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看着阿杰的身影消失在树林外面,他身上的寂寞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已经充斥到每个毛孔里,唯一不同的是当他看着蓝月时眼里的温柔和疼爱。
阿杰,难道你从未想过摆脱这种生活吗?你甘愿被这种孤独束缚、永远画地为牢?蓝月叹了口气,往树林外走去。
刚走到村子边缘,就看到阿奈弯着腰左看看右看看,不时还扒拉着路边的小草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蓝月走上前拍拍他的肩:“你在找什么?我来帮你找!”
阿奈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发现是她,立马咧出一个大大的笑:“找你呀!”
“找我?在这小草垛里?”蓝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阿奈在想什么东西!她是老鼠吗?!
“你以前不是喜欢钻草垛吗?你跟阿杰那小子去那么久不回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我能有什么事?”蓝月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谁知道阿杰那个怪胎会不会把你绑了丢在草垛里!”
“所以你就拿根棍子在这草垛里捅来捅去?”阿奈这个白痴!
“棍子是拿来打阿杰那个小子的!他敢对你不客气我抽他!”阿奈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蓝月翻翻白眼,阿奈这家伙真是闲的!怎么老围着她转!
“你找我干嘛?”一面走蓝月一面问道。
“今天晚上镇上有电影,想找你一起去看呀!唱戏有什么好看的,那是老头子老太太们看的东西!”
“跟你啊?我不去!”蓝月才不要跟这个缠人的家伙在一起。
“当然不只是我啦,那帮家伙都约好了,今晚一起去。放心吧,我来保护你,绝不让你少一根头发!”阿奈拍着胸膊保证。
“你知不知道,我要防的就是你!你最危险!”蓝月一点不给他留情面。
“妹子,不要这么说嘛,你阿奈哥有这么坏吗?”阿奈在她后面啰嗦个不停。
蓝月没心情跟他闲聊,她还在想阿杰的事。阿杰轻意不出门,怎么样才能跟他见一面呢?今天看他紧张的样子,似乎他妈妈的病还不轻,在没把握的情况下还是先不要去惹她,等见到阿杰再向他问清楚好了。
“阿奈,你怎么又跑了?你老围着她转是什么意思?”方美又出现在他们面前,气汹汹地问阿奈,眼睛却瞟着蓝月,仿佛是蓝月要**阿奈似的,要不是因为她是客人,恐怕方美早开骂了!
果然爱吃醋的女人最难搞!阿奈跟蓝月都头疼起来,蓝月拍拍阿奈的肩:“这里就交给你了!”自顾自走了。
“喂,你还没说要不要去看电影呢!”阿奈冲她的背影喊。
“晚上再说吧!”蓝月头也不回地向他摆摆手。
除了阿杰,她谁也不想理。
晚上戏准时开场了,晒谷场上一片锣鼓齐鸣,热热闹闹。外婆跟那些客人们从家里搬来板凳,闹哄哄地围着看戏,一面看一面议论,乱笑着。戏台上穿得花花绿绿的半老婆娘在上面又扭又唱,蓝月看得有些厌烦起来,跟外婆说回家喝水,轻轻地起身离开,脚步不由自主向阿杰家走去。
那座房子大门紧闭,屋里黑乎乎的没有开灯,整个房子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氛围里,看上去有点神秘,也静得有点吓人,好在今晚月光很亮,蓝月一个人也并不害怕。
阿杰的窗子也是一片漆黑,他在里面做什么呢?难道这么早就睡了吗?蓝月在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十年前,她最爱坐在这个地方,望着那条山路等妈妈,再后来,阿杰出现了,给她带来很多欢乐和希望,她感激他,却也时常担心他的生活,挂念着他的心病,总希望自已可以帮他分担一些,哪怕把他紧皱的眉抚平一些.
蓝月的手摸着身边平坦的石头,摸到一条痕迹,手下意识地顺着痕迹的线条摸下去,这条痕迹像是有形状?她收敛心神,顺着线条仔细地摸,“月?”难道是她的名字?再往旁边一摸,果然还有一个“月”。
阿杰,是你刻的吗?没有我陪着你的日子,你在身边刻下我的名字,用来代替我?蓝月心酸起来,她无法想像阿杰一年又一年坐在石头上望向山外的情景。那是一段多么漫长的岁月,当初她只是等了一个月,就像等了一辈子,而阿杰,整整等了她十年!
阿杰,是不是我在那条山路上出现的时候你已经发现我了?为什么当我走到这里的时候你又躲起来呢?
蓝月看着阿杰的窗子发呆。
“丫头,你果然又来这里坐着了!难怪到处找你不见!”阿奈真是让人头疼,不管她走到哪他都能找到,他开着天眼通吗?蓝月揉了揉太阳穴,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又来干嘛?”蓝月拿他真是没办法。
“找你去看电影啊,大家都在等着了!”阿奈笑眯眯地说,“快着点,别磨蹭啦,他们已经等太久了!”
“我还没告诉我外婆呢!”蓝月不想去。
“我已经跟阿婆说过了,待会由我送你回来,她同意了呀。”阿奈这家伙还真是霸道!
蓝月只好无奈地跟他走,阿奈说得对,让人家等太久本来就不礼貌,再说乡下看电影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一村子人成群结队去,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不走散的话。
年轻人在一起本来就很容易打成一团,加上月光明亮,一群青春洋溢的大姑娘小伙子们热热闹闹地走在那条山路上,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追着闹着也就到了。看完电影,已经半夜十一点多了,大家聚在一起,数着人数,等着集合好了一起回去,谁知道数来数去还少一个人,看了一下,原来是方美。
“这个馋嘴的婆娘,准是去买东西吃了!”村里一个姑娘说。接近半夜,大家有点困了,渐渐着急起来。
原地等了好一阵,不见方美回来,阿奈觉得有点对不起大家,就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去找,等找着了我带她回去。那些人巴不得早点走,纷纷叫他快点回,就转身走了,蓝月也想跟着走,被阿奈一把拉住:“丫头,我送你回去!”
“为什么?他们那么多人呢,跟他们在一起不安全吗?还是你有什么私心呀?”蓝月警惕地看着阿奈。
阿奈苦笑了一下:“你还是不相信我啊?你不知道,那帮人里有几个二流子,平时爱打闹,也没个分寸,你跟他们都不熟,他们要是打扰你,恐怕没人会帮着你,我不放心你跟着回去。再说我答应你外婆要把你安全送到家,我不能食言呀!”
蓝月听他这么说,看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假的,只好跟着他去找方美。
方美在那帮人走后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一下拉住阿奈的胳膊,转眼一看旁边还站着个蓝月,脸一下搭拉了下来,不高兴地说:“你怎么没跟那帮人一起走啊?”
阿奈挑挑眉:“敢情你也知道那帮人先走了?你是故意的?害人家等那么久,你也真行啊!”
方美不以为然地哼一声,借口说我去上厕所了嘛,走吧走吧。
回家的山路上方美总是往阿奈身上靠,又被他推开,蓝月被她撞来撞去,走哪边都不是,只好远点儿跟在后面,谁知阿奈那个混小子一点都不解风情,偏要把她拉近一点,她就像个皮球似的被这两人推来撞去,郁闷得要死。
走到一半,方美突然蹲下身子哎哟哎哟地叫起来,表情异常痛苦,蓝月跟阿奈围上来问她怎么了?哪不舒服?方美痛苦地说:“肚子疼死了!”跟着在地上打起滚来。两人一看吓坏了,阿奈说把她送镇上卫生所去吧!方美呻。吟着说:“这么晚了,人家。。早下班了,你送我回家。。”脸色都发白了。
蓝月一看这情况不妙,忙对阿奈说:“你背着她,我们赶紧回去吧!”
阿奈不敢怠慢,把方美背在背上,往前狂奔,蓝月在旁边护着方美。
山路崎岖,月光也照得不甚亮,一不留神蓝月脚下踩到一凹坑,脚“咔”了一下,似乎是扭了!她一下痛得弯下腰抚着脚,阿奈急问怎么了?就要放下方美来扶她,蓝月苦笑了下,说脚好像扭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一倒霉果然喝凉水都塞牙缝!
方美在阿奈背上又痛苦地呻。吟起来,蓝月说:“方美好像很难受,你先背着她走吧,我能行,自已跟在后面回去!”
阿奈犹豫了,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万一.。他不敢再往下想。
“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懂得怎么保护自已!”蓝月冲他绽开一个自信的笑,阿奈都看呆了,他点点头:“你等着我,我一会就回来接你,很快很快!”
“好!”蓝月笑着点点头。阿奈背着方美往前疾步走去,恨不能一步到家。
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蓝月苦笑了起来,哎,这下好了,一个人踱回去,慢慢欣赏这月**,还真是够诗意的啊,大半夜的,冷清的山道上,只有她跟那些虫子作伴,与大地为伍了。
走了一段路,脚痛加剧了,蓝月只好坐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面,歇歇再走。
远远的,有个人影朝她走来,她一下神经有点紧张:是阿奈吗?不可能啊,阿奈不会那么快的,那么是谁?半夜谁还在这山道上?鬼都该去睡觉了啊?
蓝月手心开始冒汗,她现在脚痛又跑不快,万一那人是个半夜出来作案的毛贼.
她的手在地上乱摸,摸到一块石头,把它攥紧在手里,站了起来,摆出防卫的姿势。
那人越来越近,离她不到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月光还是无法照亮他的脸。
蓝月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问:“那是谁?是阿奈吗?”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没回答,人影继续不停地向她靠近。
“站住!你是谁?我手里有石头,再不说话我砸你了!”蓝月大吼起来,她也有点害怕,借着声音壮胆。
“月月,是我!”那人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低沉。
“阿杰!”蓝月一下就听出来,惊喜地喊道,都有点想哭了!在这鬼影子都没有的地方能看到阿杰,是她从来没想到的,顿时精神放松了下来,一下子瘫软在石头上。
阿杰走到她面前,蹲下来说:“你怎么了?一个人在后面不跟他们在一起?”
蓝月沮丧地说:“好像脚又扭了!刚刚方美不舒服阿奈先背她回去,说过会来接我呢。”
阿杰没说话,伸手拉过她受伤的脚,仔细地揉起来:“没事,没肿,只是歪了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嗯。”有阿杰在这,她什么都不用怕了,心里满满的幸福。此时全世界都在沉睡,就只有她跟阿杰两个人。月亮洒下的光辉温柔地触摸她的脸,阿杰的手轻轻地抚着她受伤的脚,他的温度传到她脚上,蓝月的眼睛湿润起来。阿杰,原来有你在身边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蓝月甚至感谢起那个害她受伤的凹坑。
过一会儿,阿杰停了手,轻轻地说:“没事了,你先坐一会儿,看看能不能走。”
蓝月点点头,看着蹲在她面前的阿杰,他身上散发的那种强烈的孤独感,让蓝月心疼了起来。
“阿杰,你有没有想过.想过改变你目前的生活状态?你知道吗?你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孤单,孤单到让人心疼。”蓝月咬咬唇,鼓起勇气说。
阿杰低着头不说话,额前的刘海盖住他的眼睛,他的半张脸隐在一片黑暗里。
“阿杰,我知道你过得很辛苦很辛苦,这十年来,我也常常在想,阿杰是不是比以前过得更快乐了呢?我多希望下次看到他,能看到一个快乐的男孩,脸上再不会有那种迷茫的神色。可是,我这次回来看到的阿杰,比以前更沉默了。”
阿杰还是不说话,肩膀微微抖动起来。他的脸低下去,低下去,完全隐没在黑暗里,一个低低的呜咽着的声音传来:“月月,请你救救我!救救我!”一滴冰凉的泪落在蓝月的脚面上。
蓝月完全呆住了。阿杰说什么?请.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