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口小儿，本将就是式微，又岂是尔等随手可欺的吗？”
黄蟒甩出十几道无形劲气，对着下方传音道，语气之中道不尽的威严。
其十几道劲气打向不同的各个方位，将下方打的波浪滔天，十几道人影被打飞出来，而后稳住身形，踩上高空。
“暗中的蝼蚁们，还要躲到几时？真以为本将眼下什么都能藏了？”
又是一道大喝响起，端坐高天巨掌之上的大蟒张口一啸，实质性的音波扩散开去，像是狂暴的水浪一样碾压下方的各处空间，整片天空像是在被火烤一般扭曲震荡不已。
“将死之物也配端坐高天呵斥我等”
“不错，不过是一条将死的长虫而已，我等要杀你早便杀了，有什么资格狂妄叫嚣？”
几道声音从暗处传来，随着一阵空间波动，说话的几人陆续现出身来，脚踏虚空，与大蟒对峙。
“本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敢说这些话了。”
大蟒丝毫没有被他们的话激怒，只是也难掩感慨岁月之伤的情绪。当年之勇不消再提，英雄迟暮，难免小人乘之。故此大蟒只是淡淡一笑，说道：
“这些年来这儿叫嚣的小辈不知道几何，其中或也有你们的祖辈，当年哪个过此不是状若筛糠？现在生到你们这一辈倒是长了志气，算是出了祖传的一口恶气”
底下之人听到这些话顿时变了脸色，有人阴测测的说道：
“有你风光之日就必有你饮恨之时，就让我等替你送终吧”
“不错，今日就算我等不来此处，你也活不了多久，说这些作甚”
有人附和道，刚刚还十分硬气的众人被大蟒一席话说得有些憋屈，但还是不想落了口头上的下风，强作硬气的出言相激。
其余的人则选择了沉默，一方面是懒得做这种丢人现眼的嘴上活儿，另一方面，则是对大蟒心存忌惮。
“也罢，本将大限在即，亦不想废话，便最后做一点什么吧”
巨蟒说罢，低下了蛇头，整个躯体蜷缩成一团，同时那状若撑天一般的手掌慢慢合拢，缓缓的握住了躯体愈加小起来的大蟒。
同一时刻，远处的老疯子感受到了这一切，脸色顿时一沉，急急忙忙向洞外赶去。
这一切自然看在凌牙眼里，此时那充满灵气的双眼之中满是震惊。
“我靠，这是看见蛇祖宗了啊，师傅想干嘛？”
凌牙心中大惊，当他注意到老疯子的动作后，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虽说他平时被老疯子逼急了之后会一口一个老货，但对他却是真正的有着深厚的感情。凌牙自己知道，自己无父无母，十五年来老疯子都在默默的照顾自己。
并不是三跪九拜的供着才算尊敬，凌牙和老疯子的感情，便是各自有数，只是不语。
老疯子出了洞，连跑带跳的做了好几个奇怪的姿势，而后大骂一声“操”，便往山下赶去。
凌牙有心阻止，却无法叫动老疯子分毫。
远处巨掌慢慢合拢，彻底握住了巨蟒，而后突然从指缝间射出亿万道黄色光芒，一道蟒影如蛟龙出海一样飞升而起，绕着此刻作拳状的巨手盘旋着飞舞，仿佛有阵阵龙吟之声响起，气势陡增。
对峙的众人见状一惊，没想到本来以为虚弱不堪的巨蟒还能有这种气势，不好的预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不过马上就有人看出了虚实，高声喝到：
“众位无需惧怕，这条蛇不过是在强行聚集精气，撑不了多久，只要我等合力自保，耗他一段时间危机自然解除”
听到这段话，众人如梦方醒，心中都觉得说的有道理，但是也不敢太过大意，第一时间合作一团，小心提防。巨蟒像是一条游龙一般在天空上飞舞，卷起阵阵音爆声。
“完了，操******黑炎禁。”
看着天上飞旋的大蟒，老疯子突然停下了前冲的脚步，大骂道。同时眼中藏不住的落寞，看着大蟒一阵出神，泪水渐渐模糊了浊眼，像是突然老了几十岁，让原本显老态的面庞暮气沉沉，丢了大半条命一般。
“都完了，完了……”
老疯子低声自语，面色复杂。
远处天空上飞旋的大蟒发出阵阵龙吟般的声音，配合老疯子的表现，仿佛能让人读出些不同的味道。凌牙怔怔看的出神，高山之上人们簌簌发抖，静等这场灾难的过去。
“一困八万年，终日惨惨若妇人，今日终于是可以畅快的舒展筋骨了，可惜啊，最后一战的对手居然是你们这群蝼蚁”
大蟒遨游九天，似有一种掌控天地的气概，惊的下方原先出声的人一阵哆嗦。
“说什么蝼蚁，你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真要动起手来，谁是蝼蚁还不一定呢！”
虽说惧怕，但还是有人壮着胆说了这么一句，似是想探一个虚实。大蟒又岂会放在眼里，此时已不再托身巨手之上，悬立空中，长身蜿蜒，似有真龙之姿。
“我随黄泉入此阵八万余年，初入时不过百十来岁，天地尚未打遍，而今一晃不知几个时代。红尘之劫我等亦曾练过，若是谁都像你一般一蹶不振，何来这朗朗乾坤？你恨天地缚你，又为何不走出自己的路？对此世若有执念便是放之不下，又为何今日故作消沉？若非你心存侥幸，我亦不会被人破阵强逼而出。长炎，醒来！”
大蟒仿佛一尊傲世而立的神龙，长身隐动，其声震天，最后一声醒来更是如敲动了大地一般震人心魄，一些被大蟒唤作蝼蚁的人一个个像是被击落的鸟儿般直接落入水中。
“长炎，醒来”
“醒来……”
一道道震人心魄的大喝在老疯子脑中响起，原本暮气沉沉的脸庞突然陷入了迷茫。
往事一幕幕浮现脑海。
少年执剑意气风发，红颜在侧，论道知己，好酒，好年华。横剑问天，鸿鹄之志，快意恩仇，好个红尘逍遥谪仙郎……
可叹后来红颜枯骨，知己散尽，所谓繁华落尽秋更甚，多填新坟，这是怎样一番凄凉？再后来……
老疯子想到这里，终于是忍不住落下了蓄积已久的眼泪，这么多年第一次直面内心，那种掩藏多年的痛再次让他心如刀绞。
他张开手掌，一双脏乱不堪，褶皱密布的老手出现在眼前，当年用它抚过的脸，当年用它握过的剑……想到这里，老疯子心中溢出一缕苦涩，如今自己这样怕是再难企及当年了吧？
“不破不立，长炎，可愿醒来？”
高天之上，大蟒盘坐，声如洪钟。老疯子抬头看着大蟒，心中百感交集，惭愧的说道：“若不是我自甘沉沦，你又如何会被逼到散尽最后的命能？我负你们在前，且如今我已是一个废人，被黑炎禁所封，哪里能谈什么醒不醒”
老疯子满脸苦涩，大蟒的一声大喝把他从回忆的悲痛中唤醒了过来，面对即将散尽最后命能的大蟒，心中只剩下难以言说的愧疚。
“你这么多年虽然被封住了力量，但是你守住了你对黄泉的承诺，这就已经够了。”
黄蟒一吐信子，诡异的蛇眼中射出两道光辉，笼罩了凌牙。
眼见黄蟒慑人的眼光射来，凌牙先是一惊，但马上却又感觉到那股气息的温和，悬着的心虽未放下，却不像刚开始那么害怕了。
凌牙只觉身体一轻，一阵风便把他卷到了黄蟒眼前。
“蛮龙大将，你这是？”，老疯子见到蛮龙这番作为，急忙开口道，眼神之中露出一丝担忧。
“嘶”，黄蟒发出一股慑人的强烈气息，让凌牙顿时汗毛倒竖。
黄蟒硕大的蛇头在空中左右晃动，不断的观察着凌牙，在听到老疯子的话后，沉声道
“长炎，你不要忘了，你不过和他才相处十五年，而我，和我阵中的兄弟们，却是等了他八万年！八万年来都是我们陪着他，十五年前他要出世我们才把他交给你，如今我们都要散尽命能了，难道让他回去和黄泉一聚都不行吗？你可知，黄泉阵中，八百兽神，十之有九都化作了枯骨？”
黄蟒说到这里，本就慑人的气息更加的狂暴起来，语气之中道不尽的怒伤，两只蛇眼闪烁着幽幽的绿光。
凌牙此时却一片雾水。
“八万年来是你们陪着我？开什么玩笑，我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啊，而且这大蟒和师傅好像很熟的样子，什么情况？”
凌牙求助似的把眼神看向了老疯子，却发现老疯子脸上只有无奈的苦涩，一副默认的样子。
“孩子，想去见见陪了你八万年的老朋友吗？哈哈哈哈，你这小家伙可让我们好等啊，罢了罢了，现在你一定很迷糊吧，那么就让我做决定了，你先去见一个人，算是了了他的心愿吧”
黄蟒此刻却马上转而笑的开心，笑的豪放，仿佛从万年的牢狱中解脱了一般。
“见人？”，凌牙此刻彻底晕了，眼前的一切变化的也太快了吧。
一个邋遢老疯子如今和一个蛇祖宗在****的谈论着什么好像很高深的东西，还把自己说成了八万多岁的老怪物，如今大有接自己回家，怪物一家团圆的意思，如此“美满”的情节让凌牙一时不能接受。
“你挡不住他的宿命，长炎，面对现实的境况吧，我送他走，再以这残躯还你一场造化，可好？”
“我还能说什么？不过送他去之前，我想送他一点东西，算是这三年他叫我一声师傅，我对他的一点心意吧”
老疯子无奈道，在黄蟒的默许下走到了凌牙近前。
“凌牙小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迷惑，但是相信我，见了黄泉，你会明白的。以我现在的状态，不能给你多的东西，仅有一篇步法，你好生参悟吧，关键时刻当可保命”
老疯子说完便转过了头，浑浊的老眼有些泛红，但却强忍着没有用手去擦，他知道，从今天开始，自己和凌牙的平静生活都将不复再来。
“师傅，你……”
看见老疯子突然落寞的身影，凌牙知道事情必然是很严重的，这老货，可从来没有如此认真过啊。
虽然暂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凌牙却被老疯子突然的情绪感染的差点哭出来。
“去吧”
黄蟒平淡的说道，一股柔和的能量瞬间包裹住了凌牙。
就在凌牙将消失的一刻，一道黑色的光团从老疯子指尖射出，进入凌牙的脑中。
