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离去
绝情箫，箫绝情，绝情箫之箫声乃在于无情无我，冷酷绝情，须做到心无杂念，再将欲作心，心作欲，欲引心动，心引欲动，欲动心不动，彩蝶蜜丛中。心动欲勿动，寂夜月当空。心动欲还动，白首一念中，欲止心不动，幻世皆浮空……
尹芸枫按照谱中所示心法，双掌提劲，将全身内力聚集到了手指上，双脚一虚一实，眼紧闭，作虚实假寐之态，意于惑人心，迷人神，嘴轻起劲轻吹，手指随着意念游动，脑中一片空白，听不见箫声，亦感不到有箫声绵绵传出，只觉一股内力自体内散发开去，如混沌初开，婴儿始生，使听者惟觉荡气回肠。
随着内力加强，那箫声逐渐带着一分攻击力，周围树木也应声摇动，落叶纷飞，水中浪花扑腾着，方圆数米内，见不到任何生物踪迹，尹芸枫缓缓睁开了双眼，但见一片混乱景象，才第一重便有如此威力，不晓得练至最后会是如何。
将绝情箫系于腰间，还回到了屋子里，见凝殇已醒，便道：“你醒了？”凝殇躺坐在床上，缓缓道：“义父的尸体呢？”尹芸枫怔了怔，又道：“已经埋了，就在后山，你不必担心。”凝殇勉强笑了笑，不言语。
“想不到那断爱绝情谱以及断爱笛，绝情箫都有极大的威力，你我可同练习，日后必定可以为爹报仇。”凝殇缓缓道：“我既然都教过你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就绝对不会再提报仇之事，我只伤心义父逝去，而不是恨杀了他的人。”尹芸枫坚决道：“天下大仇，莫过杀父夺妻，此仇不可不报。”
凝殇大笑道：“前几****还说要杀我义父，今日竟然要为他去杀人？这世人还当真是痴迷不悟。”脸色惨白，唇嘴发紫，丝毫不见前几日那凝殇公子的凝殇之意，尹芸枫只道：“那样不同，前几****是为了娘报仇，而杀我爹，今朝我爹既死，全部过错自然归功到那几个人身上。”
凝殇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道：“真的需要活得那么累么，你活着是为了报仇而活，死了还是为了报仇而死，何必，何必呢。”尹芸枫道：“你不要和我讲大道理，我不是圣人，只能如此，他们让我不好过，自然也不用想有安稳日子活！”凝殇不待她说完，起身便欲走出屋门，尹芸枫拦住道：“你去哪？”凝殇有气无力地道：“带我去义父坟前。”
“你受了过大刺激，没有神经失常已是万幸，若再触景生情，我可救不了你。”尹芸枫说着，将他又抱回了床上，凝殇不服，硬是要去，吃力地道：“就看一眼，就一眼。”尹芸枫不带半点感情地拒绝道：“不行。”还将他按倒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凝殇心中委屈，又不经意想到了尹青枫死时的情景，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尹芸枫道：“你怎的这般软弱，你读书难道就未曾读到过男儿流血不流泪这句话吗？”凝殇抽泣道：“谁人道男儿流血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倒看那过往十载风雨，都成往事随风飘散，空留荒谷一座，凝殇一人，何能不流泪，不流泪？”
“你动不动便哭得跟个泪人似得，倒真好意思自号凝殇公子。”尹芸枫讥讽道，凝殇止住泪水，还道：“我曾云，只因生性多伤，故凝殇，可笑纵然凝结住泪水，化成冰块，还是有融化之日，还有融化之时……”冰块好比自己寿命，纵然再怎么反抗，终是要融化的，想到这儿，思及尹青枫，不禁又伤感起来。
“好了，殇儿莫哭了，我要跟你说件事。”凝殇道：“你若真要走，我自难留。”尹芸枫道：“你都知道了？”凝殇道：“你既然要报仇，又怎么愿意屈尊此处？”尹芸枫道：“既然你知道便好，我还愁不知怎么和你说。”
“我不准你走，你不可以走，义父死了，所有人都离我远去，世上惟你一人算我亲人，我不要离开你。”尹芸枫毅然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必须报仇。”又接着道：“我可以带你一起出谷，按照爹生前遗愿，照顾好你。”凝殇摇了摇头道：“义父生前遗愿，定然不是要你照顾我，而是不准我出谷，他生前只恐我出谷，我又何能在他死后出去享那人间富贵？”
“既然如此，你在这儿也好，谷内清幽，自得悠闲之趣，到了外面的世间，你也不见得能活下来……”言罢，起身便要离去，凝殇紧紧拉住她的衣袖，哀求道：“不要走，留殇儿一人在谷内，殇儿会害怕的。”
“那你便怕吧，与我何干？”双目对视，尹芸枫终究还是狠心将那手扯开，每扯开一下，两人心中都满是不舍之情，到底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尹芸枫还是转身不看凝殇的模样，毅然离去。
“姐姐……”凝殇猛地从床上跳起，紧紧抱住了尹芸枫的腰，他以为他能抱住，也许他没这能力，尹芸枫一狠心，咬了咬唇，抓住腰间的小手先是朝外环一震，继而转身，点了他的穴道，整个过程紧闭双眼，不敢看到凝殇泪眼朦胧的样子，她怕心软了，缓缓地走出屋门，不知目的地是何处，只是走着，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他会不会一个人而饿死？会不会，可不可能什么什么，等等等等……尹芸枫制止住自己不再去想，一心一意记得两个字：复仇。
凝殇使尽全身力气，脸便得扭曲，手上青筋暴起，本来他不可能冲破这穴道的，但是不知何处来的力量，他破开了那股钳制，虽说吐了几口鲜血，他来不及管这么多，冲了出去，朝着尹芸枫大喊：“不要离开我，不要。”又从后面紧紧抱住尹芸枫，这次他抱得更紧，他还是坚信他能抱得住她。
尹芸枫完全没料到会他会再次上来，怔了怔，还是毅然又连点他身上多处穴道，这次，他不可能冲破，就算冲破了，他还是不敢出这凝殇谷。
“好好活下去，若他日有缘，自然会再相见。”凝殇不得动弹，只得道：“不要离开我，不要……”尹芸枫冷声喝道：“你义父喜欢照顾你十年，二十年，那是他的事，我可做不来。而且你和我本就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他死了，我要走便走，你没权利留我。”言罢，转身就走。
“谁人道要你照顾我的？至此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从今尔后，殇儿愿穷毕生之精，耗天下之力，博姐姐倾城一笑。只是你不能出谷，不要……”声音几乎嘶哑，他累了，尹青枫的死，已然让他觉得一无所有，现在再来一次，他未必承受地住。
尹芸枫思及过去岁月，除了爹娘倒不曾有人愿意为自己如此，但是她不可能为一句话便放弃自己一生而屈尊这里，跟这个跟自己毫无半点关系的所谓的弟弟荒度一生，还转过身来，朝着凝殇，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兴许是她到了凝殇谷中第一次笑，第一次。
“你务须做何，我已然笑过，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服了下去，走出了那片毒雾。
凝殇只得眼睁睁看着尹芸枫背影远去，心中一股寒意涌起，日后谷中纵再大再广，惟有他一人，惟有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