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口箱子，不杀
慕容雪笑道：“好啊，你刚从北方回来，一定还不知道吧，在长江发生了件怪事。六月二十那一天，九龙会在九江打捞上一艘沉船，沉船里有三个箱子，第一个箱子里有两口宝剑，第二口箱子里全是武功秘籍，第三口箱子里是一个瓷瓶，瓶子里是一种很奇怪的水，这种水是一种寒毒，只需要一滴就能把人毒死。没有中毒症状，中毒者也毫无察觉，七日后毒发，一个时辰之后人就会被冰冻。九龙会想将这三口箱子占为己有，可是在七月初一三口箱子就神秘失踪了，然后从七月初八开始每天都会有一位龙头遭到暗杀，他们都是中毒身亡，而所中之毒就是那瓷瓶中的水。八位龙头相继被冰冻，只有大龙头幸免于难，大龙头出重金暗中请高人帮他们夺回那三口箱子，我们也受到邀请，可我爹似乎不想插手此事。这故事好不好听！”
“倒是蛮不错的，那两口剑是什么剑？”谢小醉喜欢听传奇故事，喜欢冒险，喜欢凑热闹，她已决定寻宝。
“干将莫邪。”
“哦！”谢小醉几乎要跳起来，眸子一转就有了坏心眼，“真的是干将莫邪！”
“应该错不了，古今名剑之中，只怕没有什么剑能比得了这两把剑了。”
“那是。”谢小醉已经跳起来，光着脚站在慕容雪身边，“只怕也没什么爱情能比得上干将莫邪之间的爱情，那些武功秘籍呢！”
“没看过，据说都是武学巨典，其价值想必不在干将莫邪之下。”
谢小醉的心里已流出口水，抱起慕容雪的胳膊，声音甜的能让人发颤：“九哥，咱们去寻宝好不好，面对这样的宝物你难道就不心动吗？”
慕容雪笑道：“我怎能不心动呢，只是我爹已下了严令，不许我慕容族人干预此事，只怕我这次不能陪你去了。”
谢小醉了解慕容老爹的脾气，更了解慕容世家的家规，不免感到失望，叹道：“好吧，我自己去，我这就去。”她又坐下来，边穿鞋袜边道，“九哥，你知不知道一个叫今明月的人，听说他不三不四的！”
“我不知道，最近才听说的，我还听说他去西湖了。”
“那我也去西湖，我想看看他是怎么个不三不四，我走了九哥。”
谢小醉飞也似的跑开了，慕容雪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心生羡慕，羡慕她的自由自在。
不杀城不是城，而是一座小镇，是人间天堂，这里有最好的享受，美食，美酒，美色，这里天天都像过年一样热闹，因为天天都有吃喝嫖赌，这里纯粹是个销魂的地方。
不杀城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不杀，你可以自杀，但决不许杀人。
百年来还无人敢破这个规矩。
如果今明月进入不杀城，那明王就绝对不敢再杀他。
不，不能说是不敢，应该说是不能，天下没有明王不敢做的事，只是事有可为有不可为，这道理明王也要遵守。
不杀城就有这种魔力。
不杀城有两座大门，门前一条线，只要进入这条线，就算牛头马面在追杀你你都不用怕了。
今明月已站在这条线边上，但要想再迈一步却没那么容易。
不杀城真是个好地方，尤其对于那些亡命之徒，但它只能容纳九千人，所以城主立下规矩，要想进城必须要身怀绝技，城门口有两个守卫，负责检验来客的绝技。
今明月所要展示的自然是轻功，他对考官说：“你能把手伸平吗，然后闭上眼睛。”
考官觉得有意思，便照办，然后听到一个声音从上面传来，“你可以睁开眼了。”
睁开眼，被吓了一跳，手臂上站着个人，自己竟毫无察觉。
今明月飘下来：“多谢，请问我通过考验了吗。”
“好，好轻功，真是好轻功。你就是今明月？”
今明月吃惊道：“正是”
另一位考官道：“不三不四的今明月？”
“是。”
“城主在等你，请随我来。”
苏晓晓曾是受到城主邀请的贵客，她的厨艺的确天下无双，不杀城主也深为折服，所以允许她随时可进城。
温怀玉是不杀城的常客，他曾七次进城，用七种绝技。
今明月身为他们的朋友，自然被城主视为贵客，是以城主交待两位考官直接把今明月请进城主府。
不杀城有三条大街，分别叫花街、酒街、金街，城主府就在金街的中间，是全城最豪华大气的建筑，而整个不杀城就像一座皇宫。
要统治好这样一个龙虎混杂的地方，要守护住不杀的规矩，不杀城主的实力可想而知，江湖公认不在六王之下，连西山东海的两大魔教都要敬他三分。
就要见到这位震慑天下的大人物，今明月的心又不禁激动起来，他敬佩这些攀登人生高峰的人，他亦有相同的追求。
他谨慎言行，小心的跟在那考官的身边。
城主府内美女如云，全是芳华正茂的玲珑少女，皆芳心丽质，不可方物，每个人脸上都绽放着盈盈春意，面带微笑，清纯伶俐。
遍地奇花，空中弥漫着醉人的芳香，令今明月不由得有些迷醉神往，然而心中却总有那么一丝挥之不去的隐忧，似乎在这美丽欢快的仙境之地，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要在江湖混就必须要了解江湖，而江湖是什么，江湖就是人。
今明月对江湖已相当了解，不杀城主叫精灵宴。
精灵宴纸上有名，他后面是一朵玫瑰。
宴厅中，温怀玉和精灵宴已坐在桌边等候，只有他两人，苏晓晓自然是亲自下厨去了，她既然已来了精灵宴就不可能错过她的厨艺。
宴厅边上有三张屏风围着一张精美的床，床上是水灵儿。
人都会自然的释放出一种气，比如豪气、傲气、贵气、娇气、媚气、灵气等等，精灵宴的气是静气，静如雪山。
精灵宴和温怀玉起身相迎，精灵宴微微一笑道：“不三不四的今明月？”
今明月略作尴尬的笑道：“是，让城主见笑了。”
精灵宴道：“一些流言而已，你何必要放在心上。听怀玉说你是个从不撒谎的人？”
今明月道：“是的，如果说谎我就会心痛。”
精灵宴道：“那想必你是曾经说过谎了，否则又怎么会知道心痛？”
今明月道：“每当我想要说谎时我的心会先痛，有很多人说谎都已经成了习惯，但我不说谎却成了习惯。”
精灵宴道：“只可惜我没有这种习惯，每当情非得已的时候还是要说些谎话的。”
今明月道：“可以理解，只要是情非得已的事都可以理解。”
“开饭喽！”恰这时，苏晓晓领着一丛侍女走了进来，侍女们把佳肴摆上，每一道都如美少女一般玲珑剔透，让人不忍亵渎，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妙不可言的混合香，但细细一闻，每一种香味却又十分清晰，更是妙上添妙。
厨艺也是一种艺术，苏晓晓无疑已站在这种艺术的巅峰。
“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
侍女们退下，精灵宴大吸一口饭香，微笑道：“好美，看来晓晓的厨艺又有精进了。”
苏晓晓道：“你说有长进那就是没长进，除非你的厨艺高过我。”
精灵宴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有道理，有道理。”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道理，厨艺不像举重。
对于举重，你和我，今天你最多只能举起百斤，明天长了一斤，这说明你的力量长进了，就算我的力量远不如你，但我也可以说你的力量长进了，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但对于厨艺，和像厨艺一样的别的艺术，当你到达巅峰的时候，我只能仰望你。过一段时日，你是否更高了，高了多少？我却无法知道。只有比你更高的人才能知道。
“不说废话了，先尝尝这个，三拜汤，我最新的创意。”
进餐先要开胃，这“三拜汤”就是专门用来开胃的，其开胃的力量自是不用多说，看精灵宴脸上那孩童般纯真的微笑就能知道。
“好美，真是好美。”精灵宴极少夸赞别人，但对于苏晓晓，他从来不吝言辞，问道，“为何要叫三拜汤。”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对于厨娘，自然为懂得欣赏自己的人而尽心尽力。
苏晓晓笑道：“你说呢，人生最美之事莫过于新婚洞房，一拜二拜三拜过后就要入洞房了，所以这汤只能喝三口，少一口不够劲，多一口劲道就过了，现在，咱们入洞房吧，喝交杯酒。”
汤后是清酒，就取名做“交杯酒”，大俗的名字配上大雅的品味，更令人不尽销魂。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洞房之乐，那品尝苏晓晓的顶级厨艺绝对是其中之一。
今夜有明月，明月仍然还算是圆满。
黑天浩瀚如汪洋，群星便似万千珍珠，大风在高空涤荡，吹起星光的海浪，浮云渺渺，月在云中行走着。
精灵宴道：“这就是你的名字吗，今明月，真是好美的名字。”
今明月抬头望着月：“应该就是吧，今天有明月，天天有明月，真是好美的名字。”
精灵宴又不由得笑了，今天他笑的很多：“你看我这个地方怎么样？”
今明月又低头看城：“确实是人间天堂，将人性放浪的一面无所禁忌的放大了，既是天堂也是地狱。”
精灵宴道：“没错，既是天堂也是地狱，但这里至少不杀，这天下能够几个地方可以不杀呢？”
今明月道：“为何要不杀呢？”
精灵宴道：“人们在这里确实无所禁忌，但也有禁忌，那就是不杀，众生平等，一个生命无论如何都无权去杀另一个生命。你知不知道，这里曾化解过无数仇恨。两个不共戴天之人，他们到了这里就不能杀对方，长期的相处让他们更了解彼此，慢慢的就放下心中的仇恨，以至于化敌为友。你不觉得这很有意义吗？”
今明月道：“的确是如此，但我相信这应该是少数吧！”
精灵宴道：“的确是少数，有些仇恨始终都无法化解，仇恨的力量确实伟大，也确实可怕。有些人逃到这里，那些想杀他的人就等，十年，二十年，甚至等到死。我只怪他们太过执着，生命那么美好，何必为了仇恨为了杀人而荒废终生呢，你觉得呢？”
今明月道：“确实不值得，未免太傻了。”
精灵宴道：“你呢？”
今明月道：“我也不杀，我于天下不杀，与其让地不杀，不如让人不杀，与其创造不杀城，不如创造不杀人。”
精灵宴道：“好一个不杀人，难道你从未杀过人。”
今明月道：“我为何要杀人呢，我以前从未杀过人，以后也不会杀人，明月圣洁，岂能被血光玷污。”
精灵宴道：“但愿你能不杀，有你这种想法的人毕竟太少了。我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当月圆之时月最亮，满天的星星都会因为它而更加明亮。你说你从不说谎？”
“嗯！”
“她是你妻子？”
今明月笑道：“不完全是，我们还未举行婚礼，但在我心中她已是我妻子，所以我并未说谎。”
精灵宴道：“如果她死了呢？”明亮的月光下，他的表情依然毫无变化，他静的就像雪山。
今明月的心似被塞入冰块，他从未有过这种发堵的感觉，如此的发堵，窒息。
“我？你是说如果对吧，我，我不相信如果。”
两个人并肩站着，精灵宴突然一爪探向今明月的咽喉。
西湖上那瘦人的爪就已经够快，是鹰爪，但精灵宴的爪却不知比那瘦人快了多少倍。
这只如处子般纤美的手，在明月下透着一股阴森森的白光。他的指甲，本是洁白的几乎透明的指甲，却仿佛长了一倍，闪耀出幽碧的光芒，看似能把一切撕碎。
幽冥鬼爪。
今明月没有动，他现在正在走神，没心思去理会身边的人和身边的事。
这一爪之快已快到鬼神莫辨，于瞬间爆发，势不可挡。
但那幽碧的指甲触及到今明月皮肤时，精灵宴的鬼爪竟然停了下来。
今明月还是没有动，似怔住了，似呆住了，似傻了，也似痴了。
精灵宴收回手，这只手瞬间就恢复成如处子般的秀美，柔若无骨。
“你差点就死了。”
今明月仍然不动。
一个人很难做到不动，不动的意思就是不动，首先是身体不动，精确到睫毛、瞳孔、眼珠；其次是神态不动，主要是脸色、目光。
如果说精灵宴静如雪山，那么今明月？
今明月就是今明月，静如明月，净如明月，也境如明月。
明月在天，风动、云动、星动，月却不动。
“如果你死了呢！”
话音方落，精灵宴的鬼爪又探向今明月的咽喉，比方才那一爪更快。
这一爪似乎已消失在空中，只剩下五点幽碧色的寒光。
今明月飘开了，如白色的幽灵，只要他想躲，无论多么快的进攻他就绝对能躲过去。
他望着明月悠悠道：“如果我死了，谁来拯救我的灵儿。”
精灵宴无法再静，瞳孔中闪出奇异的亮光，笑道：“幻羽！你好快！”
今明月的身子似乎随时都像羽毛，而且是羽毛中最轻的绒毛，即便婴儿打瞌睡时呼出的风都会把他吹走。
他笑道：“如果我不快，我真的就死了。”只要他还能笑，就没人可以杀死他，他又笑道，“同样的招式，对我不能使用两次。”
“哦？”
声音还未从口中发出，精灵宴的身子已先动，身子还未动，他的手已第三次探向今明月。
第三次出击，似乎比前两次加起来还要快，连那五点寒光都消失不见，他的手似已完全化入空气中，已是无所不在。
今明月再次飘开了，如凌波的仙子，几乎是在瞬移。
只要他想躲，无论多么快的进攻他就绝对能躲过去。
精灵宴不仅不能再静，他震惊的忍不住在发抖，因为他从未见过这么快的人。
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
他更忍不住要问一句：“你这到底是什么轻功？”
今明月若有所失道：“对不起，我不能说。”
精灵宴突然笑了，笑出了声：“你果然是个不说谎的人，我也终于知道你为何不三不四了。”
今明月已说过，“同样的招式，对我不能使用两次”，他可以为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负责。
“请教。”
精灵宴笑的有些诡异：“这是我的秘密，与你无关。”
今明月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很淡的一笑，淡的就像是月晕。
月晕，当高空弥漫着一层薄薄的白云时，月亮周围的光芒会变得朦胧而忧郁，这就是月晕。
精灵宴又道：“在碧水山庄有一件叫做净水泉眼的宝物，可以吸食天下一切的邪毒，你不妨去试一试。”
今明月道：“那碧水泉眼是他们的镇山之宝，我要怎么做他们才肯借给我？”
精灵宴道：“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不会借给你，所以你只能偷，或者抢。”
今明月犯难起来，他从未干过偷抢之事。
精灵宴道：“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妨把你妻子留在我这里，你无论去做什么带着她总是不方便的，而且碧水山庄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今明月坚决道：“为了救灵儿，就算阎罗殿我也要去一趟。”
时间很紧，天一亮今明月就决定离去，精灵宴亲自送他出不杀城，温怀玉、苏晓晓又送出三里方停住脚步。
温怀玉道：“你这一去大概多久才能回来？”
今明月道：“五天后我一定回来。”
温怀玉拍拍今明月的肩膀，笑道：“一定要回来，我们等你。”
今明月也笑笑：“灵儿就拜托你们了，我一定回来。”
五天，从不杀城跑到碧水山庄至少一天，返回再一天，所以他必须在三天时间内弄到净水泉眼。
当明月再次从东方天空现身，今明月终于跑到碧云山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