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一轮月明照重逢
“圣君,草草传来了消息,姑娘没事了,她还写了封信给你!”玄砚隔着窗子大喊,人还未进门,声音却迫不及待的闯了进来。
澹台冉皓噌地坐起身,眼前一花,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又无力的向后倾倒。
钱昕手疾眼快的伸臂扶住了他,心里也不禁激动万分。这些日子一直愁云惨雾,这消息就如破云的阳光,将整个天地都照亮了。
玄砚飞奔进屋,喜笑颜开的向澹台冉皓递上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
心跳得杂乱无章,手指微抖轻颤的接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想要展开,可心里越是着急手上就越是不听使唤。不过是打开薄薄的一张信笺,可他却因此而汗透了衣衫。
雪白的纸,炭黑的字,眼前一道道金光蒙在信笺之上,一时之间他竟然半个字也认不得了。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他这才又看了过去。
那是洁儿的字迹没错,眼底涌动着一股温热,他一字一字细细的读着:
一朝相见,两心缱绻。矢志三生不渝,奈何四方离散。五内俱是前尘事,六宵无梦独倚栏。七夕望穿天河路,八月中秋月难圆。雨打窗寒九回肠,相思浸透十字笺。回眸百次得遇君,千世万代结姻缘。
长密的睫毛扑落眼底,一滴滴清泪双双对对的滑落。诉不尽的相思,掩不住的心伤,压抑数日的情绪一经释放,竟令他难以自持。
水瑶一阵难过,眼泪也止不住的跟着掉了下来。在她的记忆中,她还从未见过这样悲伤脆弱的澹台冉皓,哪怕他身中剧毒无药可医,哪怕他面对凶险无所依存,他都从未如此哭过。在她的心目中,他一直都是个坚强、睿智、冷静,甚至有些绝情的人。
而如今洁儿的一封信却让她看到了他最真实的性情,她这才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竟是比任何人都要重情,而他的情也比任何人都来得真挚。
春桃就是草草。这个认知让洁儿消化了几天,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相信。谎言虽然常常包裹在甜美的糖衣里,但是戳穿糖衣却也不会太过困难。语言可以骗人,但眼睛一定骗不了人!更何况她带来了风车,这可是只有自己与澹台冉皓才知道的秘密。
还有她说话的声音,洁儿也觉得十分的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不过,无论如何魅风还活着,没有任何消息比这更令她振奋的了。
一段时间的调养,她的身子已然恢复了许多。每日里足不出户,要么看书,要么刺绣。庆幸的是,澹台珏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派来了他身边的侍女过来伺候自己。说是伺候,倒不如说是监视,只要是自己一个人呆着,那侍女便会每隔一会儿过来偷偷的瞧瞧她在做什么,像是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或者自寻短见似的。
她不在乎,无论他要怎样!如今她只想尽快恢复体力,等着魅风来救她,她相信,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手上飞针走线,她的针线已然做得越来越好了。想他的时候,她便会绣上一会儿。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的心,都包含了她浓浓的情、蜜蜜的意。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认识到,原来她与他之间那么多的波折和阻碍都是因为她的偏见、怯懦和自卑所造成的。
她对声音敏感,无论是脚步声还是说话声,她几乎都能过耳不忘。事实上,她早就该认出他的声音,可她却固执的、自欺欺人的不敢诚实面对。
而他的味道、他的体温、他给她的感觉,这一切的一切,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却始终不愿相信、不肯相信。只是因为她那可笑的“择友条件”!
他长得帅气怎么了?他比她年纪小又能如何?他是王爷多金又显赫这是他的错吗?
“武洁儿啊武洁儿!”她懊恼悔恨的深刻反省,“你看似独立自信,骄傲随性,其实骨子里你比谁都自卑,比谁都胆小。那些看似很有道理的标准,不过是你缺乏自信的明证。爱就是爱了,如果可以衡量,如果需要条件,那便不是真的爱!”
闭上双眼,复又睁开。她决定再也不要逃避,再也不要退缩。她要彻彻底底的爱他,不管他是魅风,还是澹台冉皓!
手中的白色钱袋上,一面绣着片片红色的桃花瓣,一面则绣着金灿灿的两行字:盼妾如星君似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屋子里静悄悄的,心字香缓缓的燃着,本该已经熟睡的人儿却仍旧在反反复复的看着手中的信笺,一遍又一遍,看了不知多少遍,甚至早就可以倒背如流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澹台冉皓闭目养了养神,又将那信笺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
“洁儿,”他喃喃的自言自语,“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了。不管是今生今世,还是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们都要在一起,在一起……”
心思转动,他掏出贴在心口处放着的水晶珠子,掐断鬓边的一缕发丝,极其珍惜且小心的将珠子一颗颗的串了起来。
静夜深沉,雪花纷飞,这或许是暮冬的最后一场雪了。
洁儿静静的躺在床榻上,静静的等待着,今晚是她与春桃约定逃离康平王府的日子,已然夜半十分,她应该快来了吧!
房门轻响,刚想要起身,却忽听到那脚步声似乎又慢慢的退了出去。
是澹台珏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眼线!洁儿厌恶的皱了皱眉。灵机一动,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又等了片刻,房门再次被轻轻的推开。
“姑娘。”
是春桃的声音!洁儿掀开薄纱幔帐急忙跳下床榻。
眼前的春桃一身黑衣,手上提着一把宝剑,看起来干练又帅气。这样的打扮,这样的气势,再联想到她说话的声音……望着她的眼睛,一个名字在洁儿的脑海中盘旋着,呼之欲出。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她会称呼澹台冉皓为“圣君”却不是“王爷”,自称为“属下”而不是“奴婢”。
“属下已经解决了外面的侍卫,姑娘,咱们快些离开吧。”
洁儿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出门而是从针线筐里拿过剪刀,拉过自己的发辫,手起剪落剪下了一截头发。
“姑娘!”春桃一声惊呼,诧异不解,甚至有些惶恐不安的看着她将剪下的头发散放在枕上,又把被子捂好,就像是一个人在蒙头大睡,只露出凌乱的发丝一般。
拿起竹叶青之前送给自己的盒子,她低声说:“玄芷,我们走吧!”
一惊未消,又是一惊。春桃目瞪口呆的紧盯着洁儿,不敢置信的结巴着:“姑……姑娘,怎么……会……知……知道……”
微微一笑,洁儿拉住她的手,边走边玩笑地说:“玄芷,草草,春桃,你的身份还真是多变呢!”
“属下确是玄芷,”定住心神,玄芷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十分清秀的面孔,“草草是属下的本名。”
深紫色的天幕上一轮明月光华皎洁,月光中掺杂着街路两侧几户人家还燃着的零星灯火,晕黄的光影中晶莹的雪花肆意而轻快的翩翩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