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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成都浸泡在琼浆中

中国的茶馆一半在四川,四川的茶馆一半在成都。据统计,成都上档次的茶馆就有五千多家,其余的小茶馆、坝坝茶馆、农家茶馆真是多得不计其数。成都是浸泡在茶水中的城市,同时,成都也是中国酒类的大消费场,亦是咖啡的主要集散地之一。法国的红酒和德国的黑啤也是成都人的独钟所爱,乃至于星巴克和卡布奇诺、哈根达斯和可口可乐,每一种品牌在成都都有巨大的市场。

成都人经常坐在玉林生活广场,坐在天鹅湖畔的国际会展中心,坐在华阳的锦江河边,特别是太阳出来的日子,人们奔走相告,城里人倾巢出动,浩浩荡荡地拥向“幸福梅林”和“国色天香”,拥向“荷塘月色”,拥向雅安的青衣江边或都江堰的虹口,所有的左岸或右岸都密布了茶客、酒客、咖啡客,又统一变成了麻客,他们大杯大碗地喝着各色琼浆,斗着地主,打着血战到底,成都一片升平,一派莺歌燕舞,尽显和谐社会的融合和温馨。

北方人大多喜欢在家里厮守,特别是在冬季,外面天寒地冻,不适合户外活动。夏天又酷热难耐,更不适宜于室外休闲。何况,许多地方的人在心态上根本无闲可休,白天工作,晚上喝酒,而且是烈酒,他们整天都在忙碌,时间都耗在赶路上,耗在策划、盘算、心计和焦虑上,忙得脚不沾地,虽然干的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业,但总觉得生活艰难,压力太大,没有时间和心情过成都人这种休闲日子。成都人的生活节奏很慢,他们泡在琼浆中,把人间的日子当成天堂的日子来过。其实生活的压力各地人相差无几,成都人与外地人并无二致,但成都人的心态不同,有了一二十万就把铺面打给别人,自己喝一点闲茶,啖一口小酒,过的是轻松的日子,不似外地人,有了十万想百万,有了百万要挣千万,结果一招不慎连血本都赔进去,只好杀红了眼从头再来,但是百万千万的家私并非说挣就能挣到手的,只好如热锅上蚂蚁般上蹿下跳,哪里还会有休闲的情致。

品茶品的是一种心情,这是成都的城市氛围和地理环境因素决定的。外地人正在股市搏杀,在名利场角逐之时,成都人正浸泡在琼浆中安然自得。外地人说这充分证明成都人不思进取,而成都人则认为外地人不会生活,这就是态度决定一切,不同的生活态度决定不同的生活方式,孰优孰劣,只有天知道。或许此时,蒙山上的茶馆里正有一群诗人在吟诵着两千三百多年以来成都从未间断过的诗篇,一队大鸟从天空呈人字队形飞过,那鸣叫和着诗人们的吟哦之声,这正是成都人追求的生活方式:散淡、闲适,而又精神富足。成都本身就是一个诗歌的大码头,是文人的坛场,是天下散客的归宿地,因为这里曾有五十余个大水塘,有两百多座古桥,有万里桥和九眼桥等著名的码头泊船处,更有举世闻名的川酒川菜和著称于世的蜀绣,更主要的是成都有别具一格的水文化,成都被浸泡在琼浆中。这琼浆来自于水井坊,来自于都江堰,来自于高山大川之中的岷江之源,也来自于川西平原的水网地带,一千条大河和溪流流经这片被油菜花和水稻、荷花、竹林覆盖的平原,生活在沃野千里中心的成都的城民可谓极乐无比,这里水旱从人,没有饥馑,人民富足,风调雨顺,插一根木棍也会长成一棵巨树,浸泡在琼浆中的人们无比滋润而又润泽。水是成都人的生命之本,犹如船行河道,鱼翔浅底,水缓缓而来,承载着生命之舟从过去航行到现在,又驰往未来。

成都过去拥有许多条通航的河道,特别在锦江之南的南台寺和华西坝一带,河面宽阔,这一带梅林成片,是成都著名的风景区。岸边几千株大榕树,上万棵垂柳和数不清的银杏在晚风中拂动,舟楫往来,渔歌唱晚,人们坐在岸边的酒肆茶楼里,长安的来客们乐不思归,江南的文人骚客更是如鱼得水。在因种莲藕而闻名的上中下三个莲池和小淖坝,成都人谈着茶,摆着玄龙门阵,这样的风景同样在千秋池、龙堤池、天井池、柳池、白家塘、王家塘、洗马池……在无数的河道串联起来的水塘边呈现。成都的水道是“漂着木,载着舟楫,岸生杨柳,河里漂锦,水中游鱼,孩童戏水”的天河圣水,当年的锦江是“斧者汲,垢者沐,道渴者饮,行者洴澼,园者灌,濯锦之官,浣花之姝”的美妙水道。连当年马可·波罗来成都也叹为观止,这位来自水城威尼斯的意大利行侠,见了街道两旁纵横交错的大小河道,见了渔人捕鱼的鱼老鸹,使他流连忘返,想起了他的家乡威尼斯。威尼斯是一座地处亚得里亚海岸的水上之城,而成都则是一座被河水包围的水城,海洋文化造就了意大利典型的欧罗巴水城风貌,浪漫而引人入胜,盆地文化则使成都成为最抒情的东方休闲胜地,在这里上万家的酒肆茶楼为人们提供品种繁多的名酒好茶,文人们在坝坝茶馆中慢啜细饮,市民在吊脚楼上观景,商人在廊桥上贸易,河风吹来,引来无尽的畅想,才有了杜甫的诗兴和薛涛的绝句,才有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千古流传的爱情绝唱。成都是文人的成都,三岁垂髫尽吟杜诗;是天下倦鸟栖息的密林,他们在这里养足了精神,调好了心态,又将走出夔门去干一番大事业。

在成都,整个府河、南河、沙河岸边都是喝茶的好去处,围绕百花潭一带,被成都人叫做干河的沿岸亦是谈茶之所。成都附近有几十座小镇,不管是古镇黄龙溪还是客家文化的集散地洛带,也不管是花木之乡友爱村,还是温江的万春镇,更不必说有成都的普罗旺斯之称的三圣乡的幸福梅林和荷塘月色,也不必说新津的梨花沟和都江堰的虹口、青城山……成都可以休闲的去处实在太多,在这座平原上终其一生也无法享尽那么多的美食美景。成都美女亦是一个著名的品牌,她们来来往往,穿梭在这些美妙的场景之中,使你的休闲增添了无限的色彩。

成都水旱从人,蜀江波影,这是上苍赐给成都人的大福。今生能为成都客,这是天下人的一大追求。成都是一座没有来就无比向往的城市,是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是一座美女如云、美酒如浆、美食如饴、美景不尽之城。每天有那么多的琼浆等待人们入口。刚刚才去了成都的红砂村,又有“采菊东篱下”的大片菊园在等待人们,还有双流的红提园和龙泉的桃花沟,温江的花博会、芙蓉古城……成都有成千上万的农家乐和餐馆饭店,你永远也吃不过来。你沿着都江堰灵岩山的森林小道攀登而上,在山上泡一壶不知名的山茶,深深地吸一口山上清新的空气,然后慢慢地呷一口茶水在口中,这是用涧水冲泡的琼浆,这时你会确确实实感到作为成都人的巨大幸福。还有那土鸡炖的白果,还有那松枝熏过的老腊肉和刚刚采来的野菜,这时你喝一口用猕猴桃酿的果酒,你会惊叹它的美味无穷。

在夏日的傍晚,都江堰沿河两岸是成千上万喝夜啤酒的成都人,每天光是兔脑壳就要消费二十万个之多。每一张酒桌上都在摆着成都的龙门阵,这是成都的近乡夜话,都江堰就是成都的后花园,成都人生活在鲜花丛中,被琼浆浸泡。成都人永远都不愿醒来,他们甘愿在这琼浆之中安乐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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