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山村降妖
眼见斧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同他放对，萧无真终于有了绝望的感觉，左右怎么也躲不过去，索性心下一横，操，该咋地咋地。
一念及此，空中稳住身形，于风雪中攥起了老大拳头迅猛转过身子，就要直愣愣打将上去，那斧头来的也快，身子刚刚转过去就劈面而至，萧无真奓起臂膀一声惊呼，眼睛只是死死盯着寒光闪闪的斧刃，脑子里一片空白。
雪还在下，四下里迷茫茫一片。
说来也怪，那斧子就在将至未至之际突然停住，两下里僵持片刻，突然，斧头低下斧身，斧綦萧无真额头上轻轻点了点，好象是和他打了个招呼，萧无真不知是何用意，还是没敢动，斧头似乎和他开起了玩笑，脸上又擦了擦。
这样一来，萧无真顿时哭笑不得，敢情斧头追自己就是为了向他示好，壮起胆子伸出手去。
那斧头嗡的一声鸣响，斧刃撒娇似地手掌中轻轻挨擦一遍，赶紧伸出双手将它拿在手中，斧头入手，居然心头莫名的涌起亲切的感觉，这种感觉越扩越大，逐渐塞满胸臆，好像这斧头成了他久别重逢，不，生离死别之后突然见面的亲人，这感觉到底是酸，是涩，是甜，是苦，一时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自己目下要做的只能是紧紧将这斧头抓住，千万年也不再松开，不知怎么，眼中竟有了潮湿的感觉，好像流出眼泪的模样。
那斧头居然也随着萧无真起伏的心情嗡嗡作响，时而急迫，时而悠长，时而愤怒，时而恐慌，慢慢的莫名的虚空传来钝重的回响，只在萧无真耳边回荡，那声音，一声，一声，沉稳而有力，竟撼的心扉也随之起伏，响声里，斧头猛然一跳，也不知有多大的力气，居然从萧无真手中飞出，划道电光穿风破雪没入浓重的铅云当中，随之高空突兀的响起霹雳，雷过后，铅云洞开，降下道绚丽无比的光华，端端正正打在萧无真头顶，但见萧无真周身华光一闪，顷刻恢复原状。
分明是斧头已和他融为一体，这一刻，萧无真周身上下舒适莫名，说不出的轻松自在，然而没多久的功夫，只觉得体内有一物四处狠命冲撞，周身上下疼痛无比，随着这物的走势，一向循规蹈矩的灵力也逐渐沸腾，最后竟如大海般汹涌澎湃，一浪接着一浪，将整个身子撞击的此起彼伏，一会儿瘦，一会儿胖，一会儿高，一会儿矮，显得怪异非常，如果不赶紧加以约束，这不受控制的灵力必会撞击的越来越猛，最终使他爆体而亡。
根据常识，又是吸纳了太多灵力所至，空中急匆匆四处打量一遍，迷蒙中依稀看见正北方有山，山势巍峨高耸，如一柱擎天，当下也不管他什么名头，急匆匆飞将过去，山顶上运足灵力打出一拳，白光过后，居然砸出百丈来深的巨穴，涌身跳将下去，空中喷口气，半穴中央随之布满寒气，聊以为自己护法，安排妥当之后，赶紧打坐炼气，这一坐眨眼便沉寂下去。
清楚的看到，那把斧头已然泛起万道金光，只在天地间来回，好似在拓宽狭窄的渠道，将整个身体照耀得通透无比，所过之处不断有浩大的气流源源而入，而那气流也并不是四处乱跑，仿佛绝堤的洪水，胡冲乱撞之后顺着斧头新劈开的河道汹涌而入，眨眼进入自家田，促使灵苗越长越大，业已培植元神去了。
还道斧头只是自个儿的仇家，谁想居然还有这般功效，可以凿开相应经脉，扩充储纳灵力的空间。
这一通劈砍，似乎还真开出几分天地，明明感觉到灵力又强大了几分。
明白这一关节，萧无真心下释然，也不去管它，只当自己死了，强忍着疼痛按照“天地吞噬大法”的法门吸纳天地灵气，慢慢的，慢慢的，疼痛渐弱。
灵苗长大几分，元神从灵苗中脱体而出，越扩越大，似乎要和本身融为一体，而灵苗上也已经长成了硕大的叶子，分明意味着自己已经越过分神中阶，到达合体下阶。
那斧头还在劈砍，不过此刻已经不是那么莽撞，就象在清理开通的河道，这儿敲敲那儿打打，这活干得细致而有耐性，源源不断的气流在斧头已经拓宽变大的天地间流动，初始断断续续，逐渐变成汩汩流水，乃至于浩如河流，终于，斧头开凿的累了，随气流天地间巡视一遍后忽然出现在元神手中，一起慢慢消失，一切恢复正常，只有气流在天地间川流不息。
想几天前还为怎么提高修为发愁呢，谁想刚刚得到小斧，便打破瓶颈，改变了我家的性质，从今而后，依仗天地吞噬大法，也可以大量吞噬天地灵气，遇到瓶颈便会有斧头出来修整，如此一来，修行将没有任何阻碍。
欣喜之下存心冥想，顷刻间小斧赫然出现掌中，那斧头斧朞挺直尖耸，斧刃锋利无比，斧面两侧有画凸出，一面是太阳模样，一面又是月亮形状，太阳月亮之中隐隐有光华闪动，斧脑向后渐窄，成纺锤形，斧柄不直，略有些弯曲，护手处隐隐一道暗红色，似乎年代久远的血渍。
这斧头拿在手中，沉甸甸十分受用，竟越看越舍不得，亲切的说道：“你得自东海无忧谷，便唤做无忧小斧吧。”
斧头微微一跳，竟似默认了他的说法。
掌中玩弄几回，终于收了无忧小斧。
从坑里跳将出去，身形一动，听得左腕有铃铛响动，低头看看，咦，幽神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此刻老老实实的，与以往相较没有任何异状，也不知他出去干了什么，又是怎么回来的，这个问题始终想他不透，不过他的做法一向是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只是异常肉麻的低头吻上一吻，对幽神环埋怨道：“今后不许乱跑，刚才可真把老子吓坏了。”
幽神环似乎能听懂他的话，腕上悠悠颤动片刻，显然是承认了自个儿的错误。
天地灵宝自有奥妙，便无忧小斧到手之后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奇怪到居然想哭，也许他也想告诉自己什么，不过机缘未到，还听不明白罢了。
抬头四方看去，坏了，自个儿又迷路了，这地方从未来过，大雪纷飞，灰蒙蒙的天空下群山连绵起伏，竟看不出是什么所在。
适才为躲避无忧小斧只顾着逃跑，根本没顾上方向，现在到底在哪儿呢，唔，这个问题必须搞明白，东海还有许多大事要办呢。
主意拿定，顿时心与意合，身化流光在群山中走了个来回，终于在约莫百里之外的山腹中发现个依山而建的小村子，当下现出身形，从山上走下去。
小巴狗，上南山。
吃葛条，拉篮篮；盛大米，做干饭。
爷爷吃，奶奶看，急得巴狗看锅沿。
巴狗巴狗你别急，剩下锅巴是你的。
堂堂修士蹦蹦跳跳的唱起了童谣，说不得，尽管迷了路，可他的心情却是相当的高兴。
半山腰处便有人家，一路向下，见了些枝黄叶瘦的树木，沿途高高下下约莫有百十户人家，山路从村子里穿过去，两边几处覆满白雪的梯田，随之没入另一座高山，不知通向哪里，淹没在茫茫大雪之中。
奇怪的是，现在是大白天，山路上却没有一个人，上上下下家家门户紧闭，过去敲上几家，积雪落下，唯见已经生锈的铜锁，小户人家如此，大户人家也是这样，这里怎么了，难道整个村子的人都走光了。
萧无真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依旧一家一家的搜索。
大约查了十来户，依稀见到山脚下有个小院落里有人影出没，急忙过去推门，里面却插着门栓，只得敲两声道：“里面有人么，请开门。”
里面一切动静停止。
难道他们害怕自己，又敲了两声，以尽量亲切的口吻喊道：“施主，游方道士讨碗水喝。”
里面没人回答。
他越来越奇怪，喊道：“别害怕，施主，小道士不是坏人，只不过是迷路了，到这里歇个脚的，施主请开门阿。”
沉寂片刻，院内终有人声传出，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孩子，不是老婆子狠心，我也是好意，乘现在天色尚早，赶紧离开这里，晚了恐怕有杀身之祸。”
“到底怎么了。”萧无真大奇，不由出口问道：“难道大山里出了强盗么。”
“哼哼。”院内老妪答道：“强盗倒好了，也不会伤害我这无钱无势的孤老婆子，也不知谷中村造了什么孽，打年头来了伙妖怪，隔三差五的祸害这个村子，村里能走的都走光了。”
“妖怪。”萧无真最见不得有点本事便祸害凡人，当下掌中一晃，业已化出一杆布幡，上书：“降魔道士，拿鬼天师”八个大字，道：“老人家不用担心，小道士正是伏妖降魔的好手呢。”
“嗨，别逞能了。”老妪叹道：“先前村子上了凑点钱，到南边八十里外的集镇上也请过几个有名的法师，可都被妖怪给杀了，你小小年纪，能有多大本事，老婆子也是好心，不是舍不得一碗水，你赶紧走吧。”
听到这里，萧无真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个把妖怪能有多大本事，老子还是妖怪头儿呢。”
但他知道不露点本事老太太死活不信，当下手掌向天，发出振魂击雷术，好么，顷刻间咫尺天空阴云密集，随之霍拉啦一声霹雳，巨响过后，方才说道：“老人家，小道士这点本领能够擒拿妖怪么。”
“什么本事。”老妪突然问道。
萧无真闻言愕然，解释道：“刚才打雷了，你没听到。”
老妪道：“我老人家活了六十多岁，大冬天打雷的也见过，可没什么稀奇的，这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萧无真苦笑着摇了摇头，稍微用点气力将门栓推断，两步走将进去。
见小院院墙低矮，大门左右有柴房、伙房，当中三间土坯房，各个门户紧闭，也不知建成多久，房顶上有衰草于寒风中瑟瑟抖动，地上积雪扫了一半，扫把还放在地上，说话的老太太却不知藏在哪里。
他也不多话，将布幡插在地上，拾起扫把打扫院落，眨眼收拾干净。
柴房门吱扭一声打开，有个布衣荆钗的老妇人佝偻着腰蹒跚而出，走到萧无真面前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居然推断门栓闯了进来，力气大又能怎样，那妖怪可会腾云驾雾的，厉害着呢。”
萧无真微微一笑，道：“不瞒老人家，小道士游历四方，还没遇见过比我更厉害的妖怪呢。”
老妇人闻言愕然，看他年纪不大，怎么这么能吹牛，莫非真有点本事，当下踌躇道：“可，可是，村子里的人都跑光了，就剩下几个跑不动得老人、孩子，我们实在凑不出钱了。”
萧无真道：“降魔伏妖是我辈的本分，还要什么钱，老人家放心，小道士只积功德，分文不取。”
老妇人听闻此言，业已确信无疑，浑浊的眼泪缓缓流下，慢慢的弯下膝盖，就要跪倒在地，萧无真急忙扶住，道：“老人家，外面冷，咱们屋里谈。”
扶着老妇人慢慢进了正堂，里面有些许光线，四处看时，窗棂也破了，屋顶也漏了，风雪正从缝隙里钻将进来。
堂屋正对门一张供桌，上面三个牌位，当中一个年代久远，左右木质尚新，显然人亡不久，香炉里的香灰掉在桌上也顾不上收拾，里面还混杂些许积雪，扶老妇人至满是破絮的土炕上坐下，指着灵牌艰涩的问道：“老人家，家里人，都没了。”
老妇人叹口气，撩起衣襟拭去眼泪，道：“老妇人陈氏，先夫亡故四十余年，遗下两个儿子，好容易将他们拉扯成人，只指望老来有个依靠，可今年，他们也先后被妖怪抓了去……”
说到这里，老妇人业已泣不成声，萧无真叹了口气，心中莫名的沉重。
好在打小吃了无数苦头，简单的活计还是会干的，打定主意帮老妇人干点什么。
摸摸土炕，竟有些冰凉，房顶上还有风雪透出，六十余岁的老妇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也的确苦了她了。
当下二话不说，从正屋走将出去，见柴房里还堆积些许柴草，一总儿揽将过来，打开炕洞，在余烬中小心翼翼的点燃，慢慢将柴草添将进去，老妇人已经出来，见他为自个儿忙碌不休，连忙劝阻道：“道长快屋里坐，这点小事老婆子还能干，怎么好麻烦你呢，哎，道长真是好人哪，不但帮我们降妖，还帮老婆子干这些杂活，这可怎么好，赶紧回屋歇着，快回去，快回去。”
说着话儿，殷勤的过来就要把他往屋里请。
萧无真拍拍手上的草灰，笑道：“老人家不用道长道长的瞎客气，叫我小萧子就可以了，你回屋去吧，这点活小萧子能干。”
说着话儿，赶紧将老妇人扶进去。
随后轻轻跳上房顶，帮她收拾屋漏去了。
老妇人感激得无以复加，里外走了几回，见招呼几次无用，忽然想起什么，蹒跚着走出门去，萧无真也无暇过问，因为他已经收拾好屋顶，此刻刚刚遁出元神，至老人家所谓的八十里之外的集镇上购买些家里急用的物事。
如此帮人干活，的确是古今一大奇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