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秋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同时,也有一种违和感像一根针一样扎在心中,扰乱了以往的清晰头脑。
深夜的风很凉,刮进楼道中,在墙壁的各种物理作用下吹乱了温水额前的刘海。
娇小的她就那么一手握着行李箱的拉杆,另一只手插进兜里,那双纯黑色的水眸像是深不见底的井水,带着平息焦躁的力量静静的泛着微光。
夏以秋张了张嘴,在温水那样的目光下,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搬进新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繁琐,事发紧急,夏以秋当时催促着温水随手抓了几个东西意思意思填满行李箱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将她带到了这里,像是护主的猫一样,将温水牢牢的锁在她的身边,断绝一切的可能对她造成伤害的事件。
“我陪你睡吧。”夏以秋用浴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柔声说道,“我都没有跟朋友一起睡过。”
温水眨了眨眼睛,合起手中的医书,“在客厅打地铺?”
两个女孩的眼中都有兴奋闪过。
推开茶几,将存放以久的凉席抻开铺在客厅上,抱来棉被厚厚的铺上一层,便是地铺。
温水拿来两个枕头递给夏以秋一个,关掉客厅的灯光,唯一的光源便是放在沙发一旁的台灯。
房间里马路不远,能够听到车辆来回行驶的声音,谁不耐烦的按了按喇叭,谁骑着单车从人行道上驶过,谁拿着手机一边微笑着一边等着绿灯,闪烁的灯光被分割成小块,打在客厅的天花板上。
“以秋你,跟任先生一起工作了很久么?”温水抬眼看了看那被整齐分割的光斑,问道。
“恩,第一次认识是在德国那边。”夏以秋轻声道,“那个时候的他身边已经围绕了一大堆忠心耿耿的人,他带着我们在两个世界中切换行走,好多次我都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温水眨了眨眼睛,“那……在他加入那个、任家之前的事情,你有听说么?”
“这个……”夏以秋摇了摇头,“我没听说过,他被任家收为养子之前的样子,也就只有任老爷子知道吧。温水,你为什么问这个?”
“啊……”温水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渐渐的勾勒出任如斯稚嫩的脸庞,以及那凝结了一层坚冰的双眸,坚冰下,是无法被阳光融化的、涌动奔流着的污垢。“我见过任如斯以前的样子。大概。”
“诶?那能跟我说说么,我挺好奇的。”夏以秋笑了笑。
“呃,仅仅是见过一面而已,那个时候的他……挺狼狈的吧,完全看不出现在的风范。”
“很少看到任如斯狼狈的样子。”
“啊我也这么觉得,所以知道之后简直是被吓的不轻……”
……
温水跟夏以秋说了许多,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她仿佛把这几年的话都一口气说出来了,夏以秋就那样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回答一句,或者两个人相视一笑。
浓重的夜色包裹着这座城市,温水平日里低着头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中闷头行走,不愿意去看四周的风景,不愿意,去看那些观赏风景的人。
然而现在,她停下了一直追逐着虚无的脚步,回头看了看——
夏以秋浅浅的笑容,勾起的唇角,盛满了笑意的明亮的眸子;任如斯挺拔的身子,俊朗的脸颊,深棕色的瞳眸深处,是谁也不知道的情绪在翻涌。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着,也许是自己日渐加快的心跳,也许是自己驻足的身影,像是一滴一滴汇入大海的水滴一样,留下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心痕。
“温水你,很喜欢任如斯啊。”话语中缠满了疲惫,听起来像是深夜的呢喃,但却就这样一字不差的传入了温水的耳中。
心脏忽然间开始猛烈跳动,双颊变得炙热,这种陌生而又让人恐慌的感觉。
温水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夏以秋也只当她睡着了,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呼吸渐渐的变得均匀。
一夜无梦。
温水的生物钟向来很准时,在指针刚刚指向六点没多久,她便悠悠转醒。
双目带着清晨特有的迷茫环视了整个客厅之后,昨天的记忆才一点一点的浮现在脑海中。
白安雪让人不舒服的微笑,任如斯那依旧深不可测的表情。
温水望着窗户外面泛白的天空。
接下来,是自己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