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忧二话不说,乖乖地跟着云傲天回去,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的脸色到现在仍是青白交加,勉强撑到家里就昏了过去。当然,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躲避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家法。
“不愧是鲁大师的杰作,好琴。”
云无言随意用手指撩动着琴弦,带出一连串纯净的乐音,云傲天送给女儿的及笄礼么?再有一个月,一个月……她就满十五了。
“云一,你还没听过我弹琴吧?”
随意地坐在窗前,两腿交叉平伸搭在窗棂上,云无言随口道。
“嗯。”
望着月光下将身体舒展开来的人儿,云一出神地道,他还从来没有看过主子摆出这种姿势……轻松而又惬意,一点儿也不像是她。这样的云无言,让他感到陌生又不安……
下一刻,琴音在屋中响起,迎着晚风传送出去,显得轻灵而空濛,让人错觉陷入梦里。然而,这梦境却是清冷寂寞的,带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渐渐让人起了寒意,心也跟着发凉。想让人从乐声中逃离,却偏偏又舍不得。
云一悄无声息地站着,凝视着抚琴的主子,他从来不知道她的琴艺竟然如此精湛,几乎到了绝妙的地步。心里早就有了了悟,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无法从这人身边挣脱开了。就算他跑的再远,他的灵魂仍旧叫嚣着要回来,回到她的身边来,才能够安然。
“二殿下……殿下……”
红绡帐里,芙蓉看着突然抽身的皇甫肆,欲望折磨的粉面更加润红,她咬着唇瓣不知所措地唤道。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这个男人怎么就丢下她起来了?
“回去。”
淡淡地丢下两个字,皇甫肆披衣下床,打开房门,夜里微微湿润的凉气迎面扑来。有人在弹琴?这琴声意外让他心里的燥热和烦乱平静了下来。
那琴音里透出七分清冷和孤傲,三分脆弱和寂寥,矛盾而又和谐地杂糅着,却让他的心也跟着起伏。这琴仿佛弹出了他的心声,透过他坚硬的外壳,不容拒绝地钻进他心底,触碰着那最温柔的所在。
他不自禁地地跟着琴音走,一直到了云无言居住的院落前,他下意识跃上了院外一棵大树,远远就看到坐在窗边抚琴的她。而她的身后站着的黑衣男子,总是冷沉的表情变得柔和,眼里依稀透出温柔和眷恋……原来云一对云无言竟然是抱着爱恋的心情。
心里止不住的泛酸,云无言抚琴,是为了他么?云一不仅仅是她的属下?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居然这么好了?
忘了他正在生某人的气,更可能是刻意忽视,皇甫肆决定从树上跳下来,打破那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只是他还没有动作,就听到砰地一声响,有什么丢到了院里。
琴音戛然而止,那架世上难求的凤尾琴,就这么被云无言看似随意地扔了出去,琴身断成两截,琴弦尽数崩断。
“云一,很快就会有好戏看了。”
看也不看那残破的琴,云无言心情愉快地道,转身之前眼睛有意无意向皇甫肆暗藏的花树瞄了一眼。
随着琴声消歇,云一已经收敛了所有的表情,再度恢复成大家看惯了的“木头人”。跟着看向院外的花树,眼底染上一抹复杂的神色,却仍像往常一样退了出去。
“可恶!”
皇甫肆低咒一声,刚才四目相对,云一眼中的敌意他看的是一清二楚……那是,为了云无言!
自从没了凤尾琴,大夫人在女儿房间里呆的更久,有时候甚至一天都不会出来。她比往常更瘦了,脸孔凹陷下去,苍白的吓人。
“大夫人,该喝药了。”
随着王夫人嫁过来的贴身丫鬟菊嫂小心翼翼将药碗放下提醒道,这药还是趁热喝才好。这阵子夫人毫无生气的样子实在太可怕,有时候简直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事实上,同她说话也根本得不到回应。
“喝药?我又没生病,喝什么药?”
埋在椅子里的身体稍稍动了一下,近乎茫然地抬起头来,双眼无神地道。
“大夫说,你最近情绪不稳……”
事实上大夫说的比这严重的多,说是病人受了严重的刺激,精神极度不稳地,再不吃药很可能会发疯。见夫人似乎清醒了不少,菊嫂顿时宽慰不少。
“相爷这些天在忙什么?”
厌恶地将药碗推到一边,此时的王夫人看起来和平时别无两样,只是眼底藏着一抹凌厉。
“明日就是二夫人的生辰,相爷早早命人请了戏班子,前儿就在家里搭好了戏台子。”
说到这个,菊嫂也愤愤不平起来,夫人病了这么久相爷都没来看看,却为了那个青楼出来的女人百般宠爱。
“嗯,我差点儿忘了,明日是那贱人的生辰。”
大夫人微笑着点点头,语气轻柔地道,只是那笑容却无端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菊嫂一阵寒颤,莫不是夫人病发了?可看她的眼神,又很是清明。
“菊嫂,跟着我这么多年,如今你也四十多了,明日到账房领些银子,回老家去吧。”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夫人复又补充道。
“夫人,奴婢还要留下来伺候你。”
心里突然泛起不好的预感,眼皮跟着突突跳起来,菊嫂急切地道。
夫人今天真的很不对劲,提起那女人的时候居然没有动怒,轻飘飘的语气倒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说完这句,大夫人再不言语,只盯着桌上的瓷盅发呆。
次日,穿着大红大绿的戏子咿呀呀唱了大半天,大夫人出现的时候居然换了一身新衫,脸上淡雅的妆容遮盖了她近日来的憔悴,那双眼睛也出奇的明亮。
“姐姐千金贵体的,这病还没好,怎么敢劳动你出来?”
二夫人依偎在云傲天身边巧笑嫣然,红衣翠眉生生年轻了好几岁,虽不似往日那般露骨的挖苦,这绵里藏针却是难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