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集团收购新能已摆上王任伍的议事日程。
县长办公会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通过了县国资委的报告,决定由县国资委监管,由星光集团收购新昌能源公司的全部股份,达到绝对控股新能的目的。
或许是县长重视,或许正值机关效益年活动,县国资委的工作效率相当之高。立即组织中介机构对新能公司进行审计和资产评估,不到两个月就完成了挂牌。
古清强根据星光集团对县煤气公司投资的对比,估计收购金额不会很大,一是新能一期投资总额约1亿6千万,抵除亏损和负债,可能所值资产不多。但他弄错了,由于新能公司的用地是商业拍卖所得,根据现在土地行情,已大幅升值,交易所的挂牌总资产达4亿多元。
“这不可能。”古清强号叫着,在办公室对着县国资委主任和毕三鸿大发脾气,“你们煤气公司投资才一亿多。”
“土地升值了。新昌能源公司的用地是商业性质。”新能公司毕三鸿和他们谈判的代表得意地说道,“出不起钱就别买呀。”
古清强吩咐属下人查看现行的地价,没错,就是这个价。这下他头都大了,出冤枉钱于心不甘。无计可施的他直奔王县长办公室,要求县政府给予帮助。
“你这简直是开玩笑。”王任伍一口回绝,没有丝毫商量余地,“打报告要收购的是你,现在不想买的又是你。国有企业资本运作,你当是儿戏呀。刚刚通过国资委送来的报告,你这又改变主意了,以为政府机关没事干是不是。”
一顿臭骂,让古清强抬不起头。但他仍不甘心,还试图说服王县长,于是申辩道:“那我只购买毕三鸿的个人股份部分,也可达到控股新昌能源公司,只是收购后的新昌能源煤气公司仍属股份公司。如果以现在这个价,要想买下全部股份,恐怕没那么多钱。”
王任伍沉思良久,说“做事要慎重考虑。”
古清强死皮赖脸地笑着:“我这不是钱不够么?”
“你们仔细研究一下,然后再给县国资委报方案。真是的。”王任全还在生气。
古清强接到批示,高兴得不得了。当天就安排办公室写了个“收购部分新昌能源公司股份”的报告,召集星光集团班子成员充分讨论之后,送到了县国资委。
国资委早就得到了县长的指示,一方面征求新能其他股东的意见,一方面组织有关专家认证。
专家认证会上,毕三鸿做出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似乎大家在抢夺他的财产。其他股东都无所谓,糊里糊涂唯唯诺诺地点头或举手同意。对他们来说,划归国有企业控股会更放心,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们不担心从此会失去分红,断了财源。
有些情况古清强并不知道,自从新能公司投运之后,公司连年的亏损实际上是做在账面上的,股东们总会从不同的渠道获得丰厚的分红。再说了,有些股东根本就没有实际出钱投资,是毕三鸿代为从银行贷款,都是所谓的“白手套狼”获得的干股。分红多与少,他们并不十分在意,只要年年有,他们就满足了。所以,股东们关心的是自己的持股比例是否发生了变化,至于个人或是国有企业要购买毕三鸿的持股,他们不大在意。
专家认证结果也认为是可行的,同意全昌县煤气公司收购新昌能源股份公司部分股权,达到绝对控股。
收购办得很顺利。
星光集团重新任命了新能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并派驻了财务总监。
收购完成后,古清强有一种成就感,所属公司又增加了六百多号人,几个亿的资产。收购签字时,县国资委主任开玩笑说:“李总现在是我们县最大的企业集团,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可不比你的权力大多少哟。”
尽管这是句恭维话,可古清强听得心里舒坦。为此,他当天晚上就请国资委主任、星光集体及所雇公司的头头们聚了一次餐,喝了几盅,算是庆祝。本来古清强邀请了王任伍县长,但他借故推辞了,没来。
喝了几盅就睡得很香,多年的生物钟在酒精的作用下,失灵了一回。早晨醒来已近八点,于是草草地洗漱,就急急忙忙赶往星光集团。他迟到的次数是不多的,有时是特地为摆架子,故意晚来。
刚到星光集团门口,便发现这里已经集聚了百十号人,群情激奋,有几个人扯着个白布横幅:“还我血汗钱,还我生存地。”
古清强大惊,不知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急忙下来,大声疾呼:“请安静,请领头的人来说话。”
人群里走出一位长者,六十来岁,说是新昌村的代表,名叫昌一产。他告诉古清强,村民们要求付清新昌公司建厂时拆迁和征地补偿费。
为不让事情闹大,古清强做出一副非常和蔼的样子,态度极其谦逊,要求大家散去,只与代表谈事。昌一产返身与大家商量,说是古清强态度好,大家先行回家。
大家伙果然散了,很高兴地回去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是这回有指望了,国企老板有政府撑腰,有的是钱。
回到办公室,新昌能源公司的老总打来电话,哭着嗓子说:“新昌能源公司也被百姓围住了,员工被堵在门外进不了门。”
原来,新昌村的百姓分成两伙,一伙围星光集团,另一伙围新昌能源公司,横幅是一样的,“还我血汗钱,还我生存地。”两伙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古清强对昌一产说:“请你去一趟新昌公司,把那里的人也劝散了,回头我们再来议事。”
昌一产二话没说,坐上古清强的车,陪着星光集团的办公室主任罗叶新,直奔新昌公司。
不到一个钟头,昌一产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年轻人,叫做昌友明,说昌友明才真正是新昌村的代表,是现任村长。
古清强吩咐办公室好茶招待,自己笑容满面地来到接待室,请二位讲述原委。
原来,新昌公司筹建时,县政府与新能公司联合成立了一个“拆迁征地办公室”,专门负责征地范围的拆迁和补偿事宜。
“当时拆迁办主任叫纪真生,是乡里一名退休干部。”昌友明说,“纪主任详细记录了大家拆迁面积和补偿金额,与我们老村长昌友贵签订了一个补偿协议。由于补偿数额百姓们都满意,也就同意搬迁了,大家都自觉地拆自己的房子去了。”
“这好哇。”古清强听到这里,更是迷茫,“那现在大家还闹什么呢?”
“我们没拿到补偿费,没有拿到钱。”昌一产插嘴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古清强一脸茫然。
“协议说三年付清。”昌友明说,“可三年后,一分钱也没付给村民们。”
古清强心一沉,这真是花钱买来的额外负担啊。审计和资产评估时,肯定没有这一块。想到这里他叫来财务部主任,吩咐她去新昌能源公司查阅财务档案,看看是否有拆迁补偿方面的挂账。
“什么协议?在哪?”古清强回过头来问昌友明,“拿协议给我看看。”
昌友明早有准备,从胸口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发黄的有些残破的信笺。
古清强接过一看,有纪真生和昌友贵的签字,还有一个“新昌能源拆迁征地办公室”的红印章。他让办公室主任将这份协议复印了一份,告诉昌一产和昌友明:“我们会认真研究,你们俩明天再来。”
两位诚实的农民走了,很听话地走了。
古清强心想,有了红章子,肯定是县政府的办事部门,这样一来,账可以推到县政府的头上去。但事实上,他又想错了,县政府没有任何部门批准成立这个所谓的“新昌能源拆迁地办公室”,完全是公司本身的企业行为。
古清强非常失望,心想这账是赖不掉了,于是反复琢磨着这份协议,发现没有任何拆迁补偿额的具体规定,只有一句:“双方协商同意按最高数额补偿,补偿清单另附。”
第二天,昌友明与昌一产按时到了星光集团,古清强提出邀请昌友贵和纪真生到场。
“他们俩都去世了。”昌友明伤感地说。
“可这协议写明没有任何补偿数额呀!”古清强说。
昌友明和昌一产听到这话,也都难过地低下了头。
原来这协议,本来就是个骗局,所谓的最高补偿金额是口头承诺的,老实的百姓们听毕三鸿口头上表态:“补偿费高出当时政府补偿标准的三倍。”一个个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加上当时,毕三鸿给每户发了一万块钱启动现金,以示拆迁补偿办的诚意。大家对协议没有丝毫地在意,而且个个回家扳着指头数着自己可以得到的补偿数额,非常地满意。
一年后,百姓们盼着收获第二批补偿金时,却听说拆迁办主任纪真生死了,并且没有向任何人交代后续工作,办公室也因人去而自然消亡。
新昌村的百姓们当时就围住了新昌能源公司,毕三鸿却一句话推得干净:“我的补偿款全部给了拆迁办。再说,拆迁办不是我公司的机构,是县工业办的委派机构。”
老百姓又找到了县工业办,工业办没有一个人清楚这事。找到县政府,县政府叫来毕三鸿,由他当场答应负责协调。
但事后,新昌村领头闹补偿的四个人中,三人陆续遭到流氓的暴打。有人报了案,但由于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无法破案。新昌村的人便联想到毕三鸿,猜想是为了教训闹补偿者的。事实证明村民的猜想是对的,每闹一次补偿,领头的就会受到一次教训。有的是第二天早上突然发现耕牛不见了,有的人家里晚上突然从窗外飞进来一个包着石头和刀的包袱。新昌村民也就不敢再闹了,个个胆战心惊。
还有一位领头的,不信这个邪,接着带领大家围住新昌能源公司,闹着要补偿。但是,没过三天,他家便失火了,无缘无故地失火,烧光所有财产。他一急,气血冲头—中风了。新昌村的人便确信是毕三鸿作的怪,是这个恶魔在加害打击闹补偿的。有胆大的村民去报了案,但警察说是没有证据不能立案,便不再过问。村民苦水只有往肚子里咽,之后便不再敢闹补偿了,保命要紧。
几天前,新昌村的人无意中听说新昌能源公司易主,被国有星光集团收购,便心存侥幸,围住星光集团,心想国有老板,好闹一点,也就兵分两路,真的闹起来了。
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古清强心想:“这些个老百姓真是欺软怕硬,让国有企业当替罪羊。”
为了慎重起见,古清强叫来新昌能源公司第一任办公室主任永全,他现在销售部任职。一听说这事,便会意地说:“这事全过程我都清楚。”
“档案室有协议,好像弄清楚了。”永全说。
古清强立马叫人去新昌能源公司的档案室查找,很快送来一份,是老村长昌友贵签字画押的。甲方没有人签字,但盖了一个“拆迁补偿办公室的红章”,乙方清清楚楚地写着“昌友贵”。
“是老村长的字。”昌友明一看,肯定地说道。但接着把协议看完后,便泪流如注,手不停地颤抖,惊恐地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原来,证明的下文写着:“补偿款已全部结清,特此证明。”昌友贵的签字处,还按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天啊!钱都到哪里去了呢?我们大家都没有得到钱啊!”昌友明哭着嗓子说,“是哪个天杀的,弄掉了我们的钱啊!”
昌友明走了,与昌一产相互搀扶着,心情沮丧地走了。
看着这些可怜人的背景,古清强心里一阵酸楚。但他心里再难过也只能表示同情,爱莫能助。
正是:“国企民企和个体,社会责任承担起。为民谋利建和谐,履行承诺不能退。”
要知故事后戏,请君续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