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藤条伺候
已是泪流满面的鱼宁，定睛一看来人是我。一下子就扑到我的怀中，放声大哭。
“姐姐，我好害怕，我想妈妈。我想爸爸！我不要呆在清朝，我要回家，要回家。”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她不断地抽噎着，发泄着。我知道她小小的年纪所能承受的已到了极限。
“想说什么，就跟我说吧！这一刻我不是你的奴婢，就当我是你的姐姐吧！一个可以分享心事的姐姐。”我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安慰着。
“真的？我真的可以吗？”她抬起小脸望着我，那眼神是无助的。
“嗯。”
“不能告诉别人！”
“我佳娴对天发誓，今日之事绝不外传。”
她擦了擦眼泪，坐回床边，拉住了我的手。
“其实，我是从三百年后来的”
我心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
她说她穿越了整整三百年来到了清朝，她说她知道清朝的全部历史。以前的现在的甚至是以后将要发生的事儿。她说她觉得自己能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很好，可是别人都当她是神经病我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觉得匪夷所思。可又不得不相信她的说法。一个来自三百年后的灵魂，正鲜活地坐在我对面。
她想要融入她所清楚的历史之中，得到最好的宫廷，只有紫禁城。我脑间闪过一个念头。
今年的选秀不正是要开始了吗？宁格格急于寻找的钮祜禄氏又和她知道的历史有何关联？
折腾了半天，宁格格早已睡去。我却坐在床边整夜未眠
这几天，我有意无意地都会避开宁格格。一下子要接受这个事实，确实不太容易。
如她所说，她定知道康熙皇帝百年之后继承大统的是哪位皇子。莫非她说的典仪府的钮祜禄氏会被许给皇太子？
宁格格表面单纯，谁知道她会不会是另一个十三阿哥？
想到这些，压在我心头的惊恐总是会无止境地翻涌上来，逼的我不能呼吸。
我端着一盆温水，穿过长廊，朝王嬷嬷的卧房走去，在转弯处瞄到府里的两个小丫头，正齐齐私语着。
刻意放慢了脚步，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真是我多年来为了生存落下的毛病。
“真的？有皇子来咱们尚书府？我没听错？”一个丫头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捂住了自个儿的嘴巴。
“嘘！你小声儿点儿。是小六子亲眼看见的，哪儿错的了？就在书房和宁格格叙旧呢！”另一名小丫头痴痴地笑了。“皇子呢！要是能看上我，可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别做白日梦了！”
“做梦也不行？”她俩嘻嘻哈哈打成一团。
听到这里，我眯起了眼睛。皇阿哥？会是十四阿哥吗？那日一别之后，他还会留在青州城？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来了，可我的额头却是薄汗一层。
去还是不去？我摇摆不定。
把心一横，我召唤那两个丫头。
“玉姐姐，萍姐姐。”换上讨好的笑容，我快步上前。“打扰了！”
如今因为宁格格，我成了府里的红人，她俩见我过来，也是笑脸相迎。
“佳娴妹妹，有事儿？”她们把笑容努力地堆在脸上。
“是这样的，王嬷嬷让我把这水盆儿送到她屋里，可现在格格要我马上过去。”我把水盆儿端到她们眼前。“能不能请二位姐姐帮我这个忙？佳娴定是感激不尽！”
“这有什么问题，我们正好也要经过那里，妹妹赶快去忙吧，咱们就替你跑一趟！”她们嬉笑着，接过盆，走远了。
我立即泡了杯上好的碧螺春，往书房快步赶去。
一路上，我不停的祈祷，十四阿哥，千万是十四阿哥！
一进门，只见宁格格和一名男子正背对着我，欣赏一幅挂在墙上的水墨画。
那男子被宁格格挡在身后，一时间我看不出端详。
我端着茶悄无声息地跪在一边，抻着脖子左右张望。
终于，宁格格退到旁边，和他并肩而立。
我看到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箭衣红裤，长辫子垂到腰际，那背影，那一抬手一投足，都是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十三阿哥，看来你对这幅荷塘梦莲图是情有独钟，不然宁儿就当个好人儿，把这幅画代替我阿玛赠与你如何？”
十三阿哥胤祥！是他！我心儿狂跳，冒了一手冷汗。
怎么办？怎么办？
我赶紧把垂在额头的发丝拨拉下来，挡住脸颊，低下头。他们还没注意到我，要是我就此悄悄退出去，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吧！
但要是被十三阿哥认出来，宁格格绝对保不了我，就是死路一条。
汗珠儿顺着脊梁骨一直流下来，我跪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亦不是。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头压低“宁儿，叫我胤祥不就得了？十三阿哥这个称呼对你而言太见外了！这幅图是你阿玛的心头肉，我又如何能夺人所好？”
那能让人倍感亲切的声音，曾无数次地唤着我的名子。跟我讲着儿时丧母的痛苦。我亦是真心把他当成弟弟般爱护怜惜。
多少次在安顺殿里，我们三人对月饮酒高歌。
多少回在深宫之内，我们三人品茶对弈。
如今一个成了高高在上的四阿哥，另一个则恨不得扒我的皮抽我的筋。
“呵呵！这次来四阿哥有随行吗？”
“四哥？他可是大忙人，那里能离得开紫禁城？跟我一起来的是十四弟，本来说今儿个也是要来看你。临到门口了，非要改道去凌柱的典仪府。真不知道他想什么。”
“那这次狩猎，四阿哥会不会伴驾前来？”
宁格格每次一提到四阿哥，我的心都会猛地收缩一次，听起来，她对他很是留意。
他会来吗？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哪怕是见一面，我也甘之如饴。
“皇阿玛留太子、四哥和八阿哥坐阵京城，也只有像我和十四弟这种闲人才会四处溜达。”
“这样啊”宁格格娇嗔了一声，语气透着浓浓的失望。
“小宁儿，你不会对我四哥有意思吧！”胤祥笑出了声。“也难怪，四哥他风流倜傥，哪个女子能不为他折服？”。
“你说哪儿去了？”宁格格似被说中的心事儿，赶快转移话题。“你和十四阿哥准备的怎么样了？皇帝狩猎可一点儿马虎不得！”
“御林军都调度好了，猎场也都安排了人手彻夜把守，绝对没问题！”他回答的自信满满。
“真好，真希望早点儿到那天，你可要抓只小兔子给我！”
“那有什么问题？”
他们两个一边聊着，一边朝门外走，这个时辰是该用膳了。
我松了一口气儿。
“唉？佳娴姐姐，你跪在着儿干什吗？”
走到跟前，宁格格发现了我的存在。十三阿哥的目光也扫向我。
我有苦说不出，只能把头压的更低。
“格格，王嬷嬷差我来奉茶！”我压低了喉咙，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低沉了许多。但愿他听不出破绽。
“你的喉咙是不是不舒服？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听了她的话，我的双唇开始发抖，小宁儿呀小宁儿，今天你真是要害死我不成？我使劲儿地咬住下唇，尽量让呼吸平稳。
“回格格，奴婢的防寒刚好，嗓子还有点嘶哑。”
“那快下去歇着吧！唤别人来伺候也就是了！”
“谢格格！”如同得到了大赦令，我刚想起身，又被唤住。
“正好爷的口渴，就尝尝你家的茶味儿如何。”
十三阿哥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我连忙举高茶杯，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手上一轻，他接过茶杯，品了一口，又送到我手上。
两道冰冷的视线在我头顶试探，他看出什么？还是只是好奇一个女婢面对他时不敢抬头？
“顶级的碧螺春，茶好，泡的火候也适中。”好一会他才冒出这句话，而后话锋一转。“不是我说你宁儿，管管你家的女婢，就算是长相其貌不扬，也别披头散发，不修边幅！”
他指着我说。
“好十三阿哥！好胤祥！一个婢女不值得你耽搁时间，午膳都摆好了，在等一会儿要凉了。”说完她拉着胤祥的衣袖就往外走。背后伸出一只手，在我面前挥了挥，示意我快走。
脚步声渐行渐远，我想要起身。双腿却不听使唤，抖得厉害。
我又逃过了一劫。
后来我才知道，十三阿哥和宁格格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只要十三阿哥得空儿，总会来看她。他们在别人眼中，早就是一对儿了。
只是不知道，十三阿哥是否已察觉到身边的人儿已非旧人？
宁格格？他对她有几分真心？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也有真心吗？可我又马上否定了如此愚蠢的问题。
他怎么可能把真心托付给别人，让自己多了个弱点？
能让他倾囊相付的也许只有他四哥，现在的四阿哥。
大清开国以来，每年都有举办围猎的传统。不为别的，只为了让大家都铭记这个天下是从马背上得来的，不可数典忘祖。
但此次围猎的规模较之往年大为逊色，因为年前的祭奠皇陵已让国库支出不少，康熙皇帝亲下谕令特别交代此次狩猎改在距离皇城较近的青州围场。随行的官员、大臣都已减半。皇子阿哥也只是寥寥几位。
幸好宁格格受邀前往，或许我可以混在她的随从中，等待机会见上十四阿哥一面。
我在洗衣房一边折着衣裙，一边想怎样才能跟在格格身边。只要跟她知会一声，应该不会有问题。我信心满满地想。
“佳娴！你在这里，可找的我好苦！”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在王嬷嬷房里伺候的小莲。由于跑的太过激烈，她用手扶着胸口，不停地喘着。
“找我有事儿？”我回以微笑。
“不是我找你，是王嬷嬷找你！”
“小莲你知道她找我何事吗？”我有些奇怪，平时无论什么事儿，我总是小心翼翼的应该不会被她抓到小辫子。她知道我深得格格的宠信，想来更不会有意刁难。
“什么事儿倒是不清楚，可我看她黑着张脸，嘴巴气的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她皱着眉头有点担心地拍拍我的肩膀。“你是不是哪儿得罪她了？王嬷嬷可是尚书府的三朝元老，身为奴婢可也顶得上半个主子，连格格都要让她三分。你可要当心，要是她不满意什么，你马上磕头认错，绝对错不了！”
这是招谁惹谁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只能暗自感慨。为何我的人生就不能有一刻是风平浪静的时候呢？
“你放心，小莲谢谢你的提点。佳娴绝不会忘记你多我的好！”
“和我还客气什么，还是快去回话吧！王嬷嬷等着呢！”她连忙催促着。
“嗯，还有些衣物没折完，就劳烦你了！”我站起身来，把手中的活儿交代好，大步走了出去。
王嬷嬷高坐在藤椅之上，正端着茶杯轻酌，左右各一名男仆面无表情地垂手而立。一股阴沉的气氛让人觉得压抑非常。
一进门，没说话，我直接跪在她面前。
“你可知道，今儿个唤你来是为何事？”她端着茶杯冷眼看着我，一改之前甄选奴婢时的慈祥脸孔。
“佳娴不知，要是佳娴哪里错了，还请王嬷嬷提点。”
“混账奴才，你是什么东西？”王嬷嬷的怒气如火山般地爆发出来，她举起茶杯直接摔到我的脸上。
我本想闪开，可最终还是忍痛接了下来。
杯子正好敲在我的鼻梁上，“当”的一下儿，我的头“嗡”的一声，两条温热的液体冲鼻而出，合着茶水滴在我的衣裙之上。
一滴，又是一滴，鲜红而又骇人。
忍，忍，就是忍一个字。我纹丝不动。
“嬷嬷教训的是，还请嬷嬷指点佳娴。”
“昨儿个，听说你去了书房奉茶，可有此事？”
“是！”
“可是有谁吩咐？”
“没有。只是佳娴看格格在书房良久，可能会口渴，才擅作主张端去的。”
听她的口气，我一下子明白了。今天的事儿全因那日在书房奉茶而起，王嬷嬷该不会以为“就凭你这点儿姿色，想要勾引皇子，还稍嫌嫩点！”
果然！事情的发展超乎了我的想象，弄的我哭笑不得。是呀，在别人眼中应该是这样，一个贱命的奴婢，为了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故意在主子面前搔首弄姿，行勾引之事。
“佳娴绝无此意，请王嬷嬷明鉴。”事到如今，我深知解释也是无用的。可我又能说些什么？我的确是想勾引皇子，那个十四阿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