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丫鬟翠梅满面春风进来,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满眼盖不住地喜气,“小姐,沈府传来天大的好消息!”
沈云珠原本低沉的情绪因着这一句,顿时消散开去,她瞅着翠梅,见她眉飞色舞道:“发榜啦,二少爷进士及第!”
沈云珠的心瞬间激动起来,她没听错,二哥进士及第!虽然她知道二哥学富五车,写得一手好文章,但放眼整个大梁,人才济济,想不到平日里木讷的二哥竟然考了前三甲,只是,是第几名呢?沈云珠一脸兴奋,刚欲开口问,翠梅喜道:“是状元!”她一脸顾盼神飞,接着道:“以前老爷就说二少爷有状元之才,看来,是老爷慧眼识英雄!”说罢,喜气洋洋笑起来!
“大哥呢?我记得母亲说,他和二哥一道参加了今年的春闱。”
翠梅顿了顿,小声道:“沈府来的人没提,恐怕---”
不消翠梅说下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温和地笑了笑,朝翠梅道:“二哥高中是喜事!今日晚膳,咱们锦玉园一律加餐!”翠梅得了命,出门去。
二哥中状元,大哥名落孙山,想必对他的打击很大吧!大哥虽然不似二哥学富五车,也是博文广识,虽没有状元之才,但沈云珠记得,无论是父亲,还是书院的夫子,都曾说过,以大哥的才学,取进士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是发生自绿姝那件事后,大哥像变了个人似,以前老爱四处游历,现下却是终日窝在书房里,数日不出。刚开始,大家以为他是在苦读备考,直到有一天,母亲去看他,发现他晕倒在书房里,屋子里门窗紧闭,一股强烈的酒味,才知道大哥终日躲在书房里酗酒。每每醉得不省人事,分不清东西南北,醉后失态,哭哭啼啼。如此一来,荒废了学业不说,还染上了酒瘾,一刻不喝,就浑身如万条小虫噬咬难耐!
沈云珠记得自己出嫁的那天,都没见到大哥来送,她当时在想,肯定又是醉倒在书房了。后来在母亲的逼迫下,大哥也参加了今年的春闱,可惜!
想到这里,沈云珠心里一阵惋惜与心疼,大哥什么时候才能振作起来。
晚膳的时候,孙岳之来了锦玉园,一屁股坐在沈云珠旁边,那时,沈云珠正独自用着膳。在孙岳之唐突坐下的那一刻,她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男子气息,突然想到前日他粗暴的行径,心里一阵颤抖,本能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想要离他远些!
孙岳之感受到她的惴惴不安与拘谨,随意地笑了笑,丫鬟雨棠替他摆上碗筷,他毫不客气地用起膳来。
一顿饭下来,孙岳之倒是好心情,沈云珠徒沉默不语。用过晚膳,几个丫鬟将小圆桌收拾干净,雨棠领着两个小丫鬟端来茉莉清茶,分别递给孙岳之夫妇漱口。待他们夫妇二人漱口过后,雨棠带着小丫鬟退了出去,不一会,雨棠折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两杯清茶,一盘新鲜的山楂果。她放下茶与山楂果后,立在沈云珠的一旁,方便随时听候差遣。谁知孙岳之突道:“雨棠,这里不需要伺候了,你退下吧!”
雨棠望向沈云珠,见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行到门口,听到孙岳之的声音,“你二哥高中了状元。”
沈云珠语气虽然淡淡的,却难掩自豪,“这个母亲今日派人来说了,昔日父亲就说二哥有状元之才,这倒不出奇!”她并不看孙岳之。
孙岳之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自豪,转过头去看她,见她神情平淡,以为自己听错了。今年春闱,大舅子和二舅子都去参加了,大舅子名落孙山,二舅子反而夺下第一。孙岳之想,二舅子虽然高中,到底是庶出,大舅子怎么说也是小妻子一母同胞的哥哥,感情自是不一般,现下落榜,小妻子神情平淡也是正常的。
“大舅子虽然这次没中,下次还是可以再接再厉!”孙岳之瞅着沈云珠宽慰道。沈云珠听罢沉默不语,大哥落榜,她并不意外,只是可惜了!她从来不知道豁达的大哥,是个痴情男儿,为了绿姝一蹶不振。她想到这里不禁有点羡慕绿姝起来,可很快,她就放弃了这种想法,虽然被人痴爱着是件幸福的事。可让对方为了爱情放弃一切,也未免太过自私,可能绿姝没有这种想法,只是碰上了这样倔强的大哥!
孙岳之见沈云珠不语,她的双眼瞅着窗前的屏风,偶尔轻蹙眉头,很快又微微摇头,看来,她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他就这样瞅着她,瞅了半天,她丝毫没感觉到,这令他反倒有种挫败感起来。虽然他们有了最亲密的接触,但回想那天的情形,她似乎并不愿意,确切来说,是反抗。就连今日见了他,也是一副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心疼之余更多的是不解,怎么自己在她面前时不时会有挫败感呢?
“云珠!”他唤着她的闺名,想要把她从思绪中拉出来。
半响,她才回过神来,“啊?”
“你也好久没回过沈府,二舅子高中,明日我和你一同回沈府瞅瞅,”他看了一眼她,没有在她脸上发现抵触的情绪,又道:“我已经让管家备好了礼品!”他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从南方的瘟疫已被抑制住到府里两个守门小厮今日打起来,沈云珠在一旁默默听着,很少插话!这期间,雨棠被唤进来换了三杯茶水,现下已是第四杯。
雨棠见孙岳之心情不错,边斟茶边道:“这都是第四杯了,世子晚上少喝点茶!”孙岳之笑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跟着管家婆子一般!”
雨棠笑道:“奴婢只是好心提醒,世子不听便算了!”说罢,佯装生气走去,孙岳之瞧着她的背影,朝沈云珠笑道:“为夫还不知道你屋里的这丫鬟是个小辣椒!”
沈云珠微微笑了笑,道:“她还是个孩子,世子别见怪!”
一盏茶过后,沈云珠站身起来,唤雨棠和翠梅进来,又望向孙岳之,那眼神似道:都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该走了。孙岳之像是明白她的意思,啜一口茶,笑道:“今日母亲发话了,嫡子嫡女一天未出世,我就只能歇在锦玉园。”沈云珠听后一愣,她的双眼有点愠怒,袖子里的小手紧握成拳头。虽然心里不情愿,可也不能拒绝,她挣扎了小片刻,什么也没说,径直进了里间,孙岳之赶紧跟进来。
“你来做什么?”沈云珠见他进来,突道,她的语气有些不善。“这里是浴室!”孙岳之也不恼,一副好脾气退了出去。沈云珠吩咐翠梅道:“带世子去另一间房沐浴更衣!”
沈云珠泡在热水中,热气腾起,她有点头痛目胀,生下嫡子嫡女,原来侯府里的一切,老夫人都看在眼里,她不点破,不代表她没有行动。她早就知道他们并未圆房,什么抬姨娘,都是假得,为的就是促成他们同房,好生下嫡子嫡女。越是高门贵族,这种嫡庶的观念越强烈。看来晴雪姨娘的胎,能不能生下来,真的不好说。她的心不禁微微刺痛,那毕竟是条无辜的性命啊!
孙岳之再次进房的时候,沈云珠已经睡下,她缩在床里面,面向后面的帷帐,留给他一个美丽又孤独的背影,他看了一眼那单薄的肩,硬气之中有几分冷漠的意思。他的心顿时柔软起来,有几分不认输,一定要征服她的心,驱走她全部的孤独。想到此,他轻步来到床边,在她身边躺下,翻过身去,从背后将她揽入怀中。
孙岳之这个动作令沈云珠浑身一颤,但她很快迫使自己镇定下来,第一次的不愉快经历,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此刻,她害怕、惶恐,却不敢表现出来。她感觉时间过得异常艰辛,生怕他会做出荒唐粗暴的行径来,索性装着睡着的样子。
过了许久,她的神经绷得紧紧得,防备着一切,直到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确定他是睡着了,她才缓缓地放松开来,却迟迟无法入眠,想动又怕惊动他。
沈云珠保持一个姿势,僵硬地躺了半天,实在受不了了,才缓缓地翻过身来。借着微弱月光,他的俊朗的五官映入她的眼眸,她看着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冒着细汗,微微发愣,思绪百转千回,结果她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恨他。
夏夜的风从窗户外边吹进来,孙岳之搂着她的胳膊动了动,将她一把圈进胸膛里去,瞬间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那味道跟哥哥们身上的都不一样,她感觉自己有点迷糊起来。孙岳之拥着她,把头埋进她的发间,继续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