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罗城民风纯朴，我倒觉得他们对自己的喜恶表现得挺直接的。
我站在幽草居外，里面的歌舞喧嚣一直能传到河的对岸。而历琛神色淡淡，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
我咽了咽口水，“没想到你好这口。”
历琛挑眉一笑，没有应我，径直往里走去，我瘪了瘪嘴，慢吞吞地跟上去。
幽草居的雕花大门只开了半扇，门外倚着个红衣男子笑脸相迎，历琛不过稍稍回应，他如同得了糖般的小孩，笑得灿烂无邪。
那男子浓眉大眼，艳红色的大衣如同耀眼的烈日，穿在他身上没有一丝违和感。
他咧嘴露出两排大白牙，俏皮地勾住历琛的手臂看上去略为亲昵，而历琛则笑得谦谦得礼，步态优雅任由他勾搭。
不可否认，他即便少了些男子该有的阳刚之气，可他确实耐看。中规中矩的五官拼凑起来愣是有种清丽脱俗的气质。
我一直低头默默跟在后头，直到进了大厅那男子才注意到我。
“咦？你是跟历公子一道来的？”红衣男子歪头看我，一脸天真，“你的眼睛真漂亮。”说完他还真上前伸手轻触我的眼角，我顿时尴尬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他语调轻盈。
“我姓顾。”我趁机错开几步。
“原来是顾公子呀，我叫袖己。”他笑得热烈。
我拉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当做回应……
“能得袖老板亲自迎接，历某不甚荣幸。”历琛神采奕奕，哪里像是受伤的样子。
袖己哎哟一声，语气酸软，“历公子一年才来个一两回，若不主动些恐怕今夜过后历公子连我的模样都记不住了。”他的目光辗转到我身上，接着道，“如今有美人相伴，看来今后我是更指望不上你能常来了。”
袖己眼神坦然，我不自然的表情倒反让他莫名其妙，“顾公子是在害羞吗？”
我本想装作不在意，被他这么一问我的脸竟不争气地红了起来。而一旁的历琛丝毫没有要打圆场的意思，表情甚是愉悦。直到百无禁忌的袖己伸手就要摸我的胸，历琛才反应神速的截住了他。
“她是女子。”
袖己的嘴顿时张得老大，粘在我身上的目光更加热切，不加遮掩。
“真是可惜！如此魅惑的吊梢眼若是放在男子身上定别有一番风味！”袖己挣脱历琛，跃到我跟前，闪烁着好奇的目光双手捏着我的脸颊，还微微向两边拉开，我除了惊吓的神色，再也给不出任何反应。
“你真是女子？”袖己依然不死心地盯着我胸部看。
“在下……真的是女子……”我下意识地双手护在胸前，欲哭无泪。
其实袖己会误会也是正常，出门前为了不被人发觉，我刻意用薄布在胸部裹了好几层，费了好大劲儿才弄出了如此坦荡荡的效果，虽然一直憋得很难受。
“袖老板若舍得这双秀气的大眼变成两个窟窿，我是不会拦你的。”历琛不紧不慢，一个转身从容往里走。
袖己终于死心，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虽说这是家伶人馆，但这里的小倌比帝都的要含蓄得多了。
大厅中央是个巨大的戏台子，上面铺有红毯，上方灯火通明显得异常亮眼。
小倌穿着花色典雅的衣服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戏，曲调曲折婉转，但听不懂唱的是何。他们大多是女子扮相，挺腰侧头甩动着长长的衣袖，纤细的腰身完美显现。
台下几乎坐满了宾客，有些听得入迷，有些则是色迷迷眼神在台上打转。
袖己把我们领进了一个包间，奢华的摆设一看就是上等宾客才有的待遇。
“最近来了几个不错的，历公子可有兴趣？”
“别废话，说正经事。”
“果然，有了新人笑就忘了旧人哭。”袖己翘着兰花指半掩嘴角，眼神颇为幽怨。
“是吗？”历琛也不恼，转而一笑，“我怎记得袖老板只为一人哭过鼻子，可惜那人不领情。”
袖己瞬间气馁，嚷声道：“好了好了！谈正事！”
“我想买个消息。”
“公子请讲。”
“太子是否安插了人在我身边？”
“哈！公子身为国师难道就不能算出一二？”
历琛眼睛微眯，“既然能用钱买到，又何必为这些人折寿？”
袖己畅然一笑，“历公子果然精明。”
“开个价吧。”
“不知公子想知晓到什么程度？”
“全部。”
袖己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有历公子帮衬，看来哪天我这幽草居若是没了也不至于饿死。”
“袖老板说笑了，没了幽草居还有一副好皮囊，再不济也能去素启山庄找你的心上人，顺便让他知道这七八年来你一直为他守身如玉。”
袖己的脸色忽变，翘着的兰花指都变得有些颤抖，指着历琛气得说不出话，我在一旁憋着笑憋得好艰辛。
“几天能办成？”历琛问道。
袖己耷拉着脸，哀声道，“好歹也要给我个三五天吧……”
“好，三天之后我再来，希望到时袖老板别让我失望。”
“哪能啊……”袖己拖着长长的尾音，有气无力。直到目光落到我身上才稍稍来了精神。
“顾……姑娘可想找个小倌陪陪？我们这里的个个都是上品。”袖己果然是出来混的，情绪片刻之间就能变得如此高昂。
“出门在外，还请老板称呼我顾公子吧。”我抬手并拢微微做了个揖，对着他迫切的眼神不禁冒冷汗，“在下……并不需要。”
袖己轻轻哦了一声，转而去问历琛。
历琛举着一盏茶，嘴角噙着淡笑向我瞟了一眼，咬字清晰。
“我从来不好这一口。”
这下袖己熊熊燃起的兴致就被历琛这么浇灭了，闷闷地嗯了一声又吩咐人上了美味佳肴才肯离开，嘴里还不忘嘀咕着，“找个小倌又不贵！”说完后他似是顿悟了什么，瞪大眼睛高声问道，“历公子不好这一口是因为顾……公子吗？”
我还未明白过来袖己又接着道，“若顾公子是个男子，你是不是就好这一口了？”
历琛欣然一笑，显然没有被袖己这无厘头的问题给困住。
“袖老板的想法我能理解，这个问题你是不是也想问问苏启航？”历琛神色明亮，估计是下定了决心要将袖己打击到底，“没想到袖老板用情如此之深，却败在是个男儿身呐！”
袖己瞬间愣住，大大咧咧的笑僵在嘴边，眼眶以最快的速度泛红，在历琛惬意自如的目光中夺门而出。
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历琛竟然把袖己给气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