我们会把死去弟兄们的葬礼,安排的尽可能隆重。”

“你们费心!”任化邦说,“在雉河集弟兄们葬礼之前,我会去寻点什么东西来祭奠一番,否则雉河集弟兄们会死不瞑目!”

任化邦用颤抖的手,铲下了第一铲土……。

苗天庆的骑兵队已经发展到两千多人了,马匹有三千多匹。

苗天庆虽是苗沛霖的侄子,但外人都视他为苗沛霖的儿子。大家平日里评论,老大苗景开有元帅之才;老二苗天庆有将军之才;老三苗长春有军师之才。他知道这都是大家的奉承之词,但说法有些偏见,应该说自己文武全才才对。自己的战斗能力,那是绝对没有疑问的,至于谋略方面,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但民间还有一种流传,说老大爱烟、老二爱嫖、老三爱赌。苗天庆觉得这些人太会编故事了。老大因吸食福寿膏被叔叔追问,这事确有,以后不是戒了吗?老三爱赌,也不过和部下玩玩而已,从没出过什么事。至于自己爱嫖,简直是天方夜谭。以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去嫖。不过喜欢漂亮的女人这也是事实,自古英雄爱美人,谁不这样?老二爱嫖,太贬低我了。

苗天庆为这个骑兵队,费尽了心血。骑兵是一个很费钱财又很难驾驭的兵种。当年叔叔苗沛霖化重金购马两千匹组成骑兵队,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但事实证明,叔叔还是很有眼光的。最有眼光的还是选定了他这个统领。

当日与安徽巡抚翁同书大战时,骑兵队向苏北出击,所到之处,无往不胜。这次在雉河集,叔叔与僧王联手,打了张乐行一个措手不及。攻占展沟圩寨就是自己的杰作。骑兵队面对短刀短枪的捻军,占尽了优势,光马匹,这次在雉河集就缴获了近千匹。

苗天庆今天起得很早,他在院子里练了练拳脚,又到自己的马厩里看了那匹名叫“四蹄踏雪”的宝马。然后才情绪饱满地回房间用餐。

他胃口少见的好,吃了一盘卤牛肉、两个煎鸡蛋和三个馒头。

这种胃口,可能是良好的情绪在起作用。昨天,他得到密报,朝廷为奖励这次雉河集大捷,庆贺消灭捻军主力,特招僧格林沁回京褒奖。陪同僧王一同回京的还有陈国瑞和叔叔苗沛霖。皇上将亲自接见。作为叔叔旗下最主要的战将,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

苗天庆一直守在在枫林镇,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叔叔对他的偏爱和看重。枫林镇是苗家部队最重要的军需存放地,防守工事也修的最好,深沟高垒、城垣坚固。就自己现有兵力,一两万人从外面攻打,可以坚守至少一个月。那时,援兵早就来了。叔叔临走时过来看了一下,象征性的叮嘱了几句,很满意地走了。

“将军,起来怎么也不叫醒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卧房传来。

“这小蹄子……”他差点忘了房内这个美人,这可是颍州府怡红院号称最美的姑娘,号称春兰。这姑娘确实是长得漂亮,也会哄人。既有大家闺秀的风度,又有小家碧玉的羞涩,蛮怜人喜欢的。只是榻上功夫不行,还没几下就哟哟叫,不知是真是假。想起昨晚与春兰纠缠的情景,不禁笑出声来,这小蹄子哟哟哟叫起来特别动听,自己又是怜香惜玉之人,也没有十分勉强她。

只见春兰嘻笑着走了进来,苗天庆俯头看着这钗横鬓乱、衣衫不整,一双赤脚和半边玉碗全暴露在外面的美女,嘴角飘出一丝笑意,道:“天色已亮,我可以细看小姐的身体吗?”他的目光落在她外露的胸脯上,只见肤色园润,粉致生光极具动人美态。

春兰姑娘失声娇笑道:“都不知给你摸过多少遍了,还要问人家。”

苗天庆坐在椅子上,一把把春兰抱过来,热吻雨点般洒到她的秀发、脸蛋、耳朵和玉脖处。一只手滑进她的罗裳内,恣意爱护着里面那光洁丰盈的小腹和白腿,逐寸挑逗着她充满弹跳力和一触就破的嫩肤,任何地方都不遗漏。春兰已经放弃了所有矜持和防御,喘声连连,不能自己。

苗天庆望着怀里的娇物,温柔地道:“你现在有没有被男人征服的感觉。”

春兰迷迷糊糊道:“有!我今天是彻底败在一个无敌男人手中了。”旋而继续娇呤。

苗天庆哈哈大笑,心情无比舒畅。手法立时由温柔转为狂猛,还带有少许粗暴,开始对她展开更深的侵犯。

每一寸光阴都被激烈的情火欲流填满。

“苗将军,有军情。”门外的人是胡进,他最信赖的军师爷。没有紧急军情这个时候不会过来。

苗天庆拍了拍春兰翘股,说:“你先到里屋去,老爷我办完事再来整死你。”春兰一扭一扭,很不情愿的走了。

“苗将军,探子来报,雉河集来了一队捻军,呆了一天一夜,今早五更开拔了。大约一千五百人,基本上是骑兵,为首的叫任化邦,原来的蓝旗大旗主。”胡进走了进来,把知道的都说了。

“漏网之鱼,任化邦,我记得他。当年在龙山,被这小子侥幸逃脱。后面还有其他部队吗?”

“据探子回报,近二百里没有。估计是来奔丧的,办完事就走。”

苗天庆度着方步,走了几个来回,“你说有多少人?”

“来的时候一千五百人左右。不过,走的时候,一些原来躲到山里或其他地方的捻军残余也跟了去,估计也有一千人不到。”

苗天庆又反复考虑了一下,决心逮住这一个难得的好机会。跟随叔叔作战几年了,都是服从叔叔命令,指那打那,还没有一次独立指挥。现在叔叔不在,正是一个好机会,一定要大显身手,全歼这一股捻军残军,做点成绩让叔叔和各位兄弟看看。

苗天庆并没有马上把决定说出来,他想听听军师的意见。

“我想出兵消灭这股贼军,你看如何?”

胡进摇了摇头,说:“我们骑军才二千多人,据探子报,对方也有一千五六百骑,还在雉河集收集了近千人。兵力上我们不占绝对优势,不好打。”

苗天庆说:“这就是你的短见了,敌我分析不仅仅看数量,还要看部队素质。任化邦这次来,肯定是听说雉河集捻军总部失陷后赶过来看一下,看到雉河集失败惨象后又匆匆离去,军心和斗志必然受到极大影响。而我军刚刚大胜,锐气正盛。这是天时;任化邦往西南方向走,本地人很清楚,那里有一块很大的沼泽地,易攻难守。如果我们现在追击,这次任化邦带了近千个没有马匹的新军,行军作战远没有清一色的马队灵活。行动肯定迟缓。我们完全有可能在他们经过沼泽地前赶到,把他们全部逼进沼泽地,这是地利;任化邦太年轻,作战经验少,正式部队只有一千多人。而我们有二千多训练有素的骑兵部队,镇里还可以凑齐一千多步兵,数量上我们也占优势,又是以逸待劳,这是人和。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占全了,能不胜吗?”

胡进钦佩的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很有主见,看来胜是没有问题。不过苗先生走时叮嘱你不要轻易出战,主要任务是守住这军需重地。苗先生回来知道要骂的。”

“这个等叔叔回来我来禀报,只要把这股残军消灭,叔叔肯定高兴。反倒是如果不出击,叔叔批评我们不能审时度势、逮住战机,我们就很难堪了。”

苗天庆所说的沼泽地,位于雉河集西南大约六十里地,离枫林镇有七十里,三地成三角分布。这里人烟稀少,草木茂密。常年飘忽着淡雾,阳光照在飘浮不散的雾上,反射万道柔和的阳光。春天雨季,雨水蔓延,沼泽地一片水地。到了夏季,雨水消退。露出草地,也露出一条小路。这条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形成的路,极大地方便了西南交通。小路横穿沼泽地,将近有八里路。路面不宽,可以并排走两辆手推车。夏秋之际,有一些图方便的人走这条小路,不过大多集中在中午左右时间。

兵贵神速,是苗天庆一贯的作风,他的骑兵很快就赶到了沼泽地,他带来了他的全部骑兵。为了稳重起见,还出动了一千多步兵。他没有向驻扎在黄泥镇的哥哥报告,虽然叔叔走时规定由大哥苗景开主持军务,但他觉得很没必要,这只会是一场很短的战斗。

部队在小路口停下来,到处都是任化邦部队丢掉的东西。从各种迹象看来任化邦部队已经匆匆忙忙沿沼泽小道过去了。苗天庆看了看后面,步兵还没有跟上来,可能只走了一半路程。本来他也不指望步兵能干什么,来了就是壮点声势或者帮忙抓抓溃兵什么的。

一路上捡到的捻军丢弃物,更坚定了他的想法,捻军在慌忙逃窜,而且逃得不算远。胡进也赶了上来,从各种迹象观察,捻匪已经过去了,计划落空。

“厉害,”胡进擦着汗,“逃得顶块,把我们甩掉了。”

“大家下马,休息一下,”苗天庆看着赶的浑身是汗水的马队说,然后转向胡进,“我们要不要再追下去,捻匪已经溃不成军了。”。

“不要再追,追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胡进汗嘘嘘的说,“如果他们还未过沼泽,他们是背水作战,我们可以全歼他。但现在已经过去了,你追他跑,最多不过击溃他一部分。”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上次攻打小任庄,给他施计逃脱。这次又给他轻易脱逃,”苗天庆发狠说。不过,苗天庆也不是固执的人,他跳下马,对胡进说,“不追就不追,你也下来休息一下就回去。”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胡进也跳下马,看看不远处齐人高的茅草和树木,“要是捻匪在这里埋伏,我们岂不成了背水作战。”

“不可能!”苗天庆看了看天色,打断他的话,“捻匪如惊弓之鸟,逃都逃不赢,还会……”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天空一声爆竹响,接着一片喊杀声,对面无数骑兵从草丛中从树木后向他们攻击过来。苗天庆的心一下子沉到海底,自己太大意了,他知道,棋差一着,这一仗已经失败了。

任化邦的骑兵迅速冲过来,苗天庆的骑兵虽然训练有素,但事出突然。加之任化邦的骑兵第一波攻击都是用弩箭,比蒙古人的长弓还更有杀伤力。苗天庆的骑兵有些还没有上马就被射杀,中箭的马匹也不知其数。那些仓促上马的也无法组队作战。只见捻军骑兵发疯般冲上来,见人杀人,见马砍马,势不可挡。一霎时,喊叫声惊天动地。

任化邦大叫,“擒贼先擒王!”一伙骑兵立刻向苗天庆杀过去,苗天庆和几个副将也冲过来,准备决一死战。“放箭!”只见一层又一层的箭向苗天庆飞去,苗天庆先是腿上中了一箭,连忙伏在马上。随后“四蹄踏雪”身中四箭,仰天大叫一声,双蹄竖起,将苗天庆重重的摔在地上。瞬间被几支弩箭射中,当场毙命。几员副将也死的死,伤的伤。

还不到半个时辰,战斗就结束了。刚从雉河集出来的战士,这时是杀红了眼,这是一场真正的屠杀,苗天庆一千五百多人的骑兵队,竟然死伤饴尽,少数冲出去的骑兵,在距离战场五里处又受到埋伏步兵截击,基本没有跑掉。至此,苗天庆骑兵队全军覆灭。

任化邦迅速地清理了战场。探子探报,苗天庆的步兵离此地还差二十里的路程。任化邦带着骑兵,快速地向枫林镇方向赶去。

与赶来步兵的遭遇战也结束的很快,这些步兵本来就是枫林镇的团丁,主要任务是看家护院,战斗力很差。加上跑了几十里路,十分劳累。那经得马队来回冲击,不到半点钟,就死的死,逃的逃,完全崩溃了。

欧阳庭另有打算,命令骑兵追逃,凡是往枫林镇方向逃跑的,一律截住,并封锁前往枫林镇道路。

任化邦命令割下苗天庆首级,张盟主墓前的祭奠物,已经有了。

“要不要乘势攻打枫林镇?”欧阳庭赶紧与任化邦商议,“我军士气正旺,枫林镇剩下士兵也不多。”。

“但据我了解,枫林镇是苗家军军需储备要地。防守方面,苗沛霖下过大功夫修筑。”任化邦比较稳妥,事先也了解过,“城门围墙坚固,易守难攻,城内沟壕遍地,地道处处。”

“应该攻,这是一个好机会。”欧阳庭坚持要攻,理由很简单,“从时间判断,苗天庆的死讯还没有传到枫林镇。从力量上看,苗天庆把看家护院的团练都派出,镇内力量肯定薄弱,但考虑到枫林镇城墙坚固,易守难攻,留给捻军的时间也不多。所以关键要智取。”

“如果能捣毁苗沛霖这个军需仓库,那意义不会亚于杀死苗天庆,”任化邦也有些跃跃欲试,“不过只能智取,如果需要强攻,我们立刻放弃。”

为求万无一失,任化邦派出一队骑马好手,穿上苗家军服,先探清敌情,沿途如果碰上苗天庆跑得快的败兵,立刻击杀,大部队随后就到。

不到一个时辰,任化邦带着部队悄悄赶到枫林镇城下,此时苗天庆大败的消息还未传到枫林镇,镇外镇内一片平静。

先头部队见任化邦大部队已到,奔到城下,手挥苗天庆令牌,慌称回报军情。城中守卫一见,赶忙放下吊桥。先头部队冲入城内,立刻控制城门。任化邦不费一枪一弹,进入枫林镇内。

任化邦命令立刻把苗天庆已死,骑兵部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出,全镇顿时笼罩在一片恐怖和悲伤的气氛中。同时,贴出布告,虽然与苗家军有深仇大恨,但捻军不会滥杀无辜。只要对捻军放弃抵抗,听从安排,捻军将保证市民安全。否则,格杀勿论。

半个时辰后,任化邦的部队分割包围了衙门、粮库、军需仓库等,只见枫林镇内墙垣坚固、沟壕遍地,真个是易守难攻。任化邦暗叫侥幸,苗天庆三千人坚守在这里,外围进攻两个月也攻不下。还好算准这小子狂妄贪功,基本上带走了守镇的全部兵力,才攻下这一座空城。搜索队遇到零星抵抗,击杀了一百多个抵抗人员后,全镇又归于平静。

“险中求胜哪!”欧阳庭感叹的说,“旗主你怎么猜到苗天庆会跟来?”

“也是臆测而已,”任化邦说,“苗天庆这个人我打听过,喜欢钻研,能力超群;但又比较狂妄,好大喜功,这二点加在一起就害死了他。如果能力超群而不好大喜功,他不会追来;如果好大喜功但能力低下,他不敢追来。今天这个事,他出击太欠考虑了。人数差不多,我们又是哀兵,就两队短兵相接,面对面作战,他也未必能赢。可他是强人,强人有强人的看法,估计他认为,捻军刚败,这是天时;沼泽之地,没有退路,这是地利;捻军没有斗志,这是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全了,想不赢都难。可是他没想过,捻军是败了,可我任化邦没败;沼泽之险,他可以用,我也可以用;他认为我们没斗志,这是他犯得最大错误,我军是哀军,难道他没听过‘哀兵必胜’这句古语吗?天时地利人和他都不占,能不败吗?”

“分析精辟,佩服。”欧阳庭感叹的说,“同样年纪,两种思路,旗主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

“军师过奖,”任化邦知道这是出自欧阳庭的心里话,“我办事过于稳重,不克服这一缺陷,将一事无成。比如这枫林镇,不是军师坚持,我可能就不会来,大好机会也就因此错过。”

“是旗主过奖了。”欧阳庭很高兴,他从军资格比任化邦早,天军官衔也比任化邦大,但自从跟随任化邦以来,他没有半点后悔,任化邦的担当精神和兼听则明领导方式,使他觉得有些像刘伯温遇到朱元璋这样的明主了。

任化邦一面命令搜索登记各大仓库物资,一面派人通知,严禁乱杀乱枪,凡有私自杀人、侵占妇女、贪污物资者,一律军法处置。

他知道现在士兵是满腔怒火,这里又是苗沛霖的老巢之一,很可能出现屠杀局面。他不希望看到血腥的场面出现,不会以血还血。何况这里大部分都是老百姓。他有一个坚定的想法,要像翼王那样,把这一支捻军建设成一支军纪严明,能征惯战的铁军。

不一会,负责清理物资的副官喜冲冲的走过来,声音流露出控制不住的激动。“任旗主,这里确实是苗老贼的军需储存地。光饷银就缴获了近二百万两,其他粮食、马料、军服、布匹多不胜数,火枪有二百支,马匹也有五百多匹。均一一登记在册,请旗主过目。”

任化邦拍拍脑袋,天助我也。他努力不使自己的喜悦表露出来,下令说:“把全体俘虏召集到一起,愿意跟我任化邦走的,全都留下。不愿当兵想回家的,每人发一个月饷银。这次我方战死的兄弟予以厚葬,能找得到家属的,多给抚恤。其他弟兄,预支半年军饷。”

这是一次侥幸的胜利,至少他是这么想。苗天庆的轻率、自己部队仓皇而逃的迷惑、清军的骄狂与捻军的愤怒,使战事变的顺利,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陈玉成不在了,张乐行也不在了;他将要面对的是,犹豫多变的苗沛霖、粗中有细的僧格林沁、人情练达的曾国藩。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自己的性格,最希望过平静生活。但有与这些高手们过招的机会,也绝不会放过。

要迅速地建立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一直是他的梦想。他多次拜读翼王送给他的《练兵实纪》,也精心研究过蒙古军的骑兵战术。从戚继光所讲和蒙古军所做来看,确实令人佩服。但新的问题也在不断出现,比如洋枪洋炮的出现,就使骑兵面对新的难题;骑兵流动性最好,但如果攻城夺寨,又怎样才能发挥骑兵作用;骑兵流动范围很大,消耗也很大,军需粮草如何供应?这些问题困扰他很久,虽然有些想法,总觉得不太成熟。欧阳庭是一个好军师,唯一的缺点是按部就班,创新思想比较少一点。不过要创新一套战术,基础训练却是不可少的,他决心要依靠欧阳庭,在短时间内,理出一套新的骑兵训练和作战的方法。

任化邦走到军操场,几个副手正在忙碌。

欧阳庭走过来,兴奋的说,“旗主自愿留下的做法,使大家很服。除了一百多人身体有伤离开外,其余大部分俘虏表示回家也是饿肚子,愿意继续当兵,总共有二百来人。我问了一下,基本上都能骑马。马匹也俘获了一千多匹。加上雉河集新加入那些兄弟,我们这次骑兵至少可以增加一千骑,步兵也将增加近一千人人。”

“其他物资呢?”任化邦问道。

“粮食太多,备足了需用的后还有剩。布匹、军服等也带不走,还有几门洋炮,准备就地毁掉,决不留给苗老贼。”欧阳庭对任化邦说:“这粮食烧了也太可惜,我有一个想法,把全镇的财主找来,把多余的粮食、布匹等强行卖给他们,不要也得要。我们换些银子,好储藏,好运输,将来用的着。我们不搞血腥屠杀,但强夺豪取他们一些财产也不为过。”

“好,就按你说的办,”任化邦很高兴,“我还在想一个事,这些银子数量较多,带着身边也不方便,能不能找个地方藏起来,需用时再去。”

“可是这个地方要方便存取,可惜我们没有一个固定的基地,”欧阳庭也同意这样做,有些担心地说,“要不藏下去到时拿不出那就大损失了。”

“最好的地方应该是豫鲁皖的公共边界,清军又比较少一些的地方,”任化邦绞尽脑汁,“可惜还找不到这样一个地方。”

“这样吧,就把它们分成几个地方存放起来,我按地图去把它们存放一下,原则就是将来好取又不被人发现的地方,”欧阳庭笑着说,“将来就可以走到哪,用到哪。”

“高见,高见,我们从来没有发过财的人,有钱却不知往哪放,真寒碜。你去吧,一定要藏隐蔽一点,”任化邦笑着贬自己,“还有,财主有洋枪和子弹的,要他们立即全部上交,否则杀无赦。”

春兰姑娘今天很不走运,她等着苗天庆回来,这可是一个大买主,狠宰他一笔不为过。可苗天庆没等回,却冲进三个凶神恶煞的捻军。

枫林镇是苗沛霖的一个据点,主要用来储备物资,苗天庆的家属都住在武家集。这些捻军见她待在苗家,硬说她是苗天庆的妻妾要带走。她指手画脚,对天发誓,苦苦解释了半天,说是怡红院姑娘,被苗天庆花钱召来的。原来是怡红院的姑娘,三个男人眼睛一亮,商议了一下,把她关在房内,硬把她狠狠地糟蹋了一顿,完事后丢给她一把铜钱,扬长而去。并戏谑地说捻军规定不准侵占妇女,可没说不能嫖妓,春兰姑娘真是欲哭无泪。

这还没完,后面又来了一个副官什么的,估计是听到消息,还是同样的做法,同样的说法。这些天杀的,一把铜钱就想嫖我,我可是怡红院的头牌姑娘。叫归叫,如果有人再来就不得了哪,春兰姑娘慌不择路地逃出了苗府。

吴伟急冲冲地回来了,这次回雉河集,任化邦把他和于冰都带上了。攻进枫林镇后,任化邦立刻派他到龙山矿场,看看那里情况。

“旗主,龙山矿场全完了,”吴伟第一句话就是任化邦最不愿听到的,“我赶到那里,已经是断砖残瓦,一片废墟了。”

“那朱雨婷她们呢?”任化邦急切的问。

“雨婷姐跑回龙山了,”吴伟说,“我使用他们的联络信号才找到的,你儿子还好,可朱老爷子不在了。”

“儿子,我已经有儿子了?”任化邦有些喜悦,急忙说,“走,她们在哪,你现在就带我过去。”

欧阳庭帮他们选了两匹好马,任化邦和吴伟马不停蹄赶到龙山,朱雨婷一见任化邦,抱住痛哭。吴伟连忙到屋外负责警戒。

“爷爷过世了,矿场也被毁了。”朱雨婷抽涕着,“我们在矿场坚守了十几天,清军大炮不能上山,却采用挖地道形式,要把城墙炸开。爷爷眼见矿场守不住,命令炸了炼炉,毁了模子,乘天黑突围出来。可突围时,爷爷腹部中弹,还没有背到龙山就过世了。”

任化邦看了看屋内,设置很简单。好在朱雨婷从小就是山里长大的,以前也好不到那里去。他心疼地把她搂抱的更紧,似乎要把她嵌到自己身体里,

“现在这里还有多少人?”任化邦问道。

“也有十几人,原来从龙山去矿场的,那年没随你出去的猎户大都回来了。”朱雨婷偎着任化邦坐下,“这里是深山,清军很少来,猎物也有些,就是粮食和盐很少。”

“跟我走吧,你单独在这里我不放心,”任化邦摸着朱雨婷头发,“我今天就要出发。”

“谁说我单独?我有虎儿,”朱雨婷撒娇似的拉着任化邦的手,带他到床边,“你还没见过你儿子呐,都快半岁了。”

只见小家伙还睡着,长的虎头虎脑,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朱雨婷要把他弄醒,任化邦连忙制止。

“就让他睡吧,不要吵醒。”任化邦用手指在儿子的脸蛋上轻轻地摸了摸,又忍不住俯身下去,亲了亲儿子的脸蛋,轻轻地问,“取了名字吗?”

“他是虎月生的,爷爷说就先叫任虎,”朱雨婷说,“说是等他爸爸回来再换个名字。”

“任虎,很好哇,你看他虎头虎脑,不用换了。”任化邦目不转睛的望着儿子,“这家伙像我,不过鼻子像你,顶漂亮的。你看,笑了笑了,这家伙听见夸他,竟然梦中都在笑。”

“你是夸他还是夸你自己,”朱雨婷娇嗔道,“我给你搞点吃的?”

“你把行李整顿一下,”任化邦催着说,“我们一会儿就走。”

“我已经想过了,我暂时不走。”朱雨婷说,“小孩才这么大,跟着你马上马下行军打仗,我怕他受不了。山里的日子我过的惯,过两年儿子大了我再跟着你。”

“可你一个人再带一个小孩,很不方便。”任化邦确实有些担心。

“不要紧,我从小就是山里大的,”朱雨婷蹬了任化邦一眼说,“反倒是跟着你,东跑西跑,我还不放心呢!”

“那也行,”任化邦想了想,这么小的孩子随军也确实麻烦,对小孩也不好,就同意说,“我这里带了些银子先给你,待会你叫几个猎户弟兄跟我走,我让他们多带些粮食和盐回来。”

“今天一定要走吗?”朱雨婷恋恋不舍。“什么时候,我们的环境才会比较安定呢?”

“今天一定要走,但我还可以再待一个时辰。”任化邦抱住朱雨婷,轻轻地亲了一口,说,“什么时候才会安定,我确实不知道。其实,我是最想过安定生活的人,可清廷不让我过,我别无选择。不过,我和兄弟们的战斗,就是为这安定时刻早日到来。”

“大道理现在还不少,我那里不知道。”朱雨婷嗔他道,“只是你不在时,想你想的难受。好,不说了,再让我仔细看看你。”

“看什么看,春宵一刻值千金,”任化邦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唇,“你说怎么利用一下这一个时辰呢?”

“一肚子的坏水……”朱雨婷轻轻地打了任化邦一拳。

任化邦回到枫林镇,欧阳庭已经把一切事情办妥了。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非做不可,”欧阳庭说,“我们在清理枫林镇仓库时,发现苗沛霖定制的“河北天顺王”皇袍。在这个上面我们可以大做文章。”

“你准备怎么做?”任化邦知道军师是这方面的好手。

“听说这狗东西最近在北京领奖,他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狗皇帝连曾国藩都不信任,还会理他。你看,”欧阳庭藐视地说,又从袋中拿出一副对联,“‘我自横刀向天笑,何日挥师南北京。’就凭这个,就够他苗老妖吃一壶。”

任化邦问:“这是苗沛霖写的吗?简直是万恶不赦!”

“前半句是苗沛霖的,后半句是我加的。”欧阳庭得意地说,“其实后半句也没冤枉他,明眼人都知道,他就是这么想的。”

“妙,刺中苗老贼心上,苗老妖躲躲闪闪,总想大家把他的以前忘掉,却不知这是掩耳盗铃,”任化邦赞叹,“也许苗老贼现在最怕的就是人家讲这句话,他越怕,我们越要宣扬。”

“真是兄弟所见略同,我这里还有龙袍,还有天顺王国国国玺,准备请些江湖说书人,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到处传说苗沛霖狂妄自傲,要继续建立天顺王国,”欧阳庭越说越有劲,“让苗家与清廷两强相斗,我们坐收鱼利。”

“妙作妙作,若离间成功,苗家与清廷相斗,足可以抵十万雄兵,”任化邦对欧阳庭大加赞赏,“你去具体布置,今后我们还要加强这方面,指派专人来做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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