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地上的花儿被人摧，我说春风何时来，湖上柳叶乱了水……”
“金桔，你在唱什么歌？”
“哈哈，我自己瞎编的。”
晚上自习课借宿后，几个同学在车棚里找着各自的车，时不时说笑几句。
我弯着腰打开车锁，突然被人从后面重重地撞了一下，整个人超前扑去，双腿撞在车后座上，有点儿疼。
“对不起啊！你怎么撞在她身上了？”又有一个女生走过来，小声地对金桔说道
金桔瞪了她一眼，嘀咕道：“还不是因为你撞了我。”
这两个女生我都认识，是我们班上的，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平日里没打过交道。不是我难以相处，而是她们不想和我交往，我也不想厚着脸皮主动去跟她们套近乎。
“我没事，不好意思，请让一下，我要走了。”
我还得去找何爽还她的钱，没时间和金桔她们耗下去了。下晚自习时已经九点半了，我一心只想早点儿解决完何爽的事，早点儿回家。
“喂，赵灵耳，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直说，我向你道歉就是了，说话这么阴阳怪气做什么？”也不知道我说话的语气这么不对劲了。金桔一把抓着我的手说道。
“我没有觉得不舒服，只是想赶紧回家而已，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我耐着性子说道，然后向车棚外，只见何爽正骑着车从车棚里出来了。
“先不和你们说了，我要去追一个人。”我挣开金桔的手，推着车就往车棚外走。金桔她们没再拦我，只是互相看了一下，如初一个嫌恶的表情，好像我是那种不好相处的人似的。
管他呢，反正我也没打算和她们有什么交集。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我追过去，何爽早就没影了。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换了个方向，直接骑回了家。
我没想到会在我家楼下碰到林嘉瑞，而且是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
林嘉瑞一看到我就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看样子他好像是在特意等我。
我本来想和之前决定好的那样喊他林叔叔，可是面对他本人的时候，我就是喊不出口，于是保持沉默。
林嘉瑞走到我面前，有些生气地对我吼起来：“赵灵耳，你缺钱就直接和我们说，坑同学的钱算什么？”
我被吼得莫名其面，怔了半响，才意识到林嘉瑞说的是哪件事。
“我哪里坑别人的钱了？是季杭跟你说的吧！她哪只眼睛看到了？我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清楚还瞎说！”
我很少生气，就算心里不舒服，也很少直接表露出来。可是这次，我莫名地觉得不爽，对着林嘉瑞吼了起来。
都说了我不喜欢季杭，更不喜欢没事就向林嘉瑞打小报告的季杭。林嘉瑞是我的谁啊？又不是我爸，又不是我妈，也不是我的亲叔叔。她季杭又是我的谁？没事管我的事做什么？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才多久没见，你就这么没礼貌了，是谁教你的？你在学校是不是不学好啊？季杭也是你叫的吗？你应该叫她季老师或者季阿姨。你要是真的没惹什么事，季杭为什么跟我说这件事……”
“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闲得无聊跟你瞎扯？”没等林嘉瑞说完，我突然像着了魔似的红着眼对他吼起来。“啪！”一道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我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我抬起头，有点儿难以置信地看着同样错愕的林嘉瑞。
林嘉瑞结结巴巴地说道：“灵耳，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给你揉揉……很疼吧……”
林嘉瑞想要伸手来摸我的脸，我漠然地避开了，退到一边，倨傲地咬着嘴唇看着他。一股强烈的酸楚感从我的内心深处飞快地涌上鼻尖，到最后还是被我压制住了。
我不再是小时候的赵灵耳，再也不会在林嘉瑞面前哭了。
“我终于知道乐柠姨妈到最后都没有选择你了，因为你只会在伤害别人之后再故作懊恼地说着无用的抱歉！林嘉瑞，活该简乐柠不爱你！”
我是残忍的，自己受了伤，也要让对方受伤。我骨子里是倔强的，是不服输的，是不愿吃亏的，是为了维护自尊可以说出任何残忍的话的。
我非常清楚怎么做才能伤到林嘉瑞，眼前这个看似成熟其实还和青春年少时一样幼稚的男人，他的身上有两道深深的伤痕，一道是安小朵给的，一道是简乐柠给的。
林嘉瑞对安小朵的感情只是年少时的执念痴迷，而对简乐柠不同，他对她永远有着无法消除的愧疚。因为这份愧疚，就连他意识到自己爱她，也始终不敢说出口，因为连他自己都怀疑能不能做到不再伤害她。
如果安小朵带给他的伤痛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淡化，那么简乐柠带给他的伤痛只会越来越深刻。
“赵灵耳，连你也觉得我不配爱你的乐柠姨妈吗？”林嘉瑞浑身颤抖了一下，悲痛地问道。
他眼底的伤痛一览无遗。
我冷笑了一声，转过头，强忍这酸楚，不愿看他。
“是！你甚至连柒轩都不如，柒轩最起码会让乐柠姨妈直接绝望，而你只会一次又一次地给她希望，又让她在失望中崩溃。”
不等林嘉瑞开口，我变跑进了楼梯口，快速地按下电梯的按钮。电梯的门慢慢关上，透过门缝，我还能清晰地看到林嘉瑞颓废的身影。
电梯门完全合上的那一秒，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我捂着胸口，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脸上的疼痛是林嘉瑞给的，而心里的疼痛则是我自己给的，是我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不该爱的林嘉瑞。
不是林嘉瑞不好，不是他配不上简乐柠，而是他不够残忍，伤害简乐柠不够彻底，不忍重伤自己一次；而我比林嘉瑞残忍，我宁愿选择伤害我爱的他、伤害我自己，。
原来，我对林嘉瑞的爱也不过如此。
归根到底，我还是自私的。
进屋后，屋内黑黢黢的，妈妈在加班，还没有回家。
我没有开灯就进屋了，关上门后，我一个人躲在黑暗中抱头痛哭。虽然刚刚对林嘉瑞说了那么残忍的话，但并不代表我不难受。
哭累了之后，我麻木地从地上爬起来，没有洗漱，便机械地走进来房间。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
我知道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同。
”赵灵耳，本来我不想就这么算了，但是季老师找我谈过话了，她给了我钱，让我不要再你麻烦了。我想就这么算了，反正我该拿的钱也已经拿到了，和你这种人斗没什么意思。我来这里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我和你两清了，以后谁也不欠谁。“
第二天，上早读课前，何爽将我从车棚里拉了出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和我说了这些话。
我没有看她，只是从书包里拿出叶澜的钱包，从里面掏出九十块钱递给她，声音沙哑地说：”我把你的钱给你，你把季杭的钱还给我。“
何爽有些想不通，不耐烦的说：”赵灵耳，你有病吧？这不是一样的吗？你想还季老师钱，直接给她好了，更我换什么？难道你怕季老师给多了？告诉你，她没有多给，我也不是那种人，八十九就是八十九，我没多收一毛钱。季老师给了我一百块，让我不要找了，但我还是找给她了。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自尊心强，我的自尊心也很强的。我之前骂你是小偷，但是你在办公室让我难堪，让老师们觉得是我无理取闹，我们两个算是两清了，你也休想让我道歉。拜拜，再也不见。“
何爽说完，背着书包转身走了。
我像木偶似的愣在原地，手里还握着何爽没拿走的钱。
”不一样的，季杭给的和我给的是不一样的。“何爽已经走出了很远，我喃喃自语道。
在外面站了很久，早读课的铃声都响了，我还没有进教室的意思，总觉得在季杭为我找上何爽的时候，我就输了。我甚至还没有开始和季杭争，就已经败给她了。
我将捏得发皱的钱放回叶澜的钱包，突然想到我拿了叶澜的钱包之后还没有找过他。叶澜也在我们学校读书，按理说，他刚转来，学校多多少少会传出一点儿消息。或许是我从不和别人八卦的缘故，所以我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叶澜的消息。
不管这个钱包是不是他真心想给我的，既然我动用了他的钱，自然要找他说一声，我只是暂时借用，以后会还给他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明白我的意思呢？
收拾好心情，我快速跑上楼。教室在六楼，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
今天是英语晨读课，英语老师早已站在讲台上双手抱胸地注视着台下的同学。
“报告！”
我在门口喊了一声，老师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等待我的解释。
“我肚子疼。”
无奈之下，我低下头难为情地撒了个谎，很快就得到了老师的谅解，被准许进了教室。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我照旧坐在座位上背单词、读笔记。临近下课，全班做了一次单词默写。下课铃声一响，一如往常，大部分人都在忙着解决自己的早餐。现在的学习生活就是这样，繁忙得甚至连吃饭时间都很紧。
我将准备好的保温桶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到抽屉里，习惯性地侧过头看向窗外。后面那栋楼是二年级，我们三年级是最前面这栋。
一到下课，二年级每个楼层的走廊上都围满了同学。回头再看看我们三年级的走廊，除了出操时间，平时很少有人出去。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那繁忙的课业。
“赵灵耳，你昨天的数学作业呢？要交了。”
遐思间，我听到有人敲了几下我的课桌。
我闻声看了一眼来收作业的学习委员，没有说话，只是从课桌里抽出写好的试卷递给她。
学习委员一拿到试卷就走了，好像从来没有来过我这边一样。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我和其他同学格格不入，难道真的是我太难相处了吗?是我太内向了吗?可是我摆地摊的时候很开朗啊，董珊有时候觉得吆喝很丢脸，所以一直是我吆喝，那是为什么？因为我不爱主动搭理别人吗？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种问题，我的思维就会陷入自问自答的状态。但最后什么都没有改变，我照旧不爱主动搭理别人，其他人也不愿意搭理我，我依旧是一个人。
从小学到现在，我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从来没有改变过。
或许是那个让我改变的人还没有出现吧！
08
混混沌沌地过了一上午，下午第一节课是一周一次的体育课，我选修的是跆拳道。
“好，上次让大家准备的跆拳道服准备好了吗？我们这里还有几个同学仍然没有穿道服来上课，是因为没有买到，还是忘记换了？”跆拳道老师站在道馆门前，双手背在身后，严肃的问道。
我是那为数不多的、没穿道服的同学中的一个，听到这话，我不自在的低下了头。
不是买不到，也不是忘记换了，而是我根本没去买。因为一套道服需要一百多，我们的体育课本来就少，上不了几节课，买了道服，最后肯定会浪费的。
“还是那句话，没穿道服的同学不准进道馆。学不学是你们的事，期末考试照样要考。如果想进道馆，下次就不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老实说完，打开道馆的门，率先走了进去。
其他穿着道服的同学神色各异地看了看我们我们几个没穿道服的人，陆续跟着老师进去了
不能进去上课，我也不会傻傻的站在外面站一节课，他们一走，我就迈开脚步准备回教室做习题。一起被拒在门外的还有一个女生，她尴尬的走上前来和我搭话。
“你也忘记了买吗？”
我们体育课是选修课，每个学生都可以根据各自的兴趣选择课程，所以最合在一起上课的同学是来自好几个班的。和我说话的女生不是我们班的，新学期刚开始，今天是第二堂正式的体育课，因此我还不认识她。
“不是，我觉得买了不划算，所以没买。”我实话实说道。
那个女生表情僵了一下，很快便深有同感的点头说道：“我也觉得不划算，我朋友的学校上跆拳道都没有强制性要求穿道服。好点儿的道服还挺贵，除了上课，平时又不能穿。可是老师说不穿就不让进道馆，我们上不了课，期末怎么考试？他们这样做和逼着我们买道服有什么区别？”
“网上有学习跆拳道的视频，你要是真的不想买，可以挑时间上网包学。”这样好吗？”
“我每学期都选了跆拳道，每年都没买道服，都是这么混过来的。反正他只看我们穿没穿道服，没穿不准进，除了考试，平日也不会清点人数。我除了第一次报到，后面一般都不去上课的，而是在教室里自习，然后找个学跆拳道的同学问问教了什么，何时考试，提前准备一下就好了。”我语气轻松的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