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这个。”宫浩天站起身来,从袖内取出一只黄布卷轴,递给叶绚。
“圣旨……奉天……”叶绚直接PASS过前面的官辞,看向“中心思想”部分……
“你,明白了?”宫浩天看着叶绚沉默不语地卷起圣旨,开口问道。
“不明白。”叶绚眨眨眼,看向宫浩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与民女又有何关系?”
宫浩天看着叶绚,没有说话。
叶绚愣了愣,心里一阵慌乱,但还是强作镇定,略一思索,她心下有了决定。
闭了闭眼,面上露出一脸愤怒,她忽地抖开圣旨,指着上面用朱笔圈出的三个名字,怒道:“请陛下看看,这上面写着的三个通缉犯——叶千绚,陆展林,郭玉……这三个人哪一个与我有关?我与他们素不相识……唯一的关联就是这第一个人也姓叶……难道就因为如此,我就该死吗?”
“你的表情……”君浩天看着叶绚,忽然道。
“表情……”叶绚摸摸自己的脸,“陛下在说什么?我不明白……请陛下直接回答民女的问题,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既然您身为一国之君,受百姓爱戴,受敌国畏惧,那就不该是个不敢直面臣民愤怒的懦……”
“叶幻然!”君浩天冷喝一声,“你确定你要把这句话说完吗!”
“民女失态了。”叶绚闭了闭眼,抖手将圣旨扔到桌上,“陛下说得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民女不会再说什么了。”
“你的不甘,朕了解。”君浩天,道,“你即使不摆出这么一副愤怒的表情来,朕也会给你一个解释的——朕欠你的。”
叶绚看了君浩天一眼,心里虽然吃惊,却也没有说话。
“这三个人之所以会被通缉——”君浩天从袖内取出三张纸,一一摆到桌上,道,“其实都是因为那场刺杀。”
叶绚没有说话,君浩天也不去理会,只是简单地将目前的情况解说了一遍。
“所以,朕没有办法,只有除去你了。你恨朕,怨朕,都是应该的。朕不会怪你。”君浩天低头看着桌上的纸张,手指不经意间抚过第三张,那是幅比其他两张更为精致的画像,眉眼含笑,唇角斜挑,“朕坐上龙椅的那天起,就没有指望谁会理解朕了。”
“陛下,与此女相识?”叶绚顺着他的手看去,忽问。
“是啊!”君浩天微愣,随即轻笑,“那是个奇女子。朕曾以为不会再在别的女子身上见到的东西,她都具备了。能够一眼看出朕的孤独的,除了丽妃,她是第一人。而她,比丽妃更胆大,更直接,也更……”
君浩天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形成了一个漂亮的阴影,美丽,寂寞。
“陛下已有丽妃,又怎会孤独?”叶绚转开视线,淡淡道。
“丽妃……朕其实,很后悔。”君浩天没有睁开眼睛,叹道,“她做了朕的妃,就不再是从前的……后宫,也许确实是个可怕的地方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的话更加像是自语。
烛光剧烈地摇动了一瞬,随即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叶绚睁开眼睛。
看着再度只有自己一人的房间,苦笑出声。
正当此时,密门再度打开——
“奴婢见过叶小姐,给小姐请安。”一个紫衣宫裙的女子缓缓一礼,随即上前一步,“陛下有命,请小姐移驾紫霞殿。”
叶绚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起身来,扶住那宫女伸出的手臂。
那宫女似乎微有些吃惊,略愣了愣,方扶着叶绚,向门外走去。
天色已黑,路边只两三盏宫灯照路。
叶绚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便适应了这微弱的灯光。
籍着灯光,她隐约看到一旁昏暗的草丛,污浊的水沟。
“小姐别急,您许久不曾行动了,还是慢些的好。”宫女忙道。
叶绚没有说话,只是快步向前走着,同时以衣袖掩住口鼻,皱眉四下望着,一见便知,是对这周围的环境不满极了。
一群太监的包围下,终于到达了一座布置得典雅而清丽的宫殿内。
见太监们停在了宫门外后,叶绚刚要松口气,一群服饰相同的年轻宫女便蜂拥而至。
“小姐,这些都是陛下派来伺候小姐的。陛下说了,这些天,委屈小姐了,请小姐见谅。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奴婢们定当竭尽所能,服侍小姐。”带她来的宫女说完,转身又对那些人道,“你们都过来,见过小姐。”
“不用了。”叶绚挥挥手,不耐道,“我习惯安静了。你留下,服侍我沐浴。其他人都下去吧。”
“是,小姐。”
叶绚微闭了眼,低着头细细思索着方才的密室内君浩天说过的话。
看到通缉令的时候,有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自己魅姬的身份也曝光了。然而,凭着前世的那些经验,她很快便冷静下来,发现了其中的蹊跷——那几个令她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名字中,没——有——楚凌!
“小姐?小姐?”宫女由偏殿转出,对叶绚轻唤道。
“什么?”叶绚从一串千丝万缕的名字中回过神来,问。
“一切物事均已备妥。请小姐移步偏殿沐浴。”宫女垂首道。
叶绚点点头,起身向偏殿走去,口中淡淡道:“有劳你了。以后只你我二人时,不必如此谦卑,青莲。”
身边的脚步忽然停了。
叶绚又走了几步,方转过头去:“怎么了?”
“小……小姐怎么知道奴……奴婢的名字?”青莲惊讶地掩口道。
叶绚眨眨眼,暗骂自己愚蠢,心下略一思索,便笑道:“自然是猜的了。”
“猜……猜的?”青莲依旧不解。
“因为碧荷啊。”叶绚解释道,“碧荷不是你与一个叫紫蔓的姑娘的好姐妹吗?你们三姐妹在宫中的名声,我曾听秦公子说过。又兼我曾在碧荷身上见过与你这只荷包形状相似的香袋,所以猜的。”
青莲眨眨眼:“小姐好厉害!只这么点消息就猜得如此准确!”
“厉害又如何?终不过……”叶绚摇摇头,看着她微微一笑,“碧荷好得很。这个你放心。她在秦府得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一直念叨着回来带给你和紫蔓姑娘哪!若是早知我能见到你……”
“小姐……”青莲见着叶绚的神色渐渐又游离开去,慌忙开口欲要相劝。只是又想起之前在丽妃宫里听到的话,只怕眼前一身男装的女子此次定是凶多吉少了,心下一阵凄凉,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呵呵……这即将送命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哭什么?”叶绚见青莲眼框微湿,立刻笑道。
“奴婢失礼了!奴婢该死!请小姐恕罪。”青莲一抹眼角的潮湿,忙道。
“说什么哪!什么‘恕罪’不‘恕罪’的。你我本是一样,又何必如此。”叶绚伸手扶起青莲,摇头道,“说起来,我也许,还不如你们哪!”
“小姐说哪里话。奴婢们身份低微,天生服侍人的命,半点自由也无……又岂能同小姐相提并论。”青莲连忙道。
叶绚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只沉默着转过身,向偏殿走去。
“小姐方才提到碧荷。不知……”进了偏殿,青莲犹豫半天,终于问,“不知她什么时候……”
“青莲,她的将来,只有她的主子能定。若你盼她好,只管替她祈祷便是。宫中耳目众多,你若问多了,反而易给她招来不是。这个道理,我想你该明白的吧?”
青莲慌忙点头:“是。多谢小姐指点。”
“明白就好。这个话题仅止于此,以后不要再问。”叶绚转过身来看着她,又道,“此外,不止碧荷,一会我沐浴完毕,一旦出了偏殿,你我就当不曾相识。行动举止都要小心些,莫要叫人看出你我的关系。”
“是。奴婢知道了。可是……”青莲疑惑地看着叶绚,眼中的困惑显而易见。
叶绚摇摇头:“我现在境况堪忧,明日怕就有杀身之祸。你们还是不要离我太近的好,免得祸殃自身。方才我见了你香袋之后甚觉亲切,不由和你多说了几句,这已是不该。只是话已出口,也无可奈何,只盼你们能逃过此劫吧。”
“小姐……”青莲难过道。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啦!我现在至少还活着啊!况且,到了最后,还能遇到你,和你说说话,我已经很高兴了。”叶绚笑着转过身去,指指衣架上的宫裙,“这衣服太华丽了,你去给我换身简单素净点的吧。”
见青莲弓身出了偏殿。
叶绚方转过身去,一件件褪下身上的衣服,轻轻解开缠胸的布条,缓缓坐入水中,舒了口气。
虽然是皇家的气派,可是一进了大门她便发现了——这是个十分偏僻的地方。虽然正殿已经被人收拾过了,可是透过窗帏,后院的一堆堆杂物却昭示了这宫殿曾经的荒凉。
“不知道这宫里都是用木桶洗浴的,还是别的妃子们确实都有大理石之类的豪华浴池呢?”叶绚坐在浴桶里,层层推开水中的花瓣,“哪——你怎么认为,一直偷看我洗澡的这位‘梁——上——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