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她来要回自己的儿子
突然想到什么，我一怔，身体颤了颤。
该是来例假的日期了，可是身体却丝毫没有动静，让我不由得开始焦虑起来。该不会是……有了？
不不不，别乱想，先别自己吓自己。我在心中安慰着自己，有得时候偶尔推迟几天，这也是正常的。再等等看吧。
在忐忑不安中，日子又过去了半个月。这下我可是真的着急了。看看我这个穷的家徒四壁的小屋子，现在哪能由得我们要孩子？何况结婚证也没领，是做个未婚妈妈还是奉子成婚？一无所有怎么结婚，真是先蜗居再裸婚？
朱昀下班刚一推开门，我就冲了过去。这倒是把他吓了一跳。我赶紧跟他说这次可能不妙了。
“别急，明天我们去医院查一下。”朱昀轻声安抚着我。
“你怀孕了。”
当医生从嘴里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如同一个响雷劈到了我的头上，是彻彻底底的五雷轰顶。身体像是高压过电，一丝酥麻而疼痛的感觉在全身漫延。
“怎么……可能……”好半天，像是才大梦初醒一般，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沙哑的字。
带着震惊而又略带不知所措的表情，推开了椅子，我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上。颤抖的手几乎扶不住那面支撑着我的墙，只好转过身，背用力靠着，大口呼吸。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还是……不行吗？
朱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他一把搂过我，脸颊紧紧地贴着我的额头。我能感觉的到，我越抖，他就把我抱的越紧。
“别担心，有我。”他的声音如同呢喃，暖暖的气息呵在我的脸上，温暖了我那因瞪大而有些干涩的眼睛。他的手臂有力，在他怀里确实比靠着墙壁有安全感。渐渐地，我的喘息均匀了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必须面对现实。
“我们留下这个孩子。”他双手捧着我的脸，扳正面对着他。“我们本来早就该结婚了不是吗？”
奉子成婚，不是我的作为。何况，我现在真不能要这个孩子。
我摇摇头，拿掉了他的手，转身走回医生的办公室。
“我不要他。”我对医生说，“可以做药物流产吗？”
“你说什么！”朱昀紧随其后跟了过来，“这是我们的孩子！”
我抬头看了看他。满脸的愤怒，弯曲的嘴角显示那略微受伤的神情。
朱昀，你是很想要这个孩子吗？我移开了我的目光，垂下头。很受伤吗？其实最受伤的是我吧。你为什么一点也不能理解我的感受呢？
“做不了药流了。”医生的话让我又是一惊，猛然抬头。“你们没有听我把话说完就出去了。”看了看我，医生又说，“你应该是服用过避孕药吧。由于药物的作用，胎儿已经死了，所以只能手术清宫了。”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在我头上炸响。接近于，毁灭。
“你……吃过药？”朱昀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我低下了头。
身边，朱昀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我的孩子，死了。在这里，已经，被我害死了。死在我的肚子里了。
虽然从决定要流产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要杀死他的准备了。可是，听到医生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心还是不禁一颤，抽搐着痛了起来。
“那就清宫吧。”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控制不住心里的紧张，手中紧紧地捏着衣角。牙齿把嘴唇咬得没有血色了却仍然不觉得痛。眼睛只是一个劲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因为我不敢看医生都在忙碌着什么。
两腿被分开，一个冰凉的东西进入了体内。心突然就像跳漏了一拍，仿佛进入身体的是一只小蛇，带进来的是无休止的恐惧，手里的衣角又裹紧了几分。
突然感觉下体猛地一坠，一种与肉体剥离的巨大痛苦在体内繁衍。我不由地大叫出声来。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在被撕裂，扯断，像是活生生地把肉从身体上撕扯下来。一股巨大的吸力与我身体最后相连的力量在拉扯着，似乎所有的内脏器官都要被吸了出去，剧烈的疼痛让我实在忍不住，大声哭喊了起来。
我仿佛看见一个小小软软的身体，用他嫩嫩的小手紧紧地抓住我，哭喊着“妈妈不要让我离开！”
喘不上气，近乎昏厥。我一扭头，吐了个昏天黑地。
当最后的污物从身体中流了出来，手术终于结束。那种如同粉碎机要把身体绞碎的疼痛还在身体中滞留，并未逃走。给自己穿上裤子时，痛的两腿简直都没有办法分开。
医生在旁边收拾着手术器具。我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看她在一个托盘中拿着镊子翻捡着什么。那些血肉模糊的东西吓得我立刻闭了眼。
“可惜了，是对双胞胎。”
眼泪唰地就从我的眼角滑下来了。
两人默默地回到家中，一路上无语。吃完了晚饭，连电视都没有心思看，直接上床睡觉了。
其实，这个夜晚，谁能睡得着呢？
他的手刚搭到了我的肩头，我全身就像触电般，本能地一缩。而他也像被电到，手就在空中那么愣了半天，然后重重地放了回去。
我知道，我刚才的颤抖伤到他了。可我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动。平躺着很累，我的腰有点疼，可我不敢翻身。转向他，怕他以为是我的主动示好；背向他，怕他以为我是生气再也不愿理他。
世界寂静了下来。本来这冥界也不怎么热闹，何况这彼岸花田中只有我和彼岸两个人。
我突然笑了起来。“你看，我们还真是一样。都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彼岸也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彼岸，你这酒不错，让我带点到外面去喝吧。”
“怎么，工作的时候也想着喝酒？”彼岸笑，仍是把桌上那酒壶塞给了我。
在家里的催促下，我终于结婚了。结婚的对象，不是王艺，我真的不喜欢王艺，所以才让她成了我报复的工具。如此，我还怎么能娶她呢？
对方是一个我认识没几个月的姑娘。跟所有被家里被迫的大龄男女一样，我用了最老套也是自己最鄙夷的方式，相亲。
我已经没有时间再谈恋爱了。也没有了那个精力。
也好，少谈些恋爱就少发生些事情，也就少了很多伤害。
妻子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开心的时候会大笑，难过的时候会不顾形象的大哭。会烧一手好菜，会把衣服洗得很干净。当然，来例假的时候也会很痛快地对我直说：“去，今天你刷碗！”她心里有什么话都会说出来，说不通了还会跟我吵架，可过不了几个小时就忘得一干二净似的，又屁颠屁颠地跑来跟我说话。
跟她在一起，真的很轻松很快乐，我不用费尽心思猜她到底想要什么，因为不等我猜，她就会迫不及待地说出来。不过可惜的是，唯一要我考虑的是我到底赚了多少钱，到底有多少存款，每个月的工资要怎么过日子。因为我这个老婆对钱的概念太差，笨笨的不会理财。
看到家里空无一人，我就知道她肯定是又逛街去了。摇头叹了口气，嘴角却莫名地笑了笑。我就说她不会理财，也不算算吃饭够不够就先上街了，幸好这几年工作有了起色，不然我可真要发愁了，怎么养的活她。
她与我完全相反，我不愿出门，可她却很喜欢玩。她从来不勉强我陪她上街，却是自己一个人也能逛的津津有味。她不会特意迎合我，不会因为我喜欢宅在家里，就陪我一起坐在电脑前上上网打发完一天的时光。
她看似小鸟依人，却又独立自主。没有我，她仍然可以活的很好，这是我最放心的一点。
过了一会，妻子就回来了，手里果然是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把她的战利品给我一一展示完后，她却突然撒娇地钻到了我怀里。
妻子告诉我说，她怀孕了。我一阵欢喜，可接着就平静下来了。我知道她刚结婚这一年内是不想要孩子的。
“做掉，还是留下？”我问道。
她无声地偎到我怀里来，我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娇羞神色。这神色竟然让我有一瞬间的失神，恍惚中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人是经常这样脸红的。
妻子越是这样温顺，我就越不安，还不如她平时调皮捣蛋的样子让我容易接受。据我经验所知，她若如此，肯定是因为有了与我不同意见，以此来降服我的。这么说，看来她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我舍不得了。”妻子在我耳边小声地说。“虽然这一年内我是不想要的，可他真的来了，我却发现我那么高兴，我不想流掉他。”
我终于要当爸爸了。除了欣喜，却觉得心里好像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塞在那里，隐隐的，酸涩的，模糊的痛。
另一个女人的身影突然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她性格倔强，看起来坚强独立，实际却脆弱无比。我本身敏感，再加上她的敏感，却在不知不觉中制造了那么多的伤害。如果，她是像妻子那样神经稍微粗枝大叶点的人，我们会过得很快乐吧。
含笑，她为什么当时就没有一点舍不得？爱一个人就给他生个孩子不是吗？这个女人最不好的一点就是原则太多，说什么不肯奉子成婚。若爱的话，哪来那么多的原则？因为不够爱我，所以不肯迁就吗？
我承认，是我的大男子主义在作怪，是我的大男子自尊让我不肯向那小小的避孕套屈服。其实另一方面，我仍然暗暗地希望着，有个孩子也好，赶紧跟我结婚吧，我不想让你跑掉。
事情还是发生了。如果那不是一个死胎的话，我知道，我一定能劝说她留下这个孩子的。
当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里面响起时，我顿时心如刀绞。也许真的是我错了。如果我给她的爱和保护多一些的话，她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当那一夜我想把她搂入怀中的时候，她却是打了一个寒颤。
她那微微地颤抖刺痛了我的心脏，她竟然开始害怕我了，看来我真的给了她太多的伤害。我想弥补她，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那夜，我知道她也是一整晚没睡。
与心爱的人的身体健康相比，所谓的尊严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翻来覆去，彻夜难眠的想着这个问题。
结婚前，妻子就与我说过，说不想一结婚就要孩子。她是我的妻子，我要保护她。我不能把以前给自己心爱女人的伤害再一次带到她的身上。虽然我已经三十多岁了，很想要一个孩子，但她说等一年，那就等一年吧。我突然发觉，原来我已经开始变了。我太宠我的妻子了，这些宠爱是她一直想要可我却从来没有给过她的。那时是我自以为成熟，其实仍然是个毛头小伙子。
以前的女友没有改变我，应该是因为我爱她不够深吧。而现在的我，不是因为我的妻子改变的。含笑，你做到了，是你改变我了。你若泉下有知，一定在感叹你辛苦打造出的珍珠却成了别人的了吧。或许，你不会感叹了，你一定恨死我了。
我也恨你，恨你发起疯来像只狮子一样。你总觉得我伤害了你，可你有没有看见我的伤口，它也在滴血呢？
我恨你，可我也爱你。
可是，这一切后悔都太晚了。我永远失去了你。
本来新世纪的女性，才不应该在乎这点病痛，立马上班去的。可是朱昀不放心，非要让我请几天假，在家做“小月子”。
医生嘱咐不能碰凉水，他就连衣服都不让我洗。结果洗衣机上堆了一大堆脏衣服。再不洗可就没得换了，我打开水龙头，准备洗衣服了。
“别动别动，你不能碰凉水。”朱昀见状，立马冲了过来，把我的手握住。
“不洗我们穿什么啊！”
“老婆大人，我来洗。”
朱昀把我连哄带推地弄到床上去，自己去卫生间里开了洗衣机。看着他忙碌地背影，我偷偷笑了。朱昀是被我惯出了习惯，根本没有什么洗衣服的意识。我若不是这么做，他恐怕只有到找不出一件干净衣服时才能意识到呢！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正要下床去开门，立马被朱昀制止。“我去我去！”
朱昀甩了一把湿漉漉地手，扭开了门。
“妈！你咋来了。”
一听这话，我知道是婆婆上门了，赶紧起身。“阿姨来了呀，赶紧坐。”我急忙去倒水。
朱母倒是没理我，目光还在她那宝贝儿子身上，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弄得，浑身上下都是水？”
“哦，我洗衣服呢！”朱昀笑笑。我的心里却咯噔一下，知道坏了。
“一个大男人洗衣服，像什么样子！你娶老婆是干什么用的！”朱母瞪着眼睛怒道。她从来都不喜欢我，而现在表现的是越来越明显。我还不是她的儿媳妇呢，她就已经摆出婆婆的架子对我诸多挑剔了。
我抿着嘴，没有说话。
“妈，含笑这几天不能碰凉水的。”
朱母看都不看我，“反正有洗衣机，又不要她用手洗。”
我在心中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有洗衣机啊？费你儿子什么事了吗？你儿子洗衣服你就心疼了，我也是爹妈生父母养的，我就活该是洗衣服的吗？
“既然她身子不好，你也就让他好好地休养休养。”朱母话里有话，“你就回家住几天吧。起码有人给你洗衣服做饭。”
我看了朱昀一眼，他左右为难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妈。
想带儿子回去，还竟然以我为借口。我终于明白了妈妈的担心，为什么说单亲家的男人不能嫁。
我盯着朱昀，看他到底会做怎样的决定。是跟他妈走，还是留下。
而朱母却态度强硬。似乎觉得我的儿子就得听我的，这是命令，不容商量。已经把朱昀的手拉上，拽着就要往外走。
她才刚来到这里几分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