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历史学家约瑟夫·艾默尔(Josef Ehmer)【约瑟夫·艾默尔(1948年—?),奥地利历史学家。主要著作有《“劳动”:历史、现在和未来》《家庭的历史研究:成果与争鸣》《欧洲的流动性:19世纪到20世纪初期的国内、跨国和跨洲的迁移》等。—译者注】从卡尔·曼海姆(Karl Mannheim)【卡尔·曼海姆(1893—1947年),匈牙利犹太裔社会学家,对20世纪上半叶的社会学领域有巨大的影响,是经典社会学和知识社会学的创始人之一。主要著作有《对认识论的结构分析》《知识社会学问题》《保守主义思想》《竞争在精神领域之中的意义》和《意识形态与乌托邦》等。—译者注】的研究中所总结出来的理论,可以发现主要的趋势,即“家庭中的世代往往可以被看作为再生产和保证延续的要素,而社会中的世代则是变化的推动者”(请参照Ehmer,2009年:第59页)。这种二分法能够、而且也必须通过既整合了社会的和家庭的发展变化、又将视野放置在时间跨度构架中才能得以实现(请参照同上出处:第76页)。因而,在接下来的章节中,我将尝试地开发出在家庭和社会中,不同世代与老年人相处方式的变化进程的基本框架。
家庭中的代际顺序
家庭中世代的概念涉及了一个家庭中世代的顺序,也就是家族体系意义下的谱系结构(请参照Liebau,1997年:第25页)。拉丁词“generare”具有“生产出来”的含义,因而“繁殖”(Generativit?t)这个术语,根据其拉丁词根的意思,就既表示了创造后代的生物学方面的事实(即家系血统学方面),也意味着文化资本的传承和延续在家庭的世代概念中同样占有中心位置(请参照Jureit,2006年:第28页)。繁殖关系的首要衡量标准是亲子原则,即在相互联系的两代或者多个世代之间,必须是存在父母—子女关系的(请参照Lenz/B?hnisch,1997年:第29页)。因而在家庭中就会产生从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孩子和孙子的家谱顺序,在这当中,“相互间的父母—子女关系”是一个家庭中的世代关系的核心(请参照Honig,1999年)。
如何更准确地理解家庭中的关系结构以及在家庭的关系结构中有哪些动态性的因素,有关这些都可以在两个理论框架的帮助下得以探明:一个是在乌尔里希·欧文曼(Ulrich Oevermann)【乌尔里希·欧文曼(1940年—?),德国社会学家、客观阐释学的创建者。主要著作有《说话方式的特点层面和它对认知过程的影响》、《语言和社会出身》和《统治的艺术和艺术的统治力》。—译者注】的研究中提出的“恋母情节三元体系”理论(请参照Oevermann,2001年;Oevermann/Allert/Gripp等,1976年);另一个是库尔特·吕舍尔(Kurt Lüscher)【库尔特·吕舍尔(1935年—?),德国社会学家,主要研究领域为家庭社会学。主要著作有《代际间的矛盾情感》、《媒体对社会经济阶层的作用》和《今天的家庭意味着什么》等。—译者注】的“矛盾情感”的理论(请参照Lüscher,2000年;Lüscher,2005年、2007年;Lüscher/Liegle,2003年)。这两个理论尽管重点不同,但是它们不仅从结构的角度展开论述,而且也与心理学的和心理分析的理论联系在一起—对这些方面的假设给予社会学角度新的理解,因而这两条理论相互补充。“恋母情节三元体系”理论解释了—至少在西方的市民家庭模式中是成立的—在对父母—子女这对关系进行理解时,必须要考虑到丈夫—妻子这对关系,而在父母—子女之间的关系中,一方面是母亲—子女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是父亲—子女之间的相对关系(请参照Oevermann,2001年)。总体来说,家庭中的这两种关系会涉及蔓延型的社会关系的原型,因而在这两种家庭关系形式里,每个人都是作为“完整的人”、而不是某个角色的承担者出现的。【借助于帕森斯的“模式变量”,欧文曼提出了两个不同的概念“蔓延型的”社会关系和“特定的”社会关系。(请参照Oevermann,2001年:第84页及其后页)。家庭中的一对对相对应的关系特别强调了,人们在家庭中是以“完整的人”的形象出现的,并且因此家庭被当作为初级群体;而“特定的”社会关系却相反,它体现为,人们在其间是相互作为角色扮演者、契约的另一方以及通过市场进行交换的另一方而出现的,在这样的关系中,社会关系的结构保持不变,即便其中的具体的人已经发生了替换(请参照Oevermann,2001年:第87页)。人的主体性决定了在家庭中大部分时候是蔓延型社会关系,而当人们表现出作为角色的承担者特性的时候,就产生次级关系了。在家庭内部能够观察到在蔓延型关系下和在特定关系下不同的亲密度。因而典型的结论就是在真实的家庭中总是存在着混合的社会关系。值得关注的是,这些关系是如何共存的】欧文曼为蔓延型的社会关系总结了四项特征:首先是这种关系的不可废止性。尽管无论是配偶或伴侣关系,还是父母—子女关系,在生活实践中都可能会失败,并且可能解体,但是这些关系对于牵连在其中的人来说,仍然会产生一生的影响,因为这些关系是与之有关的人的个人历史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且它们作为“被内化的”客体而成为个人心理结构的“无法分解的”部分(请参照同上出处:第87页及其后页)。欧文曼指出的第二个特征是,身体基础对于蔓延型社会关系和家庭内部的关系具有决定性的作用。所谓的身体基础在世代关系中是指在家谱体系中的关系或者繁衍关系,在伴侣关系中则是指性关系。第三个特征是关系双方之间相互的无条件和无前提的信任,在这种关系内,双方都能够完全展现各自的人格特征。第四个特征是相互的情感关系,这种情感非常强烈,以至于可以经受得起较长时间的分离。但是,在蔓延型家庭关系—也就是一边是世代关系,另一边是伴侣关系—之中,存在着张力,因为在恋母情节三元体系的内部,每个角色都会与另外的两个角色产生相互作用和竞争关系。因而,在丈夫—妻子关系中伴侣相互之间的独有性的要求,就必须与在父母—子女关系中的独有性要求能够实现相互协调、共享。在欧文曼看来,一个家庭内部结构性的相互关系和这些关系相互之间的啮合,是分析家庭关系的动态性的出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