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棠进来,沈云珠道:“外面发生什么了?”
雨棠噘着嘴,道:“晴雪姨娘来了,说要见小姐。”提起晴雪,雨棠一脸厌恶,也难怪,此次沈云珠中毒,最大的嫌疑除过晴雪,还真想不出第二个更合适的人来。
“要见我,就进屋来等,怎么在外面吵闹起来?”沈云珠在丫鬟的服侍下穿衣。
雨棠道:“徐妈妈拦着,不让她进来!”她见沈云珠一脸疑惑,又道:“晴雪姨娘向来同小姐往来少,这会来咱们锦玉园,吵着要见小姐,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徐妈妈不放她进来,定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沈云珠已穿好衣服,几个丫鬟在给她擦头发,她屏退丫鬟,示意雨棠过去帮她擦,笑道:“小妮子,你这么了解妈妈,那你给我说说,她有什么理由?”
雨棠替她拭干头发,想了片刻,一脸自信地笑道:“我也不知道,可我相信徐妈妈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小姐好!”
沈云珠在雨棠地搀扶下来到梳妆桌前,刚坐下,徐妈妈就进来了,见沈云珠只着一件单衣,朝雨棠埋怨道:“你个小妮子,怎么只给小姐穿件单衣!”说罢,顺手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替沈云珠披上,苦口婆心道:“虽然是初夏,小姐到底大病初愈,刚刚从那药水里出来,毛孔都开着呢,还是多穿点,省得冻病了。”
沈云珠任由她替自己穿衣,见徐妈妈满脸慈祥,柔和地笑道:“妈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冷是热自己知道。”
徐妈妈听罢,笑道:“是啊,小姐都已经嫁人了!”她温柔地瞅着沈云珠,见红润光泽脸颊上挂着笑意,眼角突然红了。沈云珠见状,赶紧替她拭泪,哄道:“好好的,妈妈怎么落泪了?”
徐妈妈握着沈云珠的小手,笑中带泪道:“老奴没事,小姐别担心!”说罢,端详了沈云珠一会,道:“让老奴来替小姐挽个发髻吧!”
不一会,徐妈妈替沈云珠挽了个流云髻,又替她插上几朵珠花,戴上金步摇。沈云珠望着镜中的徐妈妈,不知不觉,她眼角的皱纹已是清晰可见,两鬓分散着白丝,心疼道:“还是让雨棠来吧!”
徐妈妈道:“就让老奴来,老奴许久不曾给小姐梳过头。”
沈云珠听罢,只好任由她去,片刻,道:“刚才听雨棠说,晴雪姨娘想要见我,被妈妈拦住了。”
徐妈妈听罢,立即道:“每个人的福气,自是由天定,晴雪姨娘的事,小姐还是别管了!”半响,叹道:“管也管不了!”沈云珠听徐妈妈这样说,疑道:“晴雪姨娘怎么了?”
徐妈妈知晓此事沈云珠迟早会知晓,也不打算瞒她,便道:“晴雪有了身孕,快三个月了。”
沈云珠听罢,笑道:“这是府里的喜事啊!”
徐妈妈一脸恨铁不成钢,道:“我的傻小姐,她有孕,怎么能算是喜事?”
沈云珠道:“侯府里即将添丁进口,后继有人,为什么不能算喜事?”
徐妈妈看向沈云珠,见她一脸温厚,便道:“这要是小姐怀孕了,生下来的可是侯府的嫡长子或嫡长女,自然是喜事。晴雪算什么,说好听是姨娘,说不好听就是个奴婢,奴婢生个孩子,有什么好稀罕的!”
沈云珠听罢,突然想起自己的妹妹沈倾城,她不也因为是庶出,才不受沈府众人待见,现下也不知身在何处。沈云珠看向徐妈妈,道:“虽然如此,到底是世子的孩子!”半响,又道:“晴雪今日为何事来找我?”
徐妈妈叹道:“小姐你中毒昏迷那天,老夫人叫了世子过去,说晴雪怀孕了。世子听后,直接说打掉,这几日因着小姐的病,一直没送药过去。现在怕是---”
“什么?你说孙岳之他要把自己的骨肉打掉?”沈云珠一脸震惊,又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这样做太没人性了,也不怕遭天谴!”
徐妈妈赶紧道:“小姐,现在不是正义感爆棚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沈云珠,见她满脸义愤填膺,又道:“世子舍弃晴雪的孩子也是为了小姐你!”
沈云珠见徐妈妈这么说,立即道:“他要造孽,干嘛扯到我头上?”
“如果晴雪这一胎是个男儿,那便是这平西侯府的长子,虽然是庶长子,到底会影响到以后嫡出的儿子!”徐妈妈道。
“老夫人也同意孙岳之的做法?”沈云珠问道。
徐妈妈道:“起初不同意,前天,世子去看了老夫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夫人突然同意了。”她看了一眼沈云珠,瞅着神情不好,又道:“老奴昨夜和府里的老人张婆子闲聊,那婆子贪杯,说漏了嘴,老奴才得知这其中缘由。”
她见沈云珠一脸探究看向自己,便道:“这也是侯府的老事了。”
原来,平西侯夫人嫁进侯府后一直无所出,就给平西侯纳了一房姨娘,姨娘很快生下儿子来,平西侯非常高兴,给那婴孩取名孙振志。孙振志从小天赋过人,能文会武,深得侯爷喜爱。加之平西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夫人又无所出,更是对孙振志悉心教育,当作接班人来培养。
孙振志十岁,平西侯爷便带着他上战场,虎父无犬子,他才十岁就在战场上立下奇功。平西侯大喜,上表奏明当今圣上,请求册封孙振志为平西世子。虽然孙振志的生母低贱,平西侯为了让他成为世子,不顾夫人的反对,硬是将他的母亲抬为平妻。这样一来,皇帝也就同意了。
孙振志九岁那年,平西侯夫人二十七,本不抱希望的她,竟然产下了平西侯府的嫡子来,也就是沈云珠的丈夫孙岳之。虽然孙岳之有嫡出的身份,可上头有个如此优秀的哥哥,相比之下,他便显得逊色很多,得不到父亲的喜爱。孙岳之长到十五岁,也没上过战场,世子的头衔早已给了他哥哥,所以,他虽然是嫡出,到底也只是平西侯府普通的公子。
平西侯夫人曾因此一度消沉,郁郁寡欢!好在她有一个深谋远虑的父亲---陈国公,一直鼎力支持着女儿,找来最好的先生教育外孙,还推荐孙岳之拜在威远大将军的门下,成为他的徒弟。所以,孙岳之能有今天,最大功劳的,不是平西侯,而是他的外祖父---陈国公!
许是孙振志太过优秀,天妒英才,在他二十四岁的时候,战死在战场上。平西侯为此一夜白头,孙振志的生母听到噩耗后,瞬间疯癫起来,神智不清,没多久也随着去了。孙振志常年在外征战,虽然已娶妻,聚少离多,却未能留下子嗣。门当户对的婚姻,谈不上感情,那女子数年见不到丈夫一眼,孙振志去后一年,便改嫁远方。此后,平西侯一直驻守在西北,很少回京,大概是舍不得长子的英灵吧!孙振志死后,孙岳之才得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世子之位。
徐妈妈说道这里,打量了沈云珠一眼,见她无甚表情,便道:“老奴说了这么多,小姐,你听懂了吗?”
还未待沈云珠开口,一个丫鬟急急进来,道:“夫人,晴雪姨娘在院子里晕倒了!”沈云珠一听,看向徐妈妈,道:“她一直在院子里等?”赶紧吩咐身边的雨棠与翠梅,道:“你们去将姨娘扶到厢房休息!”有对来报的小丫鬟道:“你去将府里的大夫请来!”
众人离去后,徐妈妈看着沈云珠,道:“老奴劝过她,她偏生不听,非要在院子里站着晒太阳,谁有办法!”
沈云珠埋怨道:“她在外面等,妈妈也该进来告知我一声!她现在是有身孕的人,即便侯府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也不能在我院里出事。”
徐妈妈听罢,赶紧道:“是老奴没考虑周全,当时见到她,气晕了头!”
沈云珠道:“现在事已至此,埋怨也不管用,我们还是一道去看看她吧!”
去厢房的长廊上,徐妈妈道:“小姐,老奴求你,别插手晴雪姨娘的事!”
沈云珠停下来,看着徐妈妈,徐妈妈又道:“小姐这次中毒,虽然没事,到底遭了罪。这侯府里,老奴实在想不出,除了晴雪姨娘,谁还有这个心思!”她见沈云珠不做声,赶紧道:“再者,小姐病刚好,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沈云珠想了片刻,肯定道:“下毒之人,并非晴雪姨娘。”沈云珠看向徐妈妈,见她不信,又道:“妈妈,你想想看,我若是中毒而亡,对晴雪有什么好处,难不成,侯爷会将她扶正!”
徐妈妈道:“她现在怀有身孕,也不是不可能的。”
“妈妈真是糊涂!”沈云珠道:“以我正三品大员嫡长女的身份,配平西侯世子都高攀了,更何况晴雪一个奴婢。”她见徐妈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世子必然要挑个门当户对的小姐。为了迎娶新世子夫人,首先要消失的,就是晴雪腹中的胎儿!”沈云珠笑了笑,朝徐妈妈道:“妈妈觉得晴雪在侯府摸爬打滚这么多年,从一个低等丫鬟混到现在的姨娘,难道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吗?”
徐妈妈见沈云珠说的甚为有理,道:“那下毒之人到底是谁呢?总不会是世子或老夫人吧?”
沈云珠道:“这个我也不清楚。”片刻,她朝徐妈妈莞尔一笑,道:“时间会告诉我们真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