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林小檬的分析，人生被一些具有意义的事件分为若干阶段。比如初潮，意味着从女生转变到女人。比如高考，意味着从少年转变到成人。
恢复高考三十几年来，一直有一个响亮的口号“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六月的天时好时坏，像女人缜密的心思不能被猜出。进考场的时候还是晴空一片，卷子做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是大雨倾盆。林小檬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看到天空瞬间变得漆黑天雷滚滚而过带着惊人的闪电，很像来不及打草稿的人生。
“请打开灯。”一个考生举手要求。
从最原始的角度来讲，成绩不重要。林小檬的心思总是不能集中到考卷上来，她的行为也不存在作弊的肯能。她只是向窗外看，看，那是另一个世界。林小檬被监考老师提醒了三次之后才把目光转移到卷子上来。这就是我的未来，林小檬想，同千千万万个中国学生一样，一纸定将来。
考试结束的铃声在整个安静的校园里回荡，林小檬迷迷糊糊随人群走出考场的时候，被人从肩膀上拍了一下。
“怎么是你？”林小檬看着张某某丝毫提不起精神。
“为啥不能是我嘞，你都没有发现，咱俩的考场是挨着的吗？”张某某将嘴里含着的鲜艳欲滴的月季拿出来递给林小檬。
林小檬看着摇摇头道：“我不要，你送别人去吧。”
“你咋这样呢，我们考场早就放人了。我一直在这等你呢。你们的监考老师可真够磨叽的。”张某某一脸委屈的看着林小檬，话题转变的倒是很快。
“哥们儿，让一让成不？”一张苦瓜脸没好气地对着他们俩说，看起来一定是高考的牺牲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林小檬赶忙拉着张某某站到走廊的尽头。
“你说，从这跳下去会是什么感觉？”林小檬好奇地问。林小檬只是想知道，在在短短的垂直的几十米，人跳下去的时候会不会有思想，会不会对未能实现的理想和在乎的人有一丝怀念。
“你可别吓我。”张某某使劲拽着林小檬的胳膊，那一刻，他突然很害怕林小檬纵身一跃从六楼跳下去。在张某某的印象里，林小檬一向是说做就做的人，毫不含糊。张某某把手中的玻璃杯扔下去，碎成一地残渣。林小檬看得出奇。
“如果你跳下去，我的心就会像这只玻璃杯一样。”这是张某某这么些年来对林小檬说的最动情最伤感最诱人最真实最甜蜜的一句话。而他却从未对林小檬说过跟进一步的话，因为他知道，爱真的是不能培养的，要不和林小檬在学校这几年，怎会毫无战果。
林小檬泪眼朦胧地看着张某某说：“我不值得你这样。”
林小檬说：“我考试的时候看见苏净了。”
“哦，你不要告诉我这影响了你的考试？”张某某紧张的样子堪比当年被他老爸询问是不是考试没有及格。
“考最后一科的时候，天气还很好的时候，我看见他骑车要进校园，被门卫拦住了。按理说，他应该在学校的。”林小檬想哭却哭不出来，这种感觉只能被称作压抑。
这是与苏净有关的最后一幕，此后，生命将是以另一种方式被书写，任何感情没有交互。林小檬这样想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未免太当真。
“你想哭就哭吧。”张某某搂着林小檬的肩膀说。
张某某没想到林小檬顺着他的上身滑下去蹲在地上双手捧着脸大声哭出来。张某某觉得林小檬的哭声像一道明媚而伤人的光从他的胸膛穿过。
“又是一个没考好的，真悲催。”路人甲说道。
在等待成绩的过程中，林小檬以换掉手机号这种最简单最实用的方式从人间消失。填志愿的那天，林小檬自不量力地填了河北医科大学。同她本人的预料一样——落选。再后来林小檬被这所三流的大学收留，成为一名实实在在的三流大学生。
这样，即使事物景象和人们还依然是原来的样子，林小檬早做好准备迎接以后的一切，包括早已与她的生活主题无关的苏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