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杨柳端着洗脸水,进了沈倾城的房间,不见人影。她以为小姐还赖在床上,入里间来,发现床上被子整齐安放着,没有睡过的痕迹。
杨柳心道:这一大清早,小姐去哪里了?她唤了两声,也不见回应,又跑到院子里去寻了一通,还是未见小姐踪影。这时,一个扫地的小丫鬟,拿着撮箕,从她面前走过。杨柳唤那丫鬟过来,问道:“见到小姐了吗?”
那小丫鬟答道:“今日天微微亮,小姐就抱着只白色的小猫出门了。”
杨柳听罢,道:“有交待去哪吗?”
那小丫鬟答道:“没有,奴婢也不敢问。”杨柳听罢,示意她退下。小姐一大早去哪呢?她一般出门都会带上自己,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带小狐狸看兽医去了?
杨柳想了一通,心里放心不下,去找德叔,将此事禀告一通。德叔唤来小厮,跟着杨柳一起去大街上寻人,寻了一日,也不见踪影。及至掌灯时分,也不见人归来,杨柳担心了一夜。
第二日,又寻了一天,还是没寻到,德叔也急起来,心道:这个小祖宗跑到哪里去了,真是不让人省心!到了傍晚时分,一辆马车停在别院门口,上面跳下一个士官来,士官进了屋,将一封信交给德叔后,便离去。
德叔见是南方来的信,知晓是王爷寄来的,赶紧拆开一看,顿时整个人轰然倒地,昏迷过去。德叔昏迷过去后,别院里乱成一团。醒来时,已是二更时分,立刻差人去请来徐子初,二人见面后,在房间密谈一宿。
第二日,德叔唤来杨柳,让她务必今日将沈倾城寻回来。眼下府里出了大事,只希望这个小祖宗不要再忙里添乱才好。杨柳瞅着德叔一夜白了头,大抵也知道,王爷肯定在南方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多问。
出到院里,碰到小姐妹兰兰,杨柳知晓兰兰伺候徐子初的,说不定会知道王爷在南方如何,便一把拉着兰兰,来到一个僻静处,道:“兰兰,昨日德叔收到王爷的信后晕倒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兰兰瞅着她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躲在墙角里听徐公子和德叔说了几句。”
杨柳打断她的话,立刻道:“说了什么?”
“好像是说,南方现在瘟疫肆虐,王爷好像也染上了,现在朝廷已派大军,将疫区隔离开来,只许进不许出!”
杨柳一听,整个人如五雷轰顶,道:“那怎么办啊?”
兰兰道:“不知道啊,不过徐公子打算明日启程南下!”
杨柳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踱着,一边担忧远在南方的王爷,一边思考小姐到底去哪了呢?两个路人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这是从哪里回来,一身泥?”路人甲见着熟人,关心地问道。
“说出来你还不信,我今早上南山狩猎,想打几只山鸡回来给老婆补身子,谁知撞上了老虎,吓得我是屁股尿流,滚下山来。”路人乙说得心惊胆颤,末了,朝着西方拜了拜,道:“菩萨保佑,有惊无险!”
“老兄,你还真是烧高香了,虎口脱险啊!”路人甲也是一阵后怕。
杨柳一听,南山,难道小姐去找菊翁了?她对一起寻人的小厮道:“你们先回去,告诉德叔,我已知道小姐下落。”说罢,独自一人朝南山而去。
杨柳到翁居时,沈倾城正在院子里翻晒药草,菊翁在屋檐下的一张躺椅上,悠闲地晒太阳,那只小狐狸蜷卷在他脚边。春日里的阳光明媚温和,晒得人骨头都硬不起来,偶尔一阵和风而过,带来几缕夹着草药味的幽幽花香。
杨柳推开竹门,三步做两行至沈倾城面前,喘息道:“可算寻到你了?”沈倾城见是杨柳,也不理会她,自顾摆弄着草药。杨柳是个急性子,都到这个关头上,王爷在南边生死未卜,小姐还在这里闹性子。她一把夺下沈倾城手中的草药,道:“小姐就这样跑出来,几日未归,可急死大家了!”说罢,拉着她,又道:“走!快跟我回去!”。
沈倾城掰开她的手,道:“我不会回去的!”
杨柳听罢,见她一脸倔强,叹气道:“主子不跟你坦白他的身份,自有他的考虑。”
沈倾城听罢,不屑一笑,道:“他有他的考虑,我也有我的思量。”说罢,进屋去。
杨柳拦下她,道:“昨夜南边来信,说王爷染上瘟疫,现在生死未卜,小姐真的觉得,有什么比王爷的命更重要吗?”
沈倾城一听百里宗政染上瘟疫,心口发怔,慌了起来,虽然没表现在脸上,眼底的忧色是掩盖不住的。她默不作声,欲要进屋去。杨柳见拦不住她,也松开手,任由她进屋。
“奴婢虽不知主子为何不告诉小姐你他的真实身份,但奴婢可以以性命担保,主子待小姐你却是真心的。”她停了片刻,叹道:“如果小姐硬要留在这山中,奴婢也是没办法的。”
屋内,沈倾城满脸惆怅,担忧着百里宗政,但自尊过强,让她无法放下他的欺骗。菊翁进来了,见她一脸慌乱,又见她这几日闷闷不乐,也知晓,此刻,她的心怕是已经到了南方。便道:“你真的不跟那个小丫头回去?”
沈倾城见师父一脸慈祥,想了片刻,诚实道:“我也不知道。”是啊,她的心现在一片混乱,担心百里宗政的安危,却又无法原谅他的欺骗,该如何是好呢?
菊翁见此,捻了捻胡须,道:“徒儿啊,每个人做事都有他自己的道理,那丫头的主子向你隐瞒身份,也许只是个误会呢!你与其在这里担忧恼怒,何不去当面问清楚,也好过整日瞎想!”
“可是--”沈倾城满脸犹豫。
菊翁笑道:“可是你放不下你的倔强,”他笑了笑,又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菊翁毗邻沈倾城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呡了一口,缓缓述来:“我年轻的时候,拜在岐山黄大夫的门下学医,师父的医术不仅首屈一指,医德也是一等一的好。”他的脸上露出崇拜的神情来,半响,接着又道:“师父除过我,还有一个徒弟--白青,比我早几年入门,是我的师兄。师兄生得一表人才,医术虽不及师父,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的。那年,岐山地区发生瘟疫,师父派我们二人下山,帮官府一道诊治染疫的病人。也是机缘巧合,师兄和县令的女儿产生了一段情缘。”
菊翁又呷了一口茶,道:“那位小姐名唤沐月,性情温和,是个娇俏人儿。两人日久生情,如胶似漆,私定了终生。后来瘟疫散去,我们师兄弟回到岐山没多久,县令大人给师父修来一封书信,告知了师兄与沐月小姐的事。原来沐月小姐已有两个月身孕,县令希望师兄下山来,与沐月结百年好合。”菊翁说到此处,叹息起来。
“白青师兄家是青州的名门望族,他又是家中的嫡长子,师父当然给他做不了主,就修书给白老爷,细说此事。那白老爷知晓儿子在外与人苟合,还搞出娃娃来,当然是气地暴跳如雷。白家虽说是青州的名门望族,但放眼整个大梁,也是无人能比的高门大户,哪里会瞧得上县令的女儿,况且此女为进门便已有身孕,直接一口回绝了。”
“后来呢?”沈倾城道。
菊翁瞅了一眼沈倾城,道:“后来,白青师兄根本不知道,家里已知晓他与沐月的事,他瞒着师父,跑下山去,打算和沐月成亲。随之,他一到县令家门口,见到的是门口挂着白布,屋里哭声震天。他感到奇怪,冲进去一看,那沐月小姐躺在棺材里,一尸两命。县令人到中年才得一女,现下已是年迈无法生育,夫妻俩哭天抢地,悲痛欲绝。”
“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喜事,怎么变成悲事?”沈倾城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