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启费了好大的一堆口舌才将杜甫搪塞走了。铃儿又来禀报，说是诸淳缶求见。
金章录没有官爵，宫门他是接近不了的。但是将来要继承柱国公爵位的诸淳缶可以宫门求见。只是诸淳缶从来没有这么做过，这是第一次。
隐约感到不妙的玄启一路小跑刚到宫门口，诸淳缶就远远地招手喊道；【大哥不好了，老三出事了。】
见到诸淳缶少有的慌张，玄启焦急道；【怎么了？难道是-------------】
诸淳缶轻轻点头道；【咱们去马车上详谈。】
玄启二人上了车，诸淳缶仍不放心探出脑袋对赶车的小厮道；【你自己回府吧。让铁侍卫赶车就行了，去府尹衙门。】
【大哥，胖子被抓了，咱们得救他。】
【什么情况你慢慢说。】
【我今天才得知消息，三天前胖子被望京府尹衙门带走了。金尚书以为老三又在外面和人生事，原本打算花些银子了事。哪里知道是和那晚的杀人案件有关。案发当地发现胖子的随身玉佩，这玉佩是皇上赏赐给金尚书的，金尚书又给了老三。这玉佩有证可查，现在不仅老三有事，就连金尚书也被停职查办了。金尚书无计可施，过来求我。】诸淳缶一口气说的气喘吁吁。
【那晚你留下什么证据了吗？】玄启担心道。
【绝对没有，我一路绕开国公府。在石榴居喝了一壶酒才回府的。】
玄启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叫停马车，玄启掀帘问道；【铁头，那晚你送胖子回去的路上发生了什么？】
【那晚我将金公子一路送到南城的绿柳巷，公子不让我再跟着，带着人走了。那三个家丁的尸体被我用马车运到无人处埋了，那马车又被我赶到别处烧了。然后我又找了家赌坊，一直待到天亮才回宫。】
【行了，继续赶车，尽快到衙门口。】铁头办事一向小心，肯定也也不会露出线索，那么现在只是牵扯出胖子了。
【人？】诸淳缶略一沉吟道；【大哥，老三的两个家丁要坏事。不知道胖子有没有遣散他们。】
玄启听了也是一惊道；【还有那个李采薇，身上不知道有什么茂密。那些黑衣人来历也不凡。她和两个家丁才是至关紧要的人证。你我二人无人敢查，也无证可查。那么官差一定会从他们着手。要是他们招了，人证物证聚在，胖子的罪就坐实了，到时候就要牵扯出你我。】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多时便已经将事情分析清楚。马车也在望京的天牢前停下。今天玄启出发匆忙未曾换衣，着一身紫色蟒袍，团龙正脸在胸前。这种蟒袍只有皇子才能穿。
诸淳缶也是一身华服，胸前绣着一只卧麒麟，这是公侯的标志。玄启一干人的出现让天牢出现一阵骚动，牢头带着一干狱卒跪地恭迎。
【金尚书的公子可是在此处，带我去见他。】玄启背负着手，威严道。
【这.。】牢头有些为难的摸着腰间的钥匙，上头再三交代，好生看管的。
诸淳缶见他迟疑，怒道；【你瞎了狗眼，三殿下要见他你也敢阻拦，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快带我们前去。】说着朝着牢头就是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牢头捂着肚子起身，跌跌撞撞的给玄启带路。
地上的建筑是刑讯室，摆满肮脏刑具。犯人全都关在天牢的地下，石阶通往昏暗的甬道。牢头在前面小心的带着路，沿途的火把光线昏暗，石壁上被火把熏得漆黑。头顶只有一排细小的气孔，越往下空气越是污浊。
甬道两边是一间间囚室，每间都散发着恶臭。和普通的牢房不同，一个个囚犯没有吵闹，或者伸出手拉扯过往的人。有的只是无力的倒在腐化的茅草堆里，有的瞪着野兽般的目光看着监外。这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充斥着绝望与阴气。一间间的往前走，看着这些姑且被称作是人的东西。玄启无法想象，金章录在这这里的三天是怎么度过的。
【殿下，就是这间。】牢头打开一间囚室，朝旁边打了一个颜色。
一个虚弱的人影趴在草堆上，囚衣上满是干硬的血迹，两条腿血肉模糊。旁边几只老鼠旁若无人的在吞食一个瓦罐里的残羹。
金章录听到有开门的声音，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道；【我是冤枉的，不要再打我了。】
见自己的好友被折磨成这番样子，玄启看的睚眦俱裂，一把将牢头提起狠狠地撞向石壁，在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道；【是谁动的大刑？】
牢头被撞得满头是血，苦苦哀求道；【殿下饶命，饶命啊。我等只是奉命办事。】一旁陪同的两名狱卒也是颤抖的跪在地上，头磕的嘭嘭响。
【我要把人带走，快开枷锁。】
【殿下，这是要犯。刑部有令，要严加看管。没有刑部的公文。下官可不敢私自放人。】望京府尹汪东之急匆匆的跑进来道。
这几日汪东之过的很不好，他顶住重重压力，不惜和金尚书撕破脸皮将金章录扣在这里。可是无论怎么用刑，金章录都是不肯开口。他没想到这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嘴这么硬，再打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
正当他着急上火时，一个衙役就来禀报，三皇子带着小国公来要人了。
【大哥，是你吗？你快救我。】金章录用尽力气吼道，句尾已经带着哭音。
诸淳缶扶起金章录，查看伤势。发现金章录的屁股和大腿被打烂了。地牢潮湿肮脏，蚊虫叮咬，伤口化脓已有长蛆的架势。
诸淳缶焦急的向玄启喊道；【大哥，老三伤的很重，要赶快医治。不然这双腿就要废了。】
玄启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他怨恨的看了汪东之一眼；【汪大人好手段，我记下了。】
汪东之见诸淳缶和金章录称兄道弟，这句话说得他满头大汗，；【三殿下，下官也只是奉命办事。】
玄启冷哼一声，朝铁头道；【快去请大夫，要最好的。】
回头见牢头几个呆立在一边，喝到；【还不快滚，送些清淡的吃食来。】牢头得到汪东之的示意，赶忙办事。
那些抢食的老鼠叽叽喳喳的吵得玄启心烦，他奋起一脚将鼠群驱散，朝汪东之明知故问道；【汪大人，不知金公子犯了什么罪名，你要将他打成这样？】
【殿下，此事关乎案件。既然殿下和金公子是好友，那按照律法不便告知。】汪东之见和玄启结仇是再所难免的事情，也就横下心来。
【哦，看样子汪大人是要公事公办了。那希望汪大人一直可以这么刚正不阿。】
一旁的诸淳缶托住金章录的脑袋道；【汪大人，金公子只是嫌犯，罪名未成坐实。此处环境污浊，金公子又遍体鳞伤。我看不若换个地方让他一边养伤，一边候审。你看如何？】
玄启也点头道；【正是。我看这事十有八九都是误会。要不了几日，金公子就会无罪释放。到时候我等和金尚书也会感念汪大人的恩情的。】
汪东之听出了玄启话里赤裸裸的威胁，可是没有问出李采薇的去处，他是怎么也不敢放松警惕。刚才他一听见衙役报告玄启和诸淳缶来了，就立马赶来看着寸步不离，就是怕金章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我看还是不必了，与法不合。我也知殿下和金公子的交情，若是平常我也就允了。可是今时金公子涉嫌杀害军士，此乃重罪。此案已被刑部受理，下官只有权看管。无权放人。】
这理由说的冠冕堂皇，可是就是让人无法反驳。一旁虚弱的金章录听了，破口大骂；【汪东之你个狗贼，还敢提刑部。我未见你的刑部公文，而你却私下对我动刑。】
玄启一听，喝到；【汪东之，我三弟说的可是真的。】
汪东之冷哼道；【金公子你父虽贵为尚书，可是你却无官无爵，本官对你动刑，有法可依。】
他对玄启行礼道；【三殿下您虽是皇族子弟，可是和金公子一样无官无职。本官依法受理此案，不收任何人干预。犯人关押何处，是否动刑，刑部公文未到之前，皆是由我一人说了算。今日让殿下进来探视，我已然法外开恩，殿下不要得寸进尺。】
汪东之一番话瞬间堵得玄启和诸淳缶无法开口，他背过脸不去看玄启二人杀人的目光。
地牢一时变得安静不已，只剩下金章录在疼痛悲愤下浓重的喘息声。
【殿下，大夫来了。】大夫也感受到此地的气氛，不敢言语。诸淳缶一招手，他赶忙低着头过去为金章录处理伤口。伤口多次受刑已被打烂，外加没有及时处理，天气闷热上面生了一层腐肉。现在只有刮开腐肉上药才有效用。
汪东之摆明了不让金章录离开大牢，只能当场医治。大夫净手，准备药具得当后。点了十只松明火把才让昏暗的地牢看起清楚。
【啊----】刮肉放血，不可以使用麻沸散。大夫手持银刀，刚碰到腐肉，金章录就痛的抽搐起来。
【老三。】玄启冲过去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对着诸淳缶道；【摁住他。】
玄启反剪他的双臂，诸淳缶又摁住他的双腿。二人都是力大无穷，金章录被摁的动也不动。大夫一刀下去，金章录双目充血，复又颤栗起来。
金章录不比玄启自小习武，他体质弱，才施了几刀大夫就停得下来为他续一口参汤。
玄启见他剧痛之下目光散漫，快要丧失神智，一时悲上心来，让他靠在怀里；【三弟，我会尽快救你出去的。】
金章录一听玄启在他耳边说话，挣扎的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刚要开口，大夫却又施刀。
他到嘴的话又变成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
【快，他痛的发癫了，别让他咬舌头。】大夫急道。
玄启一把捏住他的两颊，强迫他张开牙齿。金章录喉咙里叽里咕噜哼出几个字。玄启还没有听清，他已经疼的晕过去了。
金章录晕厥后，大夫施刀反而更快。铁头请来的大夫的确擅长刀创外伤，不一会儿就将伤口处理好。
强行灌下一碗参汤后，昏睡的金章录面上才渐渐有了一丝红润。玄启见他眼眶深陷，面容死灰，这几日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这件事闹的极大，匪徒当街杀人，并且杀害一队巡城甲士，甚至匪徒逃亡时不忘羞辱官差。玄启不知道，当晚西城区宵禁，除了四方馆逐户搜查未果。第二天再去访查四方馆时，玄启已经回宫。这种大案百年不出，影响恶劣。皇帝大怒要求府尹衙门彻查，宁杀勿放。
眼看汪东之看在一旁，而金章录又昏迷了，实在是问不出什么线索，帮助金章录尽快脱身。
一旁的诸淳缶哼哼道；【金公子和我情同手足，他身上虽没有功名，可以受刑。但是目前证据尚且不足，还望大人手下留情。莫要屈打成招，到时候污了大人清誉，给大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是自然，请小公爷放心。】汪东之见玄启二人要走，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玄启二人对望一眼，也只能这样了。但愿汪东之看在玄启二人多年有仇必报的狠名下，有所收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