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一片混沌中模糊醒来,闭着眼想起来,耳边突然“嗡”的一声炸响,只觉一股血脉上涌直冲脑际,又重重地跌回软软的床垫上,头痛欲裂,像是被人用一把生锈的锯子在脑壳上生涩地锯拉着,还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手软如绵,全身无力,费力地探上额头,额上冷汗涔涔,摸去,果真是一片粘湿。
我无意识地呻吟着,眼前的朦胧让我恐慌,我讨厌黑暗,仿佛像睡了很久很久般,我渴望光明,渴望温暖。
“若儿……刚才是你在动吗?”一个温润、低沉、沙哑又带着剧烈的颤抖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能感觉到一个东西覆在我的面颊上,有些粗糙,有些温暖,带着疼溺和惊喜,似曾相识,随着轻轻柔柔的摩挲,抚平我心中的恐惧。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如此陌生,又仿若熟悉,是谁?
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无奈怎样都挑不出一丝缝隙,喉咙也跟塞了棉絮一样的说不出话来。指甲掐进横在我胸口的手臂上,我想借此缓解额上的胀痛。
“若儿……是你在动,真的是你在动……”那只粗糙摩挲我脸颊的大手从我脸上拿开,将我掐他的手臂上小手轻柔地拿开,放入被子中,然后周身的温度骤然消失,远远地听见他亮着嗓门叫,“来人呀!快去请太医,就说福晋她动了,她有知觉了……快去,快起……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抗一个过来……”
接着又感觉‘蹬蹬’的脚步声飞奔回来,而后,我被带入了一个温热的胸膛,扑入鼻息的,是男人身上熟悉的茶花清香。
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震了一下,连同心脏也是在不同寻常的跳动,那只手拍了拍我的背,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响在他的喉间,“若儿……你终于醒了……”
声音竟带着哽咽。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即使憔悴、消瘦却依然风华绝代的容颜,那原本应是顾盼流波的凤眼却黯淡无光,恍惚过后,我努力的去翻卷记忆,如斯这般俊美非凡之人,竟那么的陌生,我柔唇轻启,“好美得男人……你是谁?”
一张口,便觉得喉咙沙哑,干涩无比,“水……”
我感到他的身子一愣,许久后才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若儿,你刚才说什么?”
“水……”我重复。
然后眨眼的功夫,一个冰凉的茶杯凑到了我的唇边,茶杯微倾,我连头都不用低,温温的茶水便入了喉咙,解了我的干渴。
待我喝完茶后,他又将我轻轻放回床榻之上,用湿进帮我擦拭额上的虚汗,柔声问道,“若儿,你觉得怎么样?”
“有些乏!”我定神地望着他,一脸的疑惑,“美人?你是谁?”
貌似这个问题,我刚问过,似乎他没有回答。
好吧!我一向对美得事物都有很大的耐心,尤其他还是美到让女人都妒忌的异性。
“若儿,你不认识我了?”他绝色的容颜痛苦在皲裂,深深的忧伤竟让我也随之心痛。
“先生,我该认识你吗?”我不知道他为何这般伤心,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是在为我伤心。
因为我不认识他!
“不,不,若儿,你不能这么对我?”他蹲在我的床边,将我的右手裹在他的掌心,压抑着伤痛的地吼叫出声。
“我该如何待你?”他似乎认识我,可我真的觉得他很陌生。
“若儿——”他哀鸣中带着恳求,“别这样!我知道我伤你很深,可是请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
“裴小样——”我眉头微皱,提醒着。
我没有惩罚他,我是真的不认识他!
“什么?”
“我说我叫——”
我说我叫什么?裴小样!为什么我说自己叫裴小样吗?
我真的叫裴小样吗?
头好痛,为什么什么也想不起来?
等等,方才头疼,没注意到他的打扮,秃前额,长辫子,有些颓废,有些邋遢,却毫不有损他卓然的气质。脑中又是“嗡”的一声,我猛然从床上坐起,一个激灵,眼睛也霎时睁开,来不及仔细观察周围的景物,只扫了一眼,就足以让我悚然心惊,这是何处,我在何处?
入眼的都是古色古香,看似陌生却又熟悉的很。雕刻精美花纹的大床,淡紫色的床幔层层叠加,大红色棉褥绣着栩栩如生的鸳鸯,摸摸竟是金丝线,而非普通的黄线。
秀功很精致,单用手摸就知道是上品。
头痛不知何时已然消失,我却忽然没来由的害怕起来,慌乱地推开失神的‘古人’,跳下床,步履零散的向那面桌上的铜镜跑去。
镜里的容颜,苍白而憔悴,然却遮不住那病姿下的月貌花容,香腮冰洁,胭脂无染去粉饰;云鬓浸漆,青丝如瀑落玉簪。纤指若兰透骨香,凝眸似水剪心愁。额心胭脂魂牵萦,明媚娇艳众人怜。
竟美到连身为女人的我也为之迷醉。
我迟疑的伸出右手抚着面颊,铜镜中的女孩也摆出和我相同的姿势。我有些后怕,背脊僵直。轻捏面孔,会痛!
“若儿,你怎么了?你到底是怎么了?”铜镜中多出一个人影,他的手臂从我身后穿过,将我卷至怀中,我们就这么相偎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