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小姐步步生莲,来到阑干前,轻抚雕栏大柱,眉头微皱,朱唇微张:“父亲,您怎么还真招了亲?”
刘金禄哈哈一笑:“好闺女,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嘛,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好夫君,好去天澜宗造就传奇。”
他的笑脸变得谄媚起来,完全没有一府之主的风范。
莫伤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激动的心情一时间竟变得波澜不惊。
本是下了决心要带走她,到现在却可以平静地看着她。仿佛这样就已经足够。
他终于明白,有一种东西。
叫幸福。
小姐微微一叹,说道:“那么,哪位是胜者?”她抬目扫过比武场,却只看到一个少年静静地站在中央仰视着自己。
那个夕阳下的微笑竟让她心莫名的疼。
“是他吗。”刘府小姐收回目光,也不看父亲那张谄媚的脸,低声问道。
“是啊是啊,满意吧。”刘金禄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他一定是天澜宗的人,是当今圣上都要去朝拜的大宗里的子弟!”刘金禄满眼星星,充满了崇拜。
“只有天澜宗的子弟会穿白袍背大剑。”他自信地笑笑。
刘府小姐皱了皱眉,有些失望地问道:“父亲,你就是这样为我挑夫君的?就是为了攀上天澜宗?”
夕阳照不到阁楼,在阴影下,刘金禄收起笑容,平静地说道:“闺女,为父从来就没这么想过。”
老杨树依旧摇曳,佝偻在莫伤身边,静静地看着世间百态。
“自从老王的闺女出事后,为父就一直寝食难安,生怕有那么一日,你会从我身边被夺走。”刘金禄的背影看起来竟落寞得让人伤感。一代府主,与圣上对酒当歌,绝代风华,竟也有这样一副伛偻的一幕。
刘府小姐的目光落在自己父亲的头发上。
那看起来满头的黑发中,藏满了无数根花白的银发。
毫无生机的银发,就像一根根银针,扎在父亲的头上,也扎在她的心里。
心疼。
父亲不过四十出头,头发竟花白到差点藏不住的地步。
他眼睛盯着女儿的美目,用平淡却有点颤抖的声音说道:“我发誓,绝不想攀上天澜宗。否则与圣上一同时,早便去天澜宗朝拜了。我刘府的子弟,要自己闯出一片天地。不仅如此,为父,为父是真心要你过幸福的日子的。有一个这样坚硬的后台,没人敢对你不敬。”
刘金禄为这个女儿付出了太多心血,他是真心爱她的。
刘府小姐终于懂得,微微颔首,心底有些感动:“好,我听您的。”
但她实在很为难。若只是这样,那她倒是可以接受,只是那挥之不去的记忆,让她实在很纠结,又不好拒绝对自己如此好的父亲,只好先应着。
他重新微笑起来:“这才像样。来,小英雄,你既然要见我闺女,那。。可还满意?”
这倒是他矫情了。谁见到这样一个大美女不满意?
自从见到刘府小姐,莫伤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嘿,瞧那小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吧。”
“我看他口水都快留下来了!哈哈!”
观战的人们忍不住调戏起莫伤来。心里却是为他们祝福。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啧啧。我咋没这福气呢!”
“小子!飞上去求婚吧!”
“求婚!求婚!”大家跟着起哄。
莫伤一捋额前的黑发,微笑着流泪。
见到她的第一面,他就已经确定,那是那个十年前粉色衣衫的小姑娘,是梦里千百次撑着油纸伞彷徨在他耳边的呢喃。
“十年生死,悬崖两岸。
那一封书信,那一日离别。”
莫伤的泪水不曾止住,那是故人重逢的激动,抑或是藏在心底的感动?
刘府小姐听得这话,娇躯微微一震,眼里透露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那是。他?
“莫府求生,深冬苦泪。
心系桃花林畔。”
莫伤唇瓣微微颤抖。
这时候,便要用一句歌词来倾诉重逢泪。
我走过千山万水,只想再见你一面。
栀子花开的时节,让我们。
江湖再见。
刘府小姐怔住了,眼中泪雾朦胧。
那一书黄纸,原来写的不是离别,而是为了重逢?
原来,不是不再见,而是来日相逢?
“小伤!”她再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情,忙越过阑干,粉色衣襟在风中狂舞。一滴晶莹的泪水,在空中伴着她落下。
那一个身影,阑干处,一跃便是故人重逢,吹梦成千古。
像一片粉色的花瓣,飘飘零零落向莫伤。
那是深深的依赖,和无尽的思念。
莫伤微笑,灵气像那一束泪花,不能控制地喷涌而出。
他脚尖轻点青石地面,飞身而起。
一朵灵气形成的莲花,悄悄在他脚下绽放,晶莹如泪。
莫伤双手张开,轻轻托着飞来的少女,鼻尖留下的,是少女的清香。
如兰花般清香。
少女粉色的长裙飘扬,莫伤的白袍也随风而动。
身旁的灵气自主旋转起来,带动着两人旋转着落下。
莫伤看着怀中少女脸颊上绽放的晶莹泪花,一时间心疼不已。这些年,她度过了几个这样满脸泪水的深夜?
傍晚,没有满天飞舞的花瓣作陪,一阵大风吹过,老杨树洋洋洒洒吹出枯叶,在风中盘旋着落下。
两人在漫天的枯叶中,盘旋着轻轻落地。
莲花在风中被吹散,灵气点点,在两人身旁的空中围绕着飘飞。
它们折射着夕阳,温暖的阳光将他们包裹。
“还来得及吗。媛媛。”莫伤看着她,目光柔情深邃。
媛媛只是抬起玉藕般的手捂着嘴一个劲的点头。
泪水在手上流淌。
她已感动得说不出任何话。
莫伤就这样抱着她,等待着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拖得长长如交融在一起。
刘金禄刚才是吓得够呛,怕女儿这还未修武几年的身子骨摔成几瓣。
这个女儿他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得不得了。
不过看了自己女儿竟然被接着安全落下了,暗地里松了口气。
他不由奇怪起来。
他俩是第一次见面吗,以往确实没见过自家闺女对其他男子有意思啊。
这美轮美奂的一幕,让他都不禁感动了,所以也没开口,让他们这么如胶似漆一下。
而楼阁里原本观战的人们也心头感动之意攒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在安静的比武场上深情对视。
这一刻,仿佛是永远,十年的思念,十年,每个月圆之夜,听着街道上偶尔传来的感人的故事,夹杂着路人的声声叫好,媛媛总会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吹了灯,在被窝里狠狠抽泣。
十年,每个月圆之夜,他只能靠在青石上,吹着两瓣柳叶,在清冷的清辉下独自断肠揪心,泪水沾满衣襟。
她过得还好吗,冷了会乖乖添上衣裳吗?没有娘,谁去为她嘘寒问暖?谁为她担心一切?谁来照顾没有亲人的小姑娘?刘府真的会好好关心她吗?
十年后,见到彼此,心中只有深深的眷恋。
无尽的相思,无数想说的话,尽在不言中。
此生不换。
长长的对视,在刘府主的一声轻咳中结束。
“咳咳,打扰你们了吗?”他轻抚手掌,满脸堆笑。
“那么,莫伤,你是天澜宗哪位长老的弟子?”看莫伤这不凡的架势,一定会有长老为他心动吧。
莫伤尴尬地放下媛媛,小脸通红。他差点而忘记了,今日还有“观战”的人们。
媛媛也低着头,满脸通红,一时娇羞无限。
他有点奇怪:“嗯?我一直是一个人啊。还有,天澜宗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刘金禄瞪大了眼睛,踉跄一会儿,差点跌倒:“什么?那你一身天澜宗装扮是从何而来?”
莫伤挠挠头,微笑道:“我喜欢这样咯。”
刘金禄黑着脸,有点后悔将莫伤引进府内了:“那你有什么朋友或者亲戚和天澜宗有关系吗?比如。。长老?”
莫伤想了一会儿,说道:“没有。”
刘金禄终于沉默了。
“围起来。”他挥挥手。兴趣一下子就没了。
一群身披黑色铠甲的武士们从院里鱼贯涌出。
“嗯?刘府这是怎么了?”人们都很好奇。楼阁里的人们窃窃私语,都为此感到不解。只有少部分人才懂得今日之事有何意义,一个劲地叹息。
莫伤脸色一变:“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是赢了吗?”
刘金禄没说话,眼神暗淡。
敢情今天白高兴一场。
“父亲!不要啊!”
媛媛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她终于想起今天的比武招亲意义何在。莫伤没有天澜宗的庇护,保护不了她,父亲果断棒打鸳鸯。
“小鬼,你若是识趣,便离去吧,看在你武功还不错,来年考进了天澜宗内部,我便将闺女许配给你。”刘金禄斜斜看着莫伤,有些失望。
莫伤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媛媛急得玉手都纠结在一起,紧咬着朱唇。
她转过头去,对着莫伤说道:“小伤,我.。。”
媛媛真的很急。她还在莫府的时候,便知道小少爷的性子。那是出生不久就能坚持练武几载春秋,被人嘲讽都不还一句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固执。而父亲更是一位铁血果断的男人,征战无数,一身沾满了鲜血。不要看他一直是满脸堆笑,其实内心却是冷静无比。现在,这两个人对在了一起,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她不想看到哪一个受伤,急得团团转。
莫伤突然抬起头,微笑着对媛媛说道:“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让你从我身边离去,哪怕一刻。”
他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缓缓抽出大黑剑,向前走去。
那些武士都惊呆了,就要冲上去打压莫伤。
刘金禄一挥手。武士们止住了步伐。
莫伤的脚底,涌出了黑色的光芒,气场重现。
那是紫府的气场。
刘金禄眯着眼。
这小子很邪门儿,两次三番让他心惊肉跳。不过他的境界摆在这里,倒是不怕阴沟里翻船。
“刘府府主,今日,我一定要带走她。”莫伤平静的话,让刘金禄脸色一变,心头微怒。
“得罪了!”莫伤一跃而起,大黑剑平平斩出,连斩三道黑芒,向刘金禄在的阁楼轰去。
刚才他斩出的黑芒让刘金禄对此忌惮不已,但那也只是对救人而言。现在是对战,刘金禄脸色不变,随手两拳轰出,甚至没用任何灵气,只是普通的两拳轰在空中,荡起来的气波就已经将莫伤的黑芒吹散,让他什么效果也没造成。
莫伤眼神一变,翻身又是两道黑芒射出,正对刘金禄的两侧。
刘金禄黑着一张脸,左右两掌推出,抑制住了黑芒的入侵,随后一跃,向空中的莫伤掠去。
他暗暗运了灵气在爪上,要让莫伤吃点苦头。
莫伤没来得及再发出黑芒,眼前便出现了一张俊美的脸庞,冷峻中还有一丝愤怒。
一爪,按在了莫伤敞开的胸膛上,炸了开来。
一个身影,倒飞了出去。
“噗!”
鲜血在空中飘洒。
他直接落在比武场下,溅起一地灰尘。
“嘭!”
莫伤脸色苍白,又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噗!”
伤上加伤,让他的脸色极为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