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一日,萧太后在行宫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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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雪尽情飘舞在旷野之上,万里雪域,辽远而岑寂。
毡帐内,燃烧的炭火放出了一阵温暖的气息,四周静寂无声。
嫣莞裹着厚厚的貂裘,坐在炭火边取暖。自从那日被抬回来以后,她一直打不起精神,两眼也是空洞洞的。
“娘娘,都过去好些天了,您看上去还是这样浑身无力,两眼无神。就听奴婢的,找太医来看看吧!”
嫣莞无力地摇了摇头,她很清楚,她有的是心病,太医是无能为力的。
碧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了悲伤的表情,“对了,娘娘,太后刚刚驾崩了。”
她蓦地抬起了头,两眼闪现极度惊惧的光芒,一颗心狂跳不已。
碧鸾发现了她的异样,心急如焚,“娘娘,您怎么了?”
嫣莞怔怔地望着前方,现在众人应该都沉浸在悲痛中,不知是否还有人记得萧太后要她殉葬一事,或许她可以趁此机会逃走。两腿蓦地来了力气,全身也来了抖擞的精神,她立即站起身。
碧鸾一脸的惊诧,“娘娘,您怎么了?”
“我要离开这儿。”
碧鸾凝望着她那慌乱的眼神,似是明白了什么。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哗然,碧鸾扶着嫣莞匆匆出了毡帐,踏着厚厚的积雪朝一个方向走去。
“娘娘,您这么着急去哪啊?”
嫣莞抬头迎上了韩制心关切的眼神,感到有些不自然,“没什么,随便走走。”
碧鸾朝不远处看去,“韩大人,那边发生了什么?”
韩制心发出了迟疑的叹息,“太后驾崩,郎主悲恸欲绝,情况着实令人担忧。”
嫣莞瞪大了眼睛,“什么?他怎么了?”自从那一晚被他带回来以后,她就没理过他,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是会担心他。
韩制心面露悲伤,凝望着前方,“郎主……悲伤过度。他让我们都出去,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嫣莞怔怔地望着那个方向,情绪有些变化,眼里不觉已经噙满泪水,两腿不自觉地朝那边迈去。
“娘娘。”碧鸾忙追了上来。
御帐前挤满了人,个个面容哀伤。飘扬的朔雪落在众人的锦帽貂裘上,他们无声的叹息在冰天雪地里放出了一阵烟雾。
萧菩萨哥站立一旁,掩面悲泣。一种哀婉凄凉的气氛弥漫在这个寒冷荒瘠的土地上,久久散之不去。
“皇后娘娘,外面冷,您还是回去吧!”
萧菩萨哥抬目看了看御帐,清泪盈盈,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被婢女们扶走了。
碧鸾扶着嫣莞缓缓走近,低声道:“娘娘,您现在进不去的呀!”
嫣莞瞥了碧鸾一眼,眼神悲伤凄凉。她站立在朔雪中,默然不语。萧太后的死与她并没有多大关系,她最担心的是他,她知道现在的他一定伤心欲绝。
御帐前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碧鸾和嫣莞仍然站立在那儿,丝毫没有欲离开之意。
守帐的两个侍卫看见了她们,对视一眼,一人走上前来,“娘娘,您怎么不回去?”
碧鸾道:“娘娘想见见郎主,你们让她进去吧!”
“可是郎主有令,不让任何人进去啊!”
碧鸾立即道:“那是刚才的那些人,若是我们娘娘,就不一样了。”
侍卫看着碧鸾,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他们怎么懂如何安慰人?可芳仪娘娘就不一样了。”
这个侍卫摸了摸脑袋,依旧想不明白碧鸾这话的意思。
嫣莞越过侍卫,朝里走去。侍卫们站在原地,没有人上去拦她。这些近侍自然是明白他对她的感情。
御帐内,温暖却泛着悲伤至极的气息扑面而来。
隆绪意识到有人进来了,眉头紧皱,他明明是吩咐过侍卫,不要叫任何人来打扰他的。
他抬头看去,迎上了她关切的目光,心陡然一震。她居然会来看他。
他的眉头缓缓舒展,悲伤的目光在她身上久久停留。
嫣莞款步朝他走来,满面怆然,“郎主,臣妾听说您悲伤过度。”
隆绪静坐在桌案前,目底浮现无尽的哀伤,沉声问道:“你是在关心朕?”
她怔怔地望着他,这些天,他对她百般疼爱,她却对他冷漠疏离,只因为气还难消。可是如今她看到悲伤至极的他,她怎么忍心再对他作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嫣莞低声道:“是。”
隆绪蓦地将她拉了过来,让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告诉朕,那些失去至亲的日子,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他伸手搂着她,声音悲怆凄凉。
她的眼眶泛满了泪水,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低声哽咽着:“都会过去的。时间会抚平一切的。”
他搂紧了她柔弱的身躯,含泪不语。
她泪流满面,滴滴落在了他的貂裘上,呜咽着说道:“死者长已矣,可是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过日子的,何况郎主身为一国之君,国事一天不可懈怠。”
隆绪含泪点了点头,搂着她的手加大了几分力度。他的手指触摸到她的发丝,他细细看着,她曾经的一头秀发早已失去了光泽,如今,她的黑发中还夹杂着根根白发。
他的心蓦然一颤,他记得,她只比他的母后小几岁而已,他的母后已经驾崩,那她呢?她还能陪他多久?
珍惜活着的每一刻,是件多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