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难道是他
“我改主意了,带夜公子回去,或许能治好他的眼睛。”二公子神情淡淡地说。
“可是、可是公子,我们还要急着赶路,带上他实在是不方便啊!”风影不甘心再背上包袱。
“嗯?多嘴!”一直神态雍容笃定的二公子,突然脸上露出怒容。
风影一见,急忙垂下头,低声道:“是,小人多嘴。”
子夜虽然眼睛不能视物,但二人的对话却听得清清楚楚,急忙摸索着坐起,“恩人,你们救在下一命,已经是感激不尽,现在又要急着赶路,白夜怎能再拖累你们?恩人,不要担心白夜,我虽然眼睛看不清,但耳朵还好用,呵呵!”
子夜自我解嘲呵呵傻笑,却让悄然走到眼前的二公子,眼中蒙上一层痛楚,这不拘一格、傲然洒脱的笑容,怎会如此熟悉?
这个陌生少年的笑容,不可思议地揭开了心头的伤疤,尘封已久的思念和牵挂,排山倒海地喷涌而出。
“你、你不要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二公子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我、我”子夜突然如鲠在喉,二公子的这句话,为何听起来这样熟悉?好像从前一个重要的人对自己说过。
唉!不要多想了。子夜用力地摇摇头,想甩掉脑海中的影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想起来徒留心痛。
一只温热的手,扶住子夜的肩膀,二公子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困境中的子夜,像饥渴中的人听到水声一样,贪婪地聆听着二公子的温存细语,感受着被呵护、被关心的温暖。
“喂,公子问你话呢?发什么呆!”风影见二公子对这个失明的小白脸百般体贴,心里说不出来的反感。
“哦,哦,对不起,我、我走神了。”子夜恍然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二公子淡然一笑,伸手搀扶起子夜,柔声道:“我们赶路也不差这点时间,让刘青扶你洗漱一下,再吃点东西。我们再赶路不迟。”
一个时辰后,一行四人走出驿站,店小二牵出三匹骏马,风影和刘青面面相觑,这四人坐三匹马,难道还要像昨晚一样把白夜缚到身上?
二公子率先上马,回头看着余下三人吩咐:“夜公子行动不便,刘青,你和夜公子共乘一骑,只负责照顾好他,风影,余下的所有一干事情都交给你。”
“是。”二人异口同声,却又心不甘情不愿。
子夜被风影用力扔到马上,身上的伤口撕裂一般疼痛,子夜闷哼一声,强忍痛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扶住前面刘青的腰。
“风影!大胆!”二公子怒喝一声,吓得风影全身一抖,“我再看你对夜公子不利,一定鞭子伺候,哼!”
“是,小人不敢了。”风影心中百般不解,往日里城府极深的二公子,无论遇到多大的事情,从未见过如此震怒,今天为何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小白脸,对自己声色俱厉?
“启程!”二公子话音刚落,胯下白马箭一般窜出,转眼间,黑衣白马飘然而去。
日上三竿,骄阳似火,三匹骏马跑得鼻孔呼呼喷着白汽。
一直奔在前面的二公子渐渐放缓速度,回头吩咐道:“刘青,风影,我们到前面的树林歇息一会儿,让马儿也喝些水。”
“是,公子。”风影这回学乖了,自己下马,又急忙赶到刘青马前,帮刘青把子夜也扶了下来,引到树荫处坐下休息。
“一路颠簸,身上的伤口一定很疼吧。”二公子善解人意地把一个包裹,放在子夜身后倚靠。
子夜一直坐在刘青身后的马鞍桥外,这一路狂奔,早已颠得尾骨隐隐作痛,连走路都有些步履蹒跚,只是想到人家为了自己,连最重要的事情都放在一边,自己怎好喊疼叫苦呢。
子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嘿嘿,我没事,不要顾及我,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子夜说着,挪了一下身体,想换一个姿势,坐久了尾骨和腰间疼得更厉害了。只是没想到这微微一动,都禁受不起,“哎呦”一声,子夜身体倒向一侧地面。
“怎么了?”二公子一惊,不及细想伸手托住子夜,子夜身子一歪倒在二公子的怀里。
暖暖的怀抱,温热的双手,刹那间竟让子夜无比留恋,这种依靠的感觉真是让人难以舍弃。
可毕竟自己是个女孩子,躺在陌生男人的怀里,实在是不雅,子夜尽管不舍,可还是挣扎着要撑身坐起。
“你都疼成这个样子,还逞什么强?”二公子轻声责备,“就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儿吧。”
“这、这怎么好?”子夜还要挣扎坐起。
二公子长臂一伸,子夜瘦削的身体被他圈在怀中,“不要动了,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也许是二公子怀抱太舒服,也许是二公子的声音太轻柔,子夜真的合上眼睛,朦胧睡去。
外出给马喂水的风影,和去买饭的刘青一同回来,远远见到这温馨的一幕,不由得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风影悄声问刘青,“我说刘青,你跟二公子的时间比我久,知道二公子有断袖之癖吗?”
“别胡说,二公子有妻室,还是皇族郡主呢。哪里有什么断袖之癖?”
“他二人这个亲密的样子,你又怎么解释?”
“解释个头,我也奇怪,要说大公子性如烈火,二公子却是内敛隐忍。天大的事,到他哪里都归于无形,可今天这失常的样子,我确实也从未见过。”
“公子,饭买回来了。”刘青轻声请示。
“哦,你们回来了。”二公子这才缓缓把目光从沉睡的子夜脸上,不舍地移开。
见两个属下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二公子的脸上也有些发烧,今天自己真是有些失态,为什么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年,会让自己又疼又怜。
忍不住低头再端详着怀中苍白的小脸,尽管他同自己心中的她,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可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憨态和倔强,都像足了那个小小的精灵。
那个小东西的眼中,流淌的清澈、率真、聪慧、睿智、果敢都让自己难以忘怀,整整十年,本来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是,遇到这个只是有些相像的少年,就令自己掀开尘封已久的记忆,这份渴望、这份思念,还有这份剜心的痛楚,他能替代得了吗?
子夜在梦呓中喊着口渴,一股甘冽沁凉的清泉,缓缓流入口中,滋润了子夜的喉,也滋润了子夜干涸的心田。
徐徐张开双目,眼中竟然出现一缕光亮,虽然只看面前有人影晃动,但这足以让子夜欣喜若狂。
“哇,我看到了,我看到阳光了,二公子。”子夜用力地摇晃着眼前的人。
“真的吗?夜儿,你能看清我吗?”二公子也兴奋得打翻了手里的水馕。
子夜瞪大眼睛,使劲朝人影看去,可是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形影,用力摇摇头,“还不行,我只能看到你的人影晃动,还看不清楚你的脸,不过,我已经很开心了,毕竟眼前世界不是黑暗一片了。呵呵。”
“呵呵,”二公子宠溺地看着子夜,要是换了别人,眼睛突然看不清东西,一定会痛苦不堪了,可是这个少年却能坦然面对,真是知足者常乐。
“你以前也总是这么傻笑吗?”二公子戏谑道。
“恩。”子夜点点头,“我从小就这样。呵呵。”
子夜笑着,眼中闪过一丝顽皮的狡黠,这一幕又让二公子心中一颤,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小小精灵。
“来,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稍后我们还有多半天的路程,你再权且忍耐一下,等到了城中,我一定给你请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眼睛。”
“谢谢你,二公子。”子夜心中感慨,自己总是能在关键时刻,遇到贵人相助。
“呵呵,快吃吧,我很想看到你康复后,是怎样的顽皮?”
“嗯嗯,”子夜嘴里大口吃着东西,笑嘻嘻地说:“我也想早日看到救命恩人的模样,好把你牢牢地记在心里。”
水足饭饱,风影把马匹牵到二公子的身边,“公子,请上马。”
“嗯,”二公子接过缰绳,回头又看了看有些摇摇晃晃的子夜,略一沉吟,吩咐道:“你们把夜公子扶到我的马上。”
“啊?”这一次,连子夜都惊呼一声,连连摆手,“二公子,你们带着我这个包袱赶路,已经感激不尽,怎能再坐您的马?再说,你的马也不认识我,给我甩下来怎么办?不行、不行。”
子夜连连后退,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自己的身体突然腾空而起。
二公子在属下惊讶的目光中,抱起子夜,然后轻轻地把他放在自己的马上,这才飞身一跃坐在子夜的身后。
双手绕过子夜身前,二公子伸手拉住缰绳,将唇伏在子夜耳边,轻声笑道:“谁说让你独自骑我的马,有我在,会保护你,不要怕。”
暖暖的气息吹入耳中,子夜心头一阵轻颤,不由得想起那个多年前,对自己百般怜惜、照顾的知心人。
一路奔驰,子夜靠在二公子的怀中,竟然不知不觉沉沉睡着。
再次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哦,”子夜惬意地抻了一下懒腰,回想着自己最后的记忆,应该是在马上。
“你醒啦,”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子夜朦胧中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到自己的身边。
“我在哪里?”
“我的帐中。”
“你的帐中?”子夜迷惑不解,帐中是什么概念,难道自己在“夜儿,这里是军中。”看出子夜的疑惑,二公子坦然解释道。
“啊!”子夜暗暗心惊,二公子果然有些来历,急忙翻身坐起,“公子,军中是机密所在,你带着我这个失明的人,让人看到岂不给你带来麻烦?还是让我走吧!”
“呵呵,夜儿,不用担心,我同这军中的将领是莫逆之交,这帐中也只有我一人。”
“这、这”子夜一时讷讷不知说什么好。
“好了,不要多想,你还是乖乖地吃点东西吧。”二公子从身旁的几案上端起一碗肉粥,用勺子舀起一口粥,亲自试了一下温度,这才递到子夜嘴边。
“这是我让人新做的粥,你趁热喝下去,有了力气,也好治病啊!”
粥香四溢,勾起子夜腹中饥,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张嘴吃下勺中的肉糜粥。
子夜摸索着伸出手去,口中喃喃说道:“公子,怎好劳烦你来喂我,还是我自己来吧。”
子夜的手腕被二公子轻轻握住,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夜儿,你的眼睛不方便,就不要同我客气了,这军中都是一些个粗人,干不了细致的事情,还是我来喂你吧。”
子夜的手被轻轻移开,二公子的第二勺粥,又固执地送到嘴边。子夜无奈,只好轻叹一声,张嘴吃掉。
一碗粥不消一会儿功夫,就吃了干干净净。
见子夜吃饱,二公子又细心地拿起一块洁白的绢帕,擦了擦子夜的嘴角,这才笑道:“呵呵,既然吃饱、睡好了,就该请大夫诊病了。”
半个时辰后,二公子送大夫走出帐外,“太医,白公子的伤势如何?”
“公子,这位白公子的伤势倒是不太严重,手臂和腿上的都是一些皮外伤,只是他的脉象比较弱,也可能是近来体虚的原因吧。”
“他的眼睛能治好吗?”
“嗯,白公子的头部受伤,影响了视力,多注意休息,按时吃药,应该很快痊愈。”
“好,有劳太医。”转过头来,二公子对跟在身后的刘青吩咐道:“刘青,你随太医去抓药,回来时找个老实干净的婆婆,你要亲自监督她煎药,直到白公子服下,知道吗?”
“是。”刘青领命随太医而去。
“刘青,这位白公子是二公子的什么人?”太医悄悄地问刘青。
刘青环顾四下无人,悄声道:“说来奇怪,太医,想必你发现我们公子有些异常了,你想他平日里多沉稳笃定的人啊,可自从遇到了这个失明的小白脸、什么夜公子,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今天为了这个小子,把风影都痛骂一顿。”
“哦,”太医手捋胡须沉吟半晌,才恍然笑道,“怪不得,原来如此。呵呵呵。”
“喂,太医,别这么神秘,什么事怪不得,告诉我。”刘青拉住太医的袖子。
“呵呵,怪不得我方才奇怪这位夜公子的脉象如此细弱,原来是”太医说到这里,突然住口不语。
刘青心痒难熬,扯住太医央求着,“快说,太医,二公子该不是真有断袖之癖吧?”
太医瞪了一眼刘青,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我是看着二公子长大的,他才不是这种人,只是这位夜公子酷似一位故人,勾起了二公子的伤心事,告诉你,刘青,你要是还想呆在他的身边,千万不可怠慢这位夜公子,知道吗?”
子夜来到军中已经三天,自从吃下太医的药,每次醒来,眼睛一日比一日清明。
二公子真是个大忙人,每日除了不定时来探望子夜,其余的时间都不见踪影。
子夜虽然也想知道恩人的姓名,可见他一副神龙不见首尾的样子,也不好深问。
最让子夜感动的是,二公子虽然日理万机,但是对子夜的饮食起居却安排得妥妥当当,每日的问候更是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