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暴雨无情地在风中肆虐,狂风更是助长着它的威风。树儿哪堪如此?自是任凭风雨摧残,惟有那苍松不服,硬是在风雨中傲立,抵抗着风雨的袭击。
大街上冷冷清清,偶尔才有几名行人撑着雨伞,披着蓑衣在大街上赶路。惟有一男子不同,看他约莫五十来岁,一身黑衣,头披黑色斗笠,怀中似还抱着什么,在这被雨水冲洗得光滑的地面上快步走着。
男子赶到了一所大宅子面前,快速地敲打着门,双腿不知是因为风雨的寒冷而颤,还是因恐惧而抖。见无人回应,又暴敲了几下,还猛地踢了几脚,这方才停罢。
“谁啊,等等。”院内一声音响起,一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提着雨伞开了门,睁大了眼睛望了望黑衣人,不解道:“敢问阁下是?”男子拆下了斗笠道:“青枫,是我啊,上官鸿。”巧是天公作美,一道闪电闪过,亮光照亮了他的面庞,尹青枫总算是认清楚了,大喜道:“原来是你,快快快,进来说。”男子也顾不得说什么客套话,急忙拉着尹青枫便到一无雨的偏僻地方,关起房门。
“青枫啊,这回我可闯大祸了。”尹青枫道:“何事?你莫不是刚从边关回来,传言你打了胜仗,我正替你高兴呢,又怎么闯祸了?”上官鸿道:“我出言跟那昏君顶嘴,他已经四处张贴榜文,发布通缉令,要抄我全家,灭我满门。”
尹青枫本是不怎么相信,但看他一脸失落,满身的脏乱,又顾及他的性格人品,确有可能,于是乎出言责备道:“你赴京前我怎和你说来着?莫冲动,莫冲动,你怎的就是听不进去。”上官鸿一脸懊悔,尹青枫又道:“究竟因何事而起?”
“我班师回朝,那昏君大喜,要与我接风洗尘,摆宴同饮,我自是答应。酒过三巡,我忽然忆及那些战场上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那些壮烈牺牲的兄弟们,还有他们的亲人遗孤,心生怜悯,便向那昏君提议道悬赏三军,并追封死去的将士,再安顿其家人,谁知……”上官鸿神情激动地大拍桌子,杯子应声摔了个粉碎。
“那皇上不应允?”上官鸿道:“他开始也觉得有理,谁知那陪宴的几个大臣,那几个乌龟儿子王八蛋居然说人死不能复生,死了就死了,何必徒劳,还道国库空虚,不能做没必要的开销,然后那昏君便信了,我苦口婆心规劝,他愣是听不进去,我便借着几分酒力,摔了他的宴席,破口大骂他是昏君,昏昏沉沉地就回到了家里,事后方才发现误事……”
尹青枫暗自思忖,出言顶撞皇上可是大罪,想来当时两人是自幼玩到大,一人习文,一人练武,长大之后,尹青枫读多了圣贤书,自知那官场险恶,绝意仕途。而上官鸿却空有凌云志,无处显身手,最终还是当上了将军,尹青枫本要阻止,不过过了那么些年,也没见发生什么大事,谁知今朝竟一出事就是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大罪。
“都怪我当时年轻,争强好胜,不听你言,硬是参军,今朝纵然飞黄腾达,只恐要落得个岳飞的下场了。”尹青枫道:“这倒也不关你事,你出外打仗的,自是不知那皇上有多么昏庸,我在民间自常体会到百姓疾苦,各地官员,贪官污吏,已然成风,这朝廷不可久留,你且速速逃去,待几年后,风停雨止,你再出来。”
“我正有此意,不过我有一事相求,还望贤弟须应允。”蓦然跪下,尹青枫自连忙扶他起来道:“你我相交几十年,有事就直说,什么求不求的,但凡我力所能及,定当助你。”
“我膝下惟有一儿,年方一岁,我实是不忍心他遭我连累,还望你念在多年交情上替我代为抚养,教导他长大成人。”尹青枫犹豫了会,毕竟这是大事,他不能不顾及到自身利益,看了看那襁褓的婴儿,又看了看上官鸿,最终还是接过了婴儿,一边逗弄那婴儿,那婴儿也甚是奇怪,一岁罢,却笑得极其开心,果是浮生至老难知梦,幻世初生不晓愁,尹青枫甚是喜爱,便道:“即是你的孩儿,我定视如己出,好好教导。”上官鸿道:“贤弟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请受我三拜。”
言罢便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尹青枫也不阻止,他只当他在给他的儿子赔罪,这无父无母,又要四处漂泊的孩子,不是世人想象中那么好当的。
虽然雨很大,但是还是隐约听到了外面有官兵成群走过的声音,尹青枫忙道:“你快快离去,有多远逃多远,若你大难不死,日后有缘,定当相见,我自断然不会让他吃亏受苦的。”上官鸿留恋地看了看婴儿,心中纵然有几多不舍,还是只得狠下心从后门离去。他自知此时不能婆妈,若连累到了尹青枫一家,这罪过便大了。
尹青枫呆呆地坐下,不禁有些后悔刚才的意气用事。这官府的通缉岂是小事?这里自是再待不得,家中妻儿老小也不能再有瓜葛,抛妻弃女,远离他乡是在所难免的了,只是不知这究竟能不能替这孩子免过一难。若他以后再问及他亲生父母是谁,又该如何作答?女儿方才四岁,本还欲教她诗词歌赋,吟诗作对,显然现在已经晚了,尹青枫自知这后半生定当要过着最苦的日子,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不禁又怜惜起来,还是毅然下了决定,给妻女一纸休书,还是离去,莫要连累她们罢。
风雨交加夜,碎心断肠人。一心人分两路走,父子远隔,此生只恐难再相见,未知这风,几时能停,雨几时能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