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差不多静寂了十分钟,蓝熙予知道他已经不在这里了,他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调整自己,当他清醒后会感谢她的。
爱情的力量真的可以让人疯狂,她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躺在床上。
雷慰吉利落地翻过高耸的围墙,高大挺拔的身影游刃有余地穿梭在漆黑的教师楼中。因为已经入夜,布满大树花圃的小道路更显得阴暗无影。他潜伏在一个灯光薄弱的窗口下,低身静听。
现在的天气以近初冬,他额上的汗珠却滴滴流下,内心犹如焚烧一般焦躁不安。
一天一夜——小主人她平白无故地消失一天一夜,原本以为她是贪玩才会晚归,谁曾想到半夜竟然还是未见她的纤影,老管家给所有的同学打电话却一无所获。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做事向来有分寸,即使晚归都会打电话通知他们,更何况他向来跟随她的左右。所以除非小主人是无法脱身,否则她不可能一直不回家。
现在只有两个人能困住她,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雷慰吉摒住气息贴近玻璃窗,鹰眼意料之中地看到一个外国老人。
屋里的金发老人依然傲气如故,沉静地坐在书桌前像个谦逊的学者。只是他知道,这个老头来者不善。放着学校安排的五星级饭店不住,偏偏降尊住到小小的学校宿舍,目的恐怕只有一个。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而是他决不相信欧文·达奇是君子。小主人的消失铁定与他有关。
见屋中的老人站起身,雷慰吉潜在窗旁,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听着动静。
脚步迈向房门声,开门,锁门,向楼道走去,下楼。
他确信那个老头已经来到地下室,而地下室向来是无人问津学生禁止入内的仓库,他为何会有心情半夜前往,难道他有不可告人的东西存放在那里,或者就是……
横眉紧锁,他心急如焚大步跨进来到宿舍楼的大门。门上了把锁,冷静地观察一阵,他从兜中掏出一根别针,左捅右捅一分钟的时间,门喀吧一声悄然打开了。
借由微弱的灯光,雷慰吉矫捷地进入,并且来到通往地下的楼道口。楼道口中正好传出一阵悠长诡秘的关门声。他的心瞬间揪痛着,如果她只身在阴暗的地下室面对欧文·达奇这个老怪物,左右全无保护该如何应付。据说他的想法向来特立独行、层出不穷,只怕他会做出什么伤害小主人的举动。
又一阵关门声回响在空旷的楼道,雷慰吉机警地侧身躲在拐角处。欧文·达奇蹒跚地走了上来,面貌像一下子苍老了几岁,神情疲惫身躯似乎摇摇欲坠。他几步一个叹息,慢吞吞地回到自己位于另一侧的房间,关房门时竟然大意地忘记锁上。
见他不在出来,雷慰吉纵身一跃跳下楼梯来到地下室,用刚才的别针打开了门。
一股难闻的潮气和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半眯英目适应着地下室的黑暗。
这里的环境极其恶劣,他没由来地皱紧横眉。
冷峻的黑眸扫过寂静如死掉的几个女人,最终在一张大床上发现了缩成一团的蓝熙予。
她面目苍白,汗珠沾染了平滑的额头,心险些从胸口紧张地蹦出停顿,如果她发生任何意外,他根本没有勇气活在世上。
就算老天爷要将她带走,他也会义无返顾地陪在她身边。任谁都无法阻挡他,因为他爱她,从知道小主人不是男人后,他就在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他爱她深于生命,就算舍弃所有他都不在乎。
快速地来到床边,雷慰吉将昏沉的蓝熙予抱起,矫捷地走出了地下室。
来到微亮的楼道拐角,他用着自己也分不清什么声调的沙哑声音,轻唤:“小主人,还好吗?”
等了许久,回应他的只有轻微的鼻酣声。随着她的呼吸,心又渐渐恢复跳动。
雷慰吉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自豪地望着她熟睡的甜美笑脸。
这就是小主人的风格,无论在哪里都不会慌了阵脚,恐怕也只有她处于眼下的状况中还能够安心地睡得着。
轻松地将她拥入怀中,温柔又痛惜地拍拍她细嫩的脸颊,要不是情非得以,他是绝对不想打扰小主人的好梦,不过这里可不是个养精神的好地方。
“阿吉?你来了!”娇嫩的声音使他的心停跳了一拍,低头看着她绝美又自信的笑容,不禁失神。
蓝熙予睁开双眼冲着雷慰吉扮了个调皮的鬼脸,抬手看看表,惋惜地说:“只差一点点,他就认输了!”
“小主人?”他甚觉奇怪,以为她在说梦话,黑眸不安地询问。随后,恍然大悟地问:“探望干妈时,干妈讲的那个故事,是关于他?”
“呵呵!阿吉好聪明哟!”她跳下他的怀抱,翘起脚尖,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奖励,“5年前他来FreeTime捣乱,我从总经理那里得知,他是FreeTime的老客户,伦敦比FreeTime著名的大酒店数不胜数,为何偏偏挑中那里?自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搜集他的资料,后来知道了百威·苏珊,很巧的是干妈和百威的女儿是闺中密友,所以……嘻嘻!”
“希望小主人能让我跟在左右,保护你是我的职责。”突然,他话锋一转,望着她的俏皮,冷目决绝,尽是后怕。
职责吗?蓝熙予情不自禁地嘟起嘴巴,不甘心地旧话重提:“阿吉当我哥哥吧?或者你随便在亲人的行列里挑一个满意的位置!”只有亲人才不会离开她。
当她被欧文·达奇绑来的瞬间,她的脑海里全是他满满的身影。那一刻发现她已经不能离开阿吉,她的精神依赖着他,不能自拔地依赖他!
雷慰吉一阵心悸,又是亲人?他再也不能成为她的亲人。亲人在她的婚礼上将要站在她的身边祝福,他可以给她最真挚的祝福,只是他无法毫无芥蒂地看着她被别的男人带走。他不能!
几乎是痛苦的皱紧粗眉,一想到她的婚礼,他会丧失呼吸的能力。
“怎么不说话?”她好奇地问道,他们已经来到楼外,周围的小道太过阴暗,她无法看到他的任何表情,只能听到心跳加快的空荡回音,却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我……不能!”
他还是会走!蓝熙予沉默着,心一下子降到谷地。她还是留不住他!
两个人悄然无声地走出校门,雷慰吉实在不能接受她的要求,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的想法,严肃且神情紧张地说:“小主人,如果你出事我会杀了自己。”患得患失的望着她,他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他要如何苟活。
“不要这么想,你拥有的是你自己的命!”蓝熙予最担心也最不解的就是这点,他既想离开她也宁愿为她死,对他来说,受人滴水之恩真的要涌泉相报吗?报恩已经够了,3年足够了!可是他……
就在俩人失神对望时,一辆红色大卡车虎视耽耽地冲他们开来,雷慰吉想都没想直觉地推开了背对卡车的蓝熙予,明晃的车灯逼近他,一瞬间雷慰吉知觉全无。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蓝熙予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看到救护车闪烁刺眼的灯光和一片艳得痛心的血河。
她睁大的双眼毫无泪痕,只是干枯生气尽失的有些可怕。手术室的门紧闭着,上方的红灯亮得刺眼。
已经过去一夜了,亨利、威琪、蓝雪、蓝森还有她的朋友全部赶来,陪伴她、安慰她,可她一句话也未曾说过,甚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像个木头娃娃,苍白的脸上零落着几根微卷的发丝,无助的随风摆动。周围的人从没有如此替她担心过,她的冷静聪明,因为他被车撞倒的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连灵魂也和他一同被送进手术室,坐在椅子上的不过是一个空空的躯壳。
威琪伸出手心疼地抚摸她毫无血色的脸颊,温柔的安抚:“予儿,你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只有你能指出真正的凶手,为阿吉报仇。不能再放任自己呆傻下去了,阿吉不会希望看到你为他担心的滴水不沾、痴痴呆呆的!别忘了,凶手还逍遥法外!你不协助警方抓住凶手吗?万一这是一场有计划的谋杀,就算阿吉醒来,也会有第二次的生命危险,你明白吗?”
蓝熙予长长的睫毛轻轻的扇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神渐渐消失。她突然甜笑起来,顿时吓坏了所有人。
“予儿?”亨利紧张的叫着她的名字,她是他最疼爱的心血,绝不能有任何状况。
“打电话给警察局,叫他们不要费心查那辆肇事卡车了,真正的幕后凶手开着一辆黑色的跑车逃之夭夭了。不过,我看到了车牌,号码是……”蓝熙予恢复了原有的冷静,可紫色的眼眸中暗藏这一抹难以察觉的凶残。
她邪邪的一笑,悲痛地回想起几个时辰前的情景:一辆大卡车直冲向两人,以阿吉的身手完全可以躲开的,可他却为了把她推开自己来不及躲避,硬生生地被卡车撞飞到老远。鲜血四溅的一霎那,她的心撕裂成分飞的碎片,随着他流下的每一滴血跌落在地上。而卡车上开出了一辆黑色跑车,熟视无睹地扬长而去。
蓝熙予第一次恨自己,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无助。
她在心底默默的祈求上天,让他安然无恙的活过来,从不曾想他在自己心里的份量竟是如此的重要。现在明白了!如果他死了,她的灵魂也会随他而去。她爱他!超过朋友,超过兄妹,只是这份爱醒悟的太晚了!
这时门突然打开,蓝熙予含着泪痴痴的笑了。
她不会让他死的,他要敢违背放弃她,自己先离去,她会把他吃掉,连骨头都不剩的吃掉!
“请问?哪位是病人家属?”
“我是!我是!”亨利、威琪慌忙地举起双手,就在他们与医生谈话的同时,蓝熙予已悄然的走进手术室,她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她阿吉的伤势,她要亲自看到。
不理会护士小姐的抱怨,她冲着浑身裹满纱布躺在床上仍昏迷着的雷慰吉走去,低下头轻轻的伏在他的胸口,聆听他心脏‘嗵。。嗵。。’微弱但清晰的跳跃声。满意地闭上了泛红的眼睛。她知道,他感觉到她内心的呼唤,不会舍得离她远去的,他还有很多事没做,他还没有爱上她,她是不会放他走的。
“小姐,我们要把病人推到特护病房,请让让!”护士不满地看着她。
蓝熙予嫣然一笑,摇摇头:“他不是病人,他是我最爱的人,由我推过去,你应该不会有意见!”
“这怎么行?我们有规定……”小护士不肯让步,坚持要抢过病床。
蓝熙予顽皮的一笑,用深情的眼光注视着小护士,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她面前,趁她不备,吻了她的脸颊。
“哇!”小护士吓得大声尖叫,松开握住床的手,立刻防备地捂住整个脸。
她见机推着病床车从前门跑了出去,临走还扮了个鬼脸送给满脸通红气嘟嘟的小护士。
“真……真是疯子!”小护士哭笑不得地擦拭着自己的脸颊,这种调皮的病人家属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病情都不问还有心情开玩笑。
围成一团的十几个人,没想到竟从里面冲出来了一辆病床车,吓得立刻四分五散,连医生都惊讶的瘫倒在一旁。
“来势汹汹!她疯了?”马琪儿扶住亨利,一脸困惑自言自语地说。
“不是疯了,八成是刺激过度缓不过来精神有点问题了!”方世才不解的嘀咕,还不忘献媚的托住差点滑倒的威琪。
“喂!你凭什么说我的蓝熙予!”
“同性恋!蓝熙予又不是你的,少凑热闹。”
“蓝熙予也不是你的耶!你一个大男人跑来跟我这个弱小女子争,你丢不丢人哪!懂不懂女士优先啊?”
“你是女人才行!凶的像母老虎,怪不得蓝熙予不喜欢你,天底下只有傻子才会喜欢你!”
“是呀是呀!曾经就有这么一个傻子穷追不舍!”
威琪和亨利茫然的互看了一眼,这俩个孩子怎么像扮家家酒一样,你一句我一句活脱脱一对小冤家,两人转过头向众人求助。
“你们别胡闹了,雷慰吉还躺在病床上呢!尊重一下病人吧!他差点死掉!”黎博的一席话让大家猛然醒悟,连忙疾步往病房走去。
“哥!你看今天蓝熙予是不是和往常不大一样?”黎非雪满肚疑问,悄声嘀咕。
他没有说话,阴沉的点了点头,心情无法平静。看到蓝熙予的表情,他全然明白,她太在乎那个人了,只是她过去不曾察觉。
黎博重重的叹了口气,朝着露出担心眼光的妹妹笑了笑:“我早知道他们的感情不一般。幸好你早就看出雷慰吉的想法,已经想开了!我更没关系了!凭你哥这么帅的长相,还怕找不到女朋友!”
“找得到才好!”黎非雪不放心的喃喃自语,脑后却被人毫不客气的赏了一个巴掌,她扁了扁嘴巴,隐瞒住内心的失落,委屈地说:“好痛,哥!我错了,一定会有更棒更好的女孩成群成群的追你。”
“这才像话!走啦!”
“予儿,阿吉好些了吗?”威琪站在病房门口,关注的望着一脸疲惫的蓝熙予。
“偶尔有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喊着口渴,喝完水便又睡着了。”
蓝熙予坐在病床边,双手托着滑润丰盈的小下巴,深紫的眸紧紧地盯着床上沉睡的人。
“欧文·达奇想要走他的烟斗。”
已经过了两天,发生的所有事都是由欧文·达奇告诉她的。
他说,他低估了当年的小女孩,没想到她敏锐地察觉到那个烟斗的重要性。他认输了!
而且他已经放了所有无辜的学生,拆毁了水库旁的基地,排除了沼泽。
放弃所有一切,只是想要回那个象牙烟斗。
本以为以欧文·达奇的个性会指高气昂不认输地向蓝熙予讨回,没想到他却满脸无助地向她求助。
“你告诉他烟斗早不在了,昨天被一位老人取走了。”蓝熙予漫不经心地说,左手温柔的替雷慰吉擦着额上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