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驶往杭州的G7551上,寂静无声。高铁是中国工业化高速发展的标志之一,也是中产阶层称心的交通工具。每个人都沉着脸,选择默不作声,过多的表情和话语只会打破车厢内的主色调——内敛。
他们中多为商人、公务员、学生、艺术家、退休老人······含蓄内敛的性格在公共场合显露无疑。外国人认为中国人知识分子性格偏于内向,理由是古时文人喜欢饮茶。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品茶是一种极优雅的艺术享受,由审查、观茶、品茶三道程序构成。缓慢、讲究、无声的过程使得中国文人养成了内向的性格。
形形色色的人中,单从外貌和神态上看,总会有一两个鹤立鸡群。
肖诺生穿着做工精良的衬衫,黑色西装被他放在一侧,他闭目静坐,从容地等候时间流逝。
诺生的身旁坐的是个女人,他的助手,正在翻看一本黑色商务笔记。她身着黑色套裙,衣料做工都极其讲究。至于面容,用大学时期好友的评价最为妥帖——眉清目秀、杨柳细腰、皮肤白皙······所有的体貌特征无不契合世人对传统江南女子的审美观。
她眉头轻蹙,正在思索自己上司近三日内的行程安排,刚接手一个新公司,如何处理行政事务,如何安排与相关公司会晤,如何开展业务······这都不是简单易行的——其中难免掺杂人情世故、勾心斗角、利益分配等诸多的因素。
人总容易在全神贯注的时候浮想联翩,Epines自然也不能“幸免”。她想起了离开上海的前一夜,自己的闺蜜米兰约她去“苏荷”酒吧喝酒,算是为她践行。米兰是个心直口快的女人,曾多次和Epines抱怨,自己真不适合做秘书,却怎么也无法鼓起勇气辞去那份高薪水的工作。
米兰喝的微醉,红晕悄然爬上自己的脸颊,心中的苦水一股脑的抛给了身旁的Epines:“跟在公司领导的身旁,替他鞍前马后,劳心劳力,有时还会牵涉到他的家庭、朋友·····平白无故就会担心受怕起来——男人有钱后就会变得膘肥体胖,都说饱暖思****,这句话真个是说对了,他们手脚开始不干净、嘴里不是口臭就是喷粪,非常的恶心。”
米兰说完,露出嫌恶的表情,生怕自己的话不足以表达自己心中的愤慨。她瞄了眼Epines,见她没露出半分赞成、同情、愁容的表情,倒咯咯的笑了起来。
米兰问Epines笑什么?Epines回道:“我前几天倒是见到了你的上司苏总了,他最近确实胖了。”Epines口中的苏总,即是米兰的上司。他脸上凸起的肉团都能把五官淹没了,幸好年纪不大,肉没松弛,不然就是一层层的褶子,活脱脱像哈巴狗了。
Epines庆幸自己的上司不是像苏总一般的存在,而且肖诺生为人正派、洁身自好,也不用像米兰那样担惊受怕。
谈及Epines的上司——肖诺生。
米兰直言她走了****运。原本两人该在同一条运行轨道上的,可肖诺生的出现,硬生生让她偏离轨道,既没有坠落毁灭,也没有脱离引力,反而把她从“无边苦海”解救了出来。
Epines深以为然。
肖诺生让她做助理,无可否认,是出于私心。Epines是他大学的同班同学,不管是对过去清纯恬静,还是现在具备职业精神的Epines都非常满意。他曾主动请她去上海最好的餐厅吃饭,叙叙旧情,可两人说的话、谈的事就像餐桌上的清水豆腐一样,寡淡的很。肖诺生是个敏感的人,向来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从容的将溢散的情绪收拢回来,他又变回了严肃的EM副总裁。
肖觉得Epines冷淡,实在是冤枉了。那时,她与穿着正装的肖诺生相视,没来由的拘谨起来。大学时期,肖就像是个与沸腾喧嚣的人世隔离开的怪人,不关注八卦,不看影视剧、不追偶像、不参加社团活动,只单纯的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藏匿在图书馆,将一叠叠专业书籍垒砌成高耸的象牙塔。
他们曾有过交际,只是过于短促,相对于拥有二十个365天的人生来说,不值一提。
她也曾附和过寝室室友对他的偏激言论——第一学府的学子挖苦别人也不忘引经据典。有人指出郭沫若说过,读书不要死啃书本,要注意举一反三,联系实际,活学活用;有人指出曹文轩说过,世间有许多读书种子,但他们读书似乎于他们的精神无补,反而读成呆子,读成迂腐可笑之人。
如今两人相处并不觉得尴尬,毕竟都有一颗对工作负责的心,规范化的工作程序流畅自然。
车厢中间是吧台,供应相关饮料和酒水。推着服务车的列车小姐最惬意的就是三四个人挤在吧台前,议论各自在车上见到的男人。此时正有三个列车小姐偷闲聊天,她们谈及的话题惊奇的一致,纷纷指向了一等车厢的一个男人。
经过一番起哄,颇有姿色的小红被其他两个人鼓舞,让她推着服务车去接近那个男人。小红挺着发育良好胸脯朝着一等车厢走去,她并不觉得主动靠近,甚至勾引男人是羞耻的事,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机会都是留给敢于把握的人,而追求一个出色的男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先生,你需要饮料吗?”小红站在肖诺生旁边,甜腻腻的声音传来。
肖诺生睁开眼睛,精致的五官拼凑成毫无瑕疵的容貌,只是清冷的眉目总能令那些轻易靠近的人心停驻、踌躇起来。
“先生,你需要饮料吗?”小红望了一眼肖诺生就慌忙地低下了头,声音也变得怯弱起来。
“不用,谢谢。”回答的很干脆,不由余地。
小红涨红了脸,低着头推车往前离开,她心中也是暗自苦恼,明明自己想好了一切的结局,示好成功最好,纵使失败也不至于像现在心生涩意——整颗心像被一双手紧紧的捂住,难受痛苦。
Epines看着列车小姐离开,又看了一眼平静的肖诺生,心中生出了莫名的情绪。
“肖副总裁,我可以叫你诺生吗?”Epines嘴角浮出笑意。
一句突兀的话,却像一道温煦的阳光透过重重阴霾,投在肖诺生的心间。他的神情出现了短暂的凝滞,他直直的注视着Epines,毫不避讳她的目光。“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副总裁显得生分。”
多年的商场经历,让他在为人处世上学会了如何圆滑。Epines以为自己可以占据主动,却轻易的被他攻陷。饰了薄粉的双颊泛出红晕,倒成了最好的胭脂,高冷的职业感迅速消融,露出天真腼腆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