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受损情况！”汉森厉声说道。舰队出现在圣彼得堡的卫星近侧，也就是当初伏罗希洛夫设下埋伏的那一侧。那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汉森惊讶地自言自语。
“还有一分钟，司令官，”通讯官向她报告，“战舰全部备战完毕，除了轻微损伤外，所有的飞船都没有大碍。”
“我们够幸运的，上将。”汉森对着网络视频终端上伏罗希洛夫的影像说道。
“是的，准将，”伏罗希洛夫说道。“真希望下次还能撞大运，只不过可能性很小。估计我们至少彻底摧毁了六艘克利兰战舰，击伤十八艘以上。我想克利兰人应该会很恼火吧。”他停了一下，眼睛看向屏幕外的什么地方。“确保你的战舰尽可能多地发出辐射信号，准将，”他对汉森说道，“得让克利兰人知道我们的确切位置。”
“这倒不用担心，上将，”汉森回答，“她们想找我们的话，一定能找到的。”
“有新接触出现！”汉森的旗舰战术参谋官报告，“共有八艘，经鉴定为联盟的重型巡空舰，又有十二艘驱逐舰跃入！”战术显示器上闪现出一簇黄色的图标，图标快速变蓝，意味着这些飞船的身份信号已被辨识。“它们刚好在那三艘克利兰人巡空舰的上方，司令官……”
汉森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操纵着控制台，将刚刚跃入的飞船影像放大。来得真******是时候，汉森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看着南普安敦号，还有那些从一开始就应该跟她在一起的战舰。
“一艘克利兰巡空舰被击毁！”战术参谋官叫道。
“速度很快嘛。”汉森的旗舰舰长喃喃道。
“理应如此，”汉森静静地说，“南普安敦的射击成绩是整支舰队最好的。”她常常觉得布雷弗曼——南普安敦号的船长——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但他的飞船作战能力之强却是不可否认的。
战斗只进行了不长的一段时间就结束了。“一共消灭了四艘克利兰人战舰。”战术参谋官报告。
“司令官，”旗舰通讯官说，“接收到南普安敦号的呼叫。”
“看看。”汉森说道。
布雷弗曼的影像出现在旗舰的二级显示器屏幕上。“汉森司令官，”他很正式地说，“很抱歉，我们没能更早一点集合，但那是因为我们巡逻途中在爱丁堡停靠时遭到了攻击。”
汉森皱着眉头，“请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布雷弗曼船长，”她说道，“阿萨德少将在哪？”自从任务合并后，阿萨德被指定为整个船队的军队总司令，本应由他来接管这里的联盟军队指挥的。
“他死了，长官。”布雷弗曼直截了当地回答，“拜仁号坠毁时他也在里面。其实当时只有七艘克利兰战舰，但是她们把全部火力集中在拜仁号身上。飞船被击毁，全体船员牺牲。作为高级军官，我接管了我们的特遣部队，然后尽快赶来这里。”
阿萨德死了，这下汉森不得不接管这一切。“很好，船长，”汉森对布雷弗曼说道，她能感觉到，布雷弗曼对于自己的迟到还耿耿于怀。“摩西，”汉森试着让对方安心，“你跟你的船员已经尽快赶来了，做得不错。你们之所以晚到也是因为那些天杀的克利兰人。”
“谢谢你，司令官。”布雷弗曼稍微松了一口气，“请问目前的战况如何，长官？我看到你们旁边好像是圣彼得堡的战舰，是不是局势发生了变化，与最初的执行计划不一样了？”
汉森对他苦笑了一下。“确实是这样，船长，”她说道，“这个星球的政府仍然把我们当做侵略者，但是，他们舰队的司令，伏罗希洛夫上将，他——”
“多个接触点接近舷侧！”旗舰战术参谋官突然大叫起来，“是敌舰！”
“执行A计划！”汉森命令道。然后她转过身来对着布雷弗曼，急促地说，“船长，我们要尽快整队。从现在开始，你掌管你的船只。只要有合适的时机，你就对敌人开战，但是不要——重复一次：不要——被对方缠住，而且确保舰队在你的指挥之下。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摩西。”
“是，遵命，长官，”布雷弗曼严肃地应道，然后中断了通信。
汉森转过来对着自己网络视频终端，伏罗希洛夫的影像似乎永远在线。“你的计划似乎奏效了，上将。”她说。
“是的，”伏罗希洛夫面无表情地说，“但好像顺利得过分了。大多数克利兰飞船都出没在我们的安全区以内。”部署在卫星上的圣彼得堡海军已经埋好地雷，形成一个球面的雷区，雷区中间是一个指定的跃迁点，那里没有排布地雷，人类飞船跃入时不用担心刚好出没在某颗地雷上——这对一艘飞船来说可是致命的。他们本来设想克利兰人会跃迁到这附近，但没想到会这么近。其中的一些距人类战舰还不到一百米。
红色的图标围绕着代表汉森和伏罗希洛夫舰队船只的蓝色图标，对太空作战来说，这是扔石头都能砸中的距离。人类飞船还在开火，但是克利兰人没有回击。她们只是靠近。
“该死，”汉森骂道，“上将！她们是想出动强行登船队！我们得躲远点！”她的船上有陆战队以及有效的反登陆武器，伏罗希洛夫的船上却没有。
伏罗希洛夫张口结舌地看了她一会儿：克利兰人不仅仅要朝自己开火，而且还要登船，听到这种消息后舰长们一般都是这种反应。“将你的飞船分散开，准将，”他下达了命令，“尽可能把敌人引到多个方向的雷区。我这边同样也会这么做。”说着他扭头朝屏幕外的什么人大声而迅速吼出了一连串俄语指令，接着对汉森说，“完事后跟你们会合，”顿了顿他又说，“和你共事很荣幸，汉森准将。加油。祝你好运。”
“你也是，长官。”汉森说道。将飞船飞散开来驶入雷区是孤注一掷之举，虽然那些经过程序设计的地雷会辨识人类战舰，但是任何一个想长命的船队司令都知道，那不是百分之百可靠。事实是，本质上，地雷对自身附近的所有飞船都构成威胁，而不止针对指定的目标。想到这一点，汉森只觉得肾上腺素在体内汹涌澎湃。她转过来对着舰队通讯官，这时，一团小图标——穿着装甲真空服的克利兰武士——从敌舰里冒出来。汉森发布命令：“所有船只：分散开来！重复一次，分散，准备抵御登船者！”
星座号转到一个随机的方位，然后朝着雷区冲去。汉森一直牢牢地抓住作战椅的椅臂，双眼紧盯着主显示器屏幕。飞船正全速远离逼近的登船武士，船载武器则全部将炮口对准了追击舰队而来的敌舰，向它们倾泻着炮火。
“船长，”南安普敦号的战术指挥官叫道，“长官，你得看看这个。”
布雷弗曼皱着眉头从作战椅上起来，走到管理员附近站着，看着她的操纵台。“怎么回事？”他咕哝道，“没搞错吧？”
“没错，长官，”战术指挥官说，“我肯定。这是由良号发过来的求救信号。”
蓝色图标在她的显示器上闪烁着，提醒着人们，此处情况紧急。图标的位置在南安普敦号的后方，就在他们刚才与克利兰人巡空舰开战的那个方向。
“调出交战数据。”布雷弗曼命令道。
女指挥官迅速调出传感器上的战舰日志以及武器数据，这是从他们跃出直到与克利兰人交战后的全部数据。几秒钟后，她在这些数据中找到飞船对第一艘克利兰人战舰开火时的记录。
记录包括非视频传感器数据，战舰外部视频阵列拍摄的可视数据，还有武器的指向和弹药的消耗，这些信息各自分布在三块显示器上，布雷弗曼一一研究着它们。
“狗杂种！”布雷弗曼骂了出来。他曾想过第一个目标有些奇怪，只是当时形势紧迫，容不得他细想或提出疑问。可是，罪恶感并没有因此减少，他不愿意推卸责任。现在，数据摆在眼前，布雷弗曼很清楚地看到，他们朝那艘克利兰战舰开火时，对方正与一艘明显是联盟的巡空舰紧靠在一起。尽管从传感器的数据中，只能看出那是艘刚启用的最新等级的战舰，无法判断到底是哪一艘，但他能综合推理，把事情联系起来考虑。根据紧急应答信标的编码来看，那是由良号：佐藤一郎的船。布雷弗曼并不关心佐藤，而且对于佐藤过快升任为指挥官有些看不惯。但我不是一个糊涂到向友军船只开炮的人，难道现在我成了这样的人了吗？布雷弗曼毫不留情地评判着自己。他可以说是战斗中情报匮乏，或者自己被激烈的战况冲昏了头脑，总之有一大堆合理的理由可以选择，用来解释他为什么向那艘战舰开火。但是布雷弗曼不能容忍手下任何一名船员说出这样的理由，当然也不能容忍自己找这样的借口。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跟自己承诺：战斗一结束，就向汉森司令自首，等待不可避免的军事法庭审判。
“我们后面还有敌舰吗？”布雷弗曼问。已经过去的事暂时抛在脑后，现在要将精力集中在手头的任务上。
“没有，长官，”战术参谋官答道，“轨道那边有很多目标要跟我们开战，但是后面没有。”
布雷弗曼拍下按钮，激活了参谋官控制台的视频网络连接。“副舰长，”他高声叫道。
“什么事，长官？”副舰长马上从舰桥那边回答道。
“我要你带上战舰的快艇和一队陆战队员去执行一个SAR任务，”布雷弗曼说。SAR是“搜索和营救”的缩写。“我们第一次射击的那艘敌船实际上不仅是一艘，它是两艘连在一起的：一艘是克利兰人的，另一艘是佐藤指挥的由良号，它们当时纠缠在一起。我们刚收到一个紧急定位器信标，看起来像是一个救生“沙滩球”，在飞船后面一亮一亮的。你们去跟进一下。”
“马上出发，长官。”副舰长回答道，然后马上中断了联络。
在战术显示器上，十一艘克利兰战舰正迎上前来，其他敌舰则分别尾随在汉森和伏罗希洛夫的战舰后面。
“来吧，然后，”布雷弗曼对着靠近的敌舰吼道，“老子要把你们打得屁滚尿流！”
潘妮-莎拉克急匆匆地穿过宫殿的前厅赶去正殿，她努力倒腾着自己的两条“老腿”，想要尽量走快些。要是在平常，她恐怕会对自己的速度感到好笑：走得这么慢，让睡着的武士来走都能比自己快些。但是，现在她的灵魂里没有快乐，只剩下有痛苦和惊恐。
跟其他姐妹——女王除外——不同，潘妮-莎拉克能调和血歌。这意外的天赋，经过数个循环的不懈磨炼，已经成为服务于她杰出智慧的工具。在她血管里回响着的宏大歌曲中，还没有谁的旋律比泰西-塔的更强劲有力。过去它一直是野蛮，原始的，那正是伟大的女祭司灵魂的核心。但是，自从莉奥拉-朱若死后，泰西-塔的血歌发生了变化，潘妮-莎拉克害怕泰西-塔会偏离圣道，这样她会像那些失去女王恩泽的人一样坠入黑暗的深渊。潘妮-莎拉克虽然相信女王的伟力和智慧，但她还是要确认过才能放心。这不仅仅是出于私人感情，虽然她的确像爱自己的女儿一样爱着泰西-塔，更因为她确信，在族人们追求圣道的过程中，这位帝国最伟大的武士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比屠杀人类要重要得多。但是要做到这点，她必须要守护住泰西-塔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