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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仿佛一夕间,春的暖意和生机便将枝头缀满,隔窗而望,点点新绿象顽皮中窥视的眼睛,一天天地生机勃发!

手术通知正式下来的前一天,爸爸妈妈叔叔阿姨,江南江北,还有我的两个弟弟,再有夏伊夏唯,太多的人将病房挤的满满,却无人说话,全体沉默。

“爸,签吧,没什么,过了明天,我就是健康人了,我可一直在盼着这一天呢!”笑看着爸爸,将笔塞到他手中,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勉强挤出轻松的笑,而握笔的指节却因用力过度而泛出白色……

“我们晚上出去吃吧,好容易大家凑齐了,咱们先提前庆祝,等侬侬一切平安之后,我们再正式狂欢!”叔叔快乐的声音响起来,互相看着,所有人都挤出笑容,夏伊笑看着我,“我也是这样想的呢!”

心领神会地看着她,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唐人街最好最正宗的中国餐馆,二楼包厢里围坐一团,酒香菜香,太多祝福太多期望一同向我送过来,穿着妈妈和阿姨亲手为我织的红毛衣,红色映红了脸颊,也带来喜庆的欢乐,那样鲜艳的红色,仿佛将一切生存的祝愿都包裹在了身上,幸福的感觉,掺杂着对明天未知的心酸,一同溶入心底……

拉我来到包厢外,下楼,几个转折后来到一个长长露天走廊边,春日的夜晚,依然清寒拂面,看到一棵迎春,粗大苍老的树干上系着一块红巾,根植于一方地下,向长的成长里,却化身出无数长长藤条,多情而缠绵地绕向廊柱,千万朵淡黄色花朵争相盛放,灯光下娇嫩而美丽,是要我来赏花吗?回头看向夏伊。

“这棵迎春已有百年历史,都说它有神奇的力量,可以让未尽的心事和愿望得到实现,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写下留在这里,很灵的,很多人试过,给,你也试试!”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我一人恍如做梦般站在那里,世上还有这样的事?一棵上了年纪的迎春,拥有了超自然的能力,竟然可以帮助到人类了?

一个人傻傻看着,忍不住上前绕着它转了一圈,确实有古老的感觉,可是,看看手中的笔和纸,夏伊在干什么?难道要我写遗言?

从纪城去世的消息里感知到生命的可贵,那以后,我再不轻言死亡,认真对待生命,努力成就生命,成了最大渴望,深深地感悟,活着,不是为了自已,而是为了亲人,有责任有义务,还有更多一时之间领会不到的真义,但不管怎样,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活着这两个字上,我不想再糊涂,我要活着。

而未尽的心事和想法,我有吗?……有!

依然放不下天暮,即便他换了手机号,越来越深地思念刻在心里,然而不敢说,面对夏伊,面对夏唯,什么都不能说,想见他,又怕见到他,不知道怎样做才能挽回,那不是一般的错,那是对爱情的背叛,背叛总是可耻的,而当他后来委曲求全时,我却又再次伤了他,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他?

可是我又真的想他……如果生命真的在明天终止,我是否真的能将所有心事都带走?

夜幕幽静,星光点点,寥寥几个字落在纸上,轻轻折出一只千纸鹤,再轻轻放进花朵的间隙,如果,如果我真的不再了,就让心事存放在这里吧,和花朵做伴,总强过永远呆在黑暗世界!

泪落,无声,一滴滴,摘下一朵迎春,我也要留一个人世间的小小记念,让无附的灵魂能在无依时有个确切的去处!

天暮,天暮,你真的忘了我了……

终于来临,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手术定在了上午九时,难言时刻,纠结了每一个人的心,语言也这此时显出贫乏,所以没有人说话。

再一次的安静,爸爸红了眼圈看我被护士扶到手术车上,他亲吻着我的额头,说上帝会保佑你的!妈妈也失去了平日的安定,沉默而悲伤,不断地流泪,却说不出话来;夏伊在耳边低声发出命令:不许死,听到没有!夏唯说,我的吻留到你活着出来时!

还有许多人都在跟我说了话,一一点头,笑看着他们,是重生还是终止,我真的不知道,长长走廊,一路送我走到尽头,我都在笑,如果这是最后,我希望他们能记住我的笑脸……

手术室,静静躺着,周围是身穿淡蓝手术服的医生们,麻醉已经进行,意识正在递减,一个高大的淡蓝身影走来,停到我的旁边,无意识地目光看向他。

淡蓝帽子,淡蓝口罩,淡蓝外衣,被太多淡蓝包裹的他只露一双眼睛,目光相遇,却让我生出恍惚,那双眼睛?那是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睛,好象是从我的记忆深处浮现而出的,那样清晰熟悉,麻醉会让人产生幻觉吗?也许是吧,可是,我还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记得再牢一些,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如此“真实”地看到了,用力睁大眼睛,紧盯着他的眼睛,尽全力去抗拒麻醉的药性,可那双黑亮的眼睛却还是在眼前一点点地变得模糊……

天暮,是你吗?是你吗?

不舍的意识化作泪水成为最后的记忆……

混沌,象浮在云中,感觉到安静,隐约又听到轻微的声响,脚步声,还有低低地话音,还有我的手,被轻轻握住的温暖,好几次想看看是谁来了,可是因倦的眼睛不肯合作,迷糊中又再次沉入到无觉中!

多久了?终于可以睁开眼睛,眼前晃动着一片朦胧,一点点慢慢地清晰,监测仪在旁边发出轻微地响,我还活着吗?这身体是那样地沉重,紧绷的感觉在胸口,我还有感觉,我没有死!

生的闸门被完全打开,所有阴霾都消失,再没有什么恐惧,虽然还有许多的注意事项,康复的日程也还长长,可是,我活着,并不断向着健康一点点靠近,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和家人相见的那一天,第一次知道,原来眼泪也可以是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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